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阿翠。开着家豆腐铺。铺子后门的巷子里。蹲着个男人。大冬天的。他只穿件单褂子。
正埋着头洗豆渣桶。手泡在冰水里。冻得跟胡萝卜似的。指缝里全是黑泥。
怎么搓都搓不干净。“喂。”我端着个豁口瓦罐走过去。“咚”一声砸他脚边。
馊了的米汤混着霉咸菜。在地上溅出黑点子。他没抬头。肩膀动了动。像是要弯腰捡瓦罐。
“别碰。”我抬脚碾过瓦罐沿。“这可是你当年嫌脏的东西。”“太子爷金贵。
”“碰了怕是要烂手。”巷口围了几个街坊。王二婶嗑着瓜子笑。“阿翠，你这是折辱人呢。
”“想当年人家站在金銮殿上。”“一句‘庶民之女不配’。”“差点没把你爹气吐血。
”李大叔把铜板往地上一扔。“赵杂役。”“捡起来给我擦干净。”“赏你块热豆腐。
”男人还是没抬头。手指抠着桶壁上的硬结。铁丝球蹭过木头。发出刺耳的响。
我看见他耳根红了。不是冻的。我心里那股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抬脚往桶边一踹。
浑浊的污水溅了他满身。“聋了？”“李大叔赏你吃的。”“还不快捡？”他终于动了。
慢慢蹲下去。指尖刚碰到铜板。又猛地缩回来。像是被烫着了。“不敢。
”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民……草民不敢。”“噗嗤——”有人笑出声。
“还当自己是太子呢？”“如今就是条丧家犬。”我盯着他后颈。那里有道浅疤。
是宫宴失火那天。横梁砸下来时留下的。那年他十岁。我八岁。他把我从火里拖出来。
自己被砸中了。可后来呢？他成了储君。我爹还是他的太傅。就因为我娘是罪臣之女。
他在朝堂上。指着我爹的鼻子骂。说我们一家。连给皇室提鞋都不配。我爹气得当堂吐血。
没过三个月。就被安了个通敌的罪名。扔进了天牢。我跪在东宫门外三天三夜。
只求他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查清楚真相。他始终没露面。只让太监传了句话。“庶民之女。
”“别脏了本宫的门槛。”现在好了。新皇登基。他被废成庶民。还欠了赌坊的银子。
被捆着送到我这儿来。说是要卖身抵债。“怎么不卖笑了？”我蹲下来。
捏着他的下巴往上抬。他睫毛上结着霜。眼睛里灰蒙蒙的。像蒙了层死灰。
“太子爷当年不是挺能说吗？”“再骂句庶民听听？”他牙关咬得死紧。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废物。”我甩开他的脸。转身回铺子。背后传来李大叔的哄笑。
还有铁丝球擦木桶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傍晚收摊的时候。我数着铜板。
听见巷子里有动静。扒着门缝看。那男人正蹲在墙根。手里捏着块碎豆腐。
是下午掉在地上的。他飞快地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咽了。喉结滚了滚。像条饿极了的狗。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把剩下的半块冷豆腐。扔到他脚边。“捡起来。
”“别饿死在我这儿。”“晦气。”他愣了愣。抬头看我。眼睛里好像亮了一下。
又很快暗下去。捡起豆腐。慢慢吃着。没再像白天那样低着头。夜里起风了。
我裹着棉袄坐在灶前。听见柴房那边有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跟破风箱似的。
灶上还温着个馒头。是下午特意多蒸的。我拿起来。走到柴房门口。门没锁。
就用根木棍别着。我把馒头扔过去。故意用了点劲。砸在门板上。滚到他脚边。“吃吧。
”“冻死饿死了。”“还得我去报官。”“麻烦。”他在草堆上缩着。没看我。也没动。
“嫌脏？”我冷笑。“当年你扔我爹书信的时候。”“怎么不嫌麻烦？”他终于动了。
慢慢爬过来。拿起馒头。掰了一半。递过来。“你……你也没吃。”他声音还是哑的。
却比白天清楚些。我没接。转身就走。听见他在后面说。“谢谢。”我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进了屋。把门锁死。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他下午捡碎豆腐的样子。
还有十年前。他把我从火里抱出来时。眼睛亮得像星星。“别怕。”“有我在。”那句话。
我记了十年。也恨了三年。第二天一早。我开门的时候。看见柴房门口。放着那个豁口瓦罐。
洗得干干净净。就放在石阶上。他还蹲在巷子里。洗今天的豆渣桶。手还是红的。
但好像比昨天利索些。我没说话。径直去开铺子门。王二婶已经拎着篮子来了。“阿翠。
”“今天的豆腐嫩不嫩？”“对了。”她朝巷子里努努嘴。“那废物没给你惹事吧？
