一 深海惊魂恒温舱的警报声刺破凌晨三点的寂静时,
我正对着显微镜里的磷虾标本打盹。玻璃载片突然震颤,
淡黄色的缓冲液在载物台上洇出蜿蜒的水痕,像某种不祥的预兆。"07号舱体压力异常!
"中控室的广播带着电流杂音炸开,我抓过白大褂往生物实验室跑,
橡胶底拖鞋在水磨石地面打滑。走廊顶灯忽明忽灭,应急灯的绿光里,
所有水族箱的鱼都在疯狂撞击玻璃,银龙鱼的鳞片像碎镜子般铺满缸底。
07号是三个月前从马里亚纳海沟打捞的巨型压力舱,据说捕获了活体未知生物。
项目组签过保密协议,连舱体参数都是加密传输。我作为海洋生物学研究员,
权限只够接触表层数据——直到此刻,厚重的钛合金舱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
液压杆发出垂死的嘶鸣。"退后!"保安队长老周举着麻醉枪嘶吼,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却在舱门变形的缝隙里,看见一片流动的银蓝。
不是海水的折射,那光芒带着某种生物性的律动,像把整个银河揉碎在了深海里。
压力阀彻底崩裂的瞬间,一股带着咸腥气的水流裹挟着巨大冲击力涌出。我被掀翻在地,
后脑勺磕在仪器柜角,视线模糊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过我的脚踝。是尾巴。
两米多长的尾鳍展开时像蝶翼,覆盖着半透明的鳞片,在应急灯下发着珍珠母贝的虹彩。
水流退去后,那东西搁浅在潮湿的地面上,上半身是人类的形态,
肌肉线条流畅如古希腊雕塑,银白色长发浸透了水,黏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
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竖瞳,像猫科动物那样收缩着,虹膜是深邃的靛蓝,
正死死盯着我。那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冰冷的、属于掠食者的审视,
仿佛在评估面前这个两脚生物的食用价值。
"活的...人鱼..."老周的麻醉枪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巨响。人鱼突然笑了,
嘴角咧开的弧度远超人类生理极限。他抬手时,我才发现他指间有半透明的蹼,
指甲泛着寒光。"人类,"他的声音像深海电缆摩擦礁石,带着奇特的共鸣,
"你身上有月光的味道。"二 月下迷情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隔离病房的床上。
右手腕缠着纱布,护士说我被碎玻璃划伤了。
透过窗户能看见07号舱所在的区域被围上了铅制隔离板,
穿着防化服的工作人员正往里面搬运巨大的水循环装置。"林研究员,王主任在等你。
"助理小陈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说...需要你参与07号的驯化项目。
"主任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很严实,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王主任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封面上的"SSS级保密协议"烫金字体刺眼。"代号'沧溟',"他呷了口冷掉的茶,
"从海沟10900米处捕获,初步判断是人鱼科未知种,具有高智慧和攻击性。
"文件里的照片让我呼吸一滞。CT扫描显示沧溟的骨骼密度是人类的三倍,
鳃部结构类似鲨鱼,能在低氧环境下生存。最关键的是他的尾椎骨,由178块软骨组成,
能爆发出每平方厘米200公斤的冲击力——这解释了为什么钛合金舱会被撞变形。
"他攻击了三名安保人员,"王主任的手指在照片上敲击,"但对你很特别。监控显示,
他在水流里刻意避开了你的要害。"我想起脚踝那冰凉的触感,突然觉得后颈发麻。
"我只是个研究磷虾的...""你的祖父林文涛,"主任打断我,
从抽屉里拿出个泛黄的笔记本,"五十年前在南海发现过人鱼骸骨,对吧?
"那是学界的悬案。祖父的研究论文因为缺乏实证被斥为伪科学,晚年精神失常,
在精神病院里对着墙壁写了整整三年的"深海在召唤"。我继承他的笔记本时,
只当是老人的呓语,直到看见其中一页画着和沧溟相似的尾鳍,
旁边标着一行小字:"月相变化影响繁殖期"。"沧溟对月光有异常反应,
"主任盯着我的眼睛,"昨晚是满月。"隔离舱被改造成了模拟深海环境的巨型水族箱,
水深五米,水温恒定在4℃,底部铺着从海沟运来的火山岩。我穿着潜水服第一次进去时,
沧溟正悬浮在水中央,银白色长发在水流中散开,像株盛开的海草。他的视线立刻锁定了我,
竖瞳缓缓扩张。我按规程举起手里的营养剂——混合了磷虾提取物和深海鱼油的糊状物,
却在靠近时被一股水流猛地推开。潜水头盔撞在岩壁上,面罩上的划痕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们把我关在这个铁盒子里,"水流里传来他的声音,带着金属共鸣,
"就想用这种泔水打发我?"营养剂罐脱手沉入水底。我才意识到,这不是童话里的人鱼,
而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他的指甲能轻易划开潜水服,就像撕开沙丁鱼的肚子。
三 血脉之谜僵持持续了一周。沧溟拒绝进食,靠消耗自身脂肪维持生命,
银白色的皮肤渐渐失去光泽,像褪色的绸缎。监控显示他每天会对着舱顶的探照灯发呆,
尾鳍偶尔会拍打水面,在玻璃上留下细碎的划痕。"他在求偶。
"我指着录像里沧溟展开尾鳍的画面,向项目组解释,"那些鳞片的反光模式,
和深海安康鱼的求偶信号一致。"王主任皱眉:"你的意思是,他把探照灯当成了同类?