”“惹事？”我拿起块热豆腐。往秤上放。“他现在。”“连条狗都不如。”“敢惹什么事？
”话音刚落。就听见“哐当”一声。是豆渣桶掉地上了。污水淌了一地。他站在那儿。
背对着我们。肩膀绷得紧紧的。我心里那股火气。又上来了。“赵珩！
”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都在抖。“你聋了还是瞎了？”“桶都拿不住？
”“我花钱买你来是干活的。”“不是让你来看铺子的！”他慢慢转过身。脸上全是污水。
还有几根稻草。眼睛里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对不住。”他低声说。
弯腰去捡桶。“别捡了！”我冲过去。一脚把桶踢得更远。“滚！”“现在就滚！
”“我不伺候了！”“太子爷金贵！”“我这小破铺子容不下！”街坊们都围过来看热闹。
指指点点的。跟看耍猴似的。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我骂。脸上没什么表情。“怎么？
”我越骂越气。“还等着我请你？”“当年把我爹送进大牢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耐吗？
”“现在装什么孙子！”他突然跪了下来。“扑通”一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响得吓人。
“阿翠。”他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求你。”“让我留下。”“我什么都能干。
”“不要钱。”“给口饭吃就行。”我愣住了。周围的笑声也停了。没人说话。
就看着他跪在那儿。像尊石像。我突然觉得没劲。特别没劲。骂也骂不出来了。
打也打不动了。“起来。”我声音低了很多。“滚回柴房去。”“再敢掉一次桶。
”“就别怪我心狠。”他没动。还是跪着。“起来！”我吼了一声。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这才慢慢站起来。低着头。往柴房走。背影佝偻着。像个老头子。街坊们议论着散了。
王二婶走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阿翠。”“差不多就行了。”“人这一辈子。
”“谁还没个坎儿。”我没说话。蹲在地上。看着那滩浑浊的污水。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豆渣。
突然觉得。这巷子。怎么这么冷。回到铺子里。我把剩下的豆腐。都倒进了泔水桶。
没什么胃口。关了门。坐在灶前。烧着柴火。火光照在墙上。晃来晃去的。柴房那边没动静。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别的。我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块玉佩。
梅花形状的。边角都磨圆了。是当年他救我出来的时候。掉在我旁边的。我捡了起来。
藏了十年。上面的花纹。是皇室旁支才有的标记。我娘说过。我们林家。
其实也沾着点皇室的边。只是隔得太远。早就没人认了。我摩挲着玉佩。冰凉的。
像他早上的手。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了。我吹了灯。回屋睡觉。
这一次。没再锁门。躺在床上。我想。再留他几天吧。等过了这阵冷天。等他缓过来点。
就赶他走。反正。我也不欠他什么了。真的。不欠了。连着半个月。赵珩没再掉过一次桶。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磨豆浆。石磨转得匀匀的。豆渣滤得比我还干净。街坊们渐渐看腻了热闹。
路过时顶多随口问一句。“阿翠，你这杂役雇得值啊。”我还是每天给他喝馊汤。
但瓦罐总在夜里被洗干净。第二天准时放在石阶上。有次我故意把汤熬得特别咸。
他喝完没吭声。第二天磨豆浆的时候。往浆里多掺了半勺水。“淡点好。”他低头擦着磨盘。
“喝多了盐。”“容易渴。”我没接话。转身去切豆腐。刀落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响。
这天傍晚。收摊的时候。巷口来了个穿绸缎的男人。戴着顶圆帽。手里把玩着个玉佩。
眼神直勾勾地往铺子里瞟。“这位爷要点啥？”我用围裙擦着手。心里有点发紧。
这种打扮的人。不是官爷就是富商。平时不会来这种小破巷。男人没看豆腐。
径直走到赵珩身边。脚尖踢了踢他脚边的水桶。“这桶。”“挺干净啊。
”他声音阴阳怪气的。“不像某些人。”“身子脏了。”“心也跟着脏。
”赵珩握着水桶的手紧了紧。没抬头。“买不买豆腐？”我走过去。挡在赵珩前面。