""不,"我翻开祖父的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的星图,"探照灯的光谱接近月光。
人鱼可能在满月时繁殖,他在...等待交配对象。"会议室陷入死寂。
最终主任拍板:"试试用月光模拟装置。"当特制的LED灯在舱顶投下柔和的银辉时,
沧溟有了明显反应。他游到水面,仰头看着那片人造月光,苍白的脸颊泛起奇异的红晕。
尾鳍轻轻拍打水面,溅起的水珠在灯光下像散落的珍珠。
我趁机把营养剂倒在漂浮的喂食盘里,这次他没有攻击。当我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水面时,
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冰凉的触感透过潜水服传来。"你的血液里有海的味道,
"他的脸离我很近,睫毛上挂着水珠,"和五十年前那个人类一样。
"祖父的名字卡在喉咙里。我看见他颈侧的鳃裂微微开合,排出细小的气泡。
"你认识林文涛?"沧溟笑了,指尖划过我手腕的纱布:"他给过我一块玉佩,
说是能镇压海中邪祟。"他突然凑近,冰凉的呼吸喷在面罩上,"后来他把我当成实验品,
用电流刺激我的神经,记录我的痛苦反应。"潜水服里的体温瞬间降到冰点。
祖父笔记本里夹着的泛黄照片,那个站在科考船甲板上的年轻人,笑容温和得像假的。
"放开她!"舱外传来老周的吼声,麻醉枪已经对准了沧溟的头部。他却突然松开手,
尾鳍一摆沉入水底,在火山岩后消失不见。水面只留下一圈涟漪,像从未有过交集。
那天晚上,我在祖父的笔记本里发现了张被撕掉又粘回去的纸。
上面用颤抖的笔迹写着:"它们能感知情绪,
恐惧会让血液变味..."四 潮汐之吻沧溟开始进食,但只吃我送去的食物。
他会用尾鳍卷起我的手腕,把脸贴在潜水服上,像猫一样嗅闻。王主任对此很满意,
认为我建立了"初步信任关系",却不知道每次离开隔离舱,我的后背都会被冷汗浸透。
满月那天,意外发生了。我按规程进行水质检测,沧溟突然从背后用尾鳍缠住我的腰,
将我拖入深水。潜水服的供氧管被扯断,海水瞬间灌满我的口鼻。窒息感袭来时,
他吻住了我。不是人类的亲吻,更像是某种呼吸交换。冰凉的海水从他口中涌入我的喉咙,
却带着奇异的氧气感。我能感觉到他颈侧的鳃裂在快速开合,
水流带着他的气息进入我的肺部。视线模糊中,我看见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发着蓝光,
银白色长发缠绕着我的手臂。尾鳍上的鳞片蹭过我的脚踝,留下冰凉的触感。"别怕,
"他的声音在水里震荡,"我不会让你死。"当我被安保人员拖出水面时,
嘴里还残留着海水的咸腥。王主任在监控室里来回踱步,
屏幕上反复播放着沧溟亲吻我的画面。"他在标记你,"主任的声音嘶哑,
"就像雄兽标记领地。"隔离舱被加装了更厚的玻璃,探视时间被严格限制。我每次进去,
都能感觉到沧溟的视线像实质的网,笼罩着我的每一步。他不再主动靠近,
只是坐在火山岩上,看着我测量水温、更换过滤器,尾鳍偶尔会拍打水面,
溅起的水珠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你祖父的玉佩,"某天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在我这里。"他从石缝里取出个墨绿色的东西,用尾鳍卷着递到水面。是块双鱼形的玉佩,
边缘已经磨损,中间的孔里穿着褪色的红绳。我认得这个,是祖父下葬时戴在身上的陪葬品。
"他死前,"沧溟的眼睛盯着玉佩,"说要把这个还给大海。
"五 风暴逃离台风季来得猝不及防。暴雨拍打着研究院的玻璃幕墙,
像无数只手在敲打。凌晨时分,应急电源突然中断,隔离舱的水循环系统停止运转,
水温开始急剧上升。"温度超过10℃了!"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沧溟的皮肤开始发红!
"我抓起潜水服冲向隔离舱,发现玻璃上布满了裂痕。沧溟蜷缩在水底,
银白色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尾鳍无力地拍打着岩石,鳞片像落叶般脱落。"打开舱门!
"我对着对讲机嘶吼,"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王主任的声音带着犹豫:"这违反规定...""他快死了!
"我看着沧溟痛苦地蜷缩起来,鳃裂因为缺氧而张合,"你要的是活样本,不是尸体!
"舱门缓缓打开的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我跳进水里,冰凉的海水让我打了个寒颤,
却看见沧溟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虚弱地抬起手,指尖碰到我的脸颊,
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了几分。"抱紧我,"他的声音微弱,"不然你会被冲走。
"台风引发的海啸冲击研究院时,我正被沧溟用尾鳍缠在怀里。他的鳞片在黑暗中发着荧光,
像条流动的银河。海水从破裂的舱体涌入,将我们卷入漆黑的管道,
他始终用身体护住我的头,尾鳍拍打水流的声音像急促的鼓点。不知过了多久,
我在一片柔软的海藻里醒来。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沧溟躺在我身边,
银白色长发铺在沙滩上,像条搁浅的月光。"这里是...""祖父当年释放我的地方,
"他侧过脸,眼睛在月光下是纯粹的靛蓝,"南海的月牙湾。"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
沧溟的尾鳍轻轻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烁。"你可以跟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