“不买就别在这儿挡道。”男人笑了。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扔在案板上。“给我来十斤。
”“要最嫩的。”“送进宫里。”“宫里？”我心里咯噔一下。“您是……宫里的人？
”“算不上。”他掂着荷包。“就是给新皇办点事。”“听说前阵子。
”“有个废太子流落到这儿了？”我手心里全是汗。拿起刀开始切豆腐。“没听说。
”“这巷子就这么大。”“藏不住人。”男人的目光扫过赵珩。又落回我身上。“是吗？
”“可我怎么听说。”“有人在这儿当杂役呢？”赵珩突然站起来。手里还拎着水桶。
“这位爷要是没别的事。”“我要去倒泔水了。”男人侧身让开。却在他经过时。
故意撞了一下。水桶“哐当”歪了。污水溅了男人一裤腿。“你瞎了眼？”男人瞬间变了脸。
抬脚就往赵珩肚子上踹。“区区贱民。”“也敢挡本爷的路？”赵珩没躲。硬生生受了一脚。
闷哼一声。弯下腰。“对不住。”他咬着牙。“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男人揪着他的头发往上拽。“我看你是找死！”“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新皇跟前的红人！”“杀你这种废……”他话没说完。我抄起案板上的豆腐板。
劈头盖脸砸过去。“红你娘的头！”“在我这儿撒野。”“真当我这铺子是软柿子？
”豆腐板没砸中他。却把他吓得后退了两步。“反了你了！”他指着我骂。
“一个卖豆腐的贱妇。”“也敢管本爷的事？”“我这儿的人。”“轮不到外人动。
”我把赵珩拉到身后。手里还攥着豆腐板。“要撒野滚出去撒。”“不然我就喊巡捕了！
”男人大概没见过我这么横的。愣了愣。又看了看围过来的街坊。狠狠瞪了赵珩一眼。
“算你有种。”“咱们走着瞧！”说完甩甩袖子。骂骂咧咧地走了。街坊们七嘴八舌地劝我。
“阿翠你太冲动了。”“那种人惹不起。”“怕是要来找麻烦的。”我没说话。看着赵珩。
他还弯着腰。手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没出息。”我把豆腐板扔回案板。
“被人踹一脚就站不起来了？”他摇摇头。慢慢直起身。“别跟他争。
”“他是新皇的内侍监总管。”“咱们惹不起。”“现在知道怕了？”我冷笑。
“当年在朝堂上。”“你不是挺能耐吗？”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转身去收拾水桶。
背影比平时更佝偻。那天晚上。我没给柴房送馒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总觉得那总管的眼神不对劲。像是在确认什么。后半夜。突然听见“咚”的一声。
像是有人从墙上跳下来。我猛地坐起来。抄起枕边的剪刀。走到窗边。扒着窗缝往外看。
三个黑影。正往柴房摸去。手里都握着短刀。月光照在刀刃上。闪着冷光。“不好！
”我心里一紧。推门就往外冲。刚到柴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还有赵珩的闷哼。
我一脚踹开门。看见一个黑衣人正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别动！”黑衣人吼了一声。
刀尖又逼近了些。赵珩半跪在地上。胳膊上划了道口子。血顺着指尖往下滴。但他的眼神。
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那黑衣人。“是新皇派你们来的？”他声音不哑了。带着股狠劲。
“就凭你们三个？”“废太子就是废太子。”另一个黑衣人冷笑。“死到临头还嘴硬。
”“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说完举刀就刺。我想都没想。转身冲进厨房。
拎起灶上刚熬好的瓦罐汤。朝着那黑衣人泼过去。“滚开！”滚烫的汤汁“哗啦”一声。
全泼在他脸上。那人惨叫一声。捂着脸往后退。剩下两个黑衣人愣了一下。立马朝我扑过来。
我抄起顶门的木杠子。闭着眼就往他们身上砸。“阿翠！小心！”赵珩突然嘶吼一声。
猛地扑过来把我推开。我踉跄着后退。胳膊被刀刃划了一下。疼得钻心。
粗布袖子瞬间被血浸透。胳膊上那朵梅花刺青。露了出来。“梅花印？
”一个黑衣人瞪大了眼。“你是……林家的人？”“你不是早就死在牢里了吗？
”赵珩死死挡在我前面。听见这话猛地回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说什么？
”“她是林家的人？”“是当年宫宴上的那个小丫头？”我捂着流血的胳膊。疼得说不出话。
只能瞪着他。“托你的福。”我咬着牙。“没死成。”“倒是成了你眼里的贱民。
”“真的是你……”赵珩看着我的胳膊。又看看我的脸。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我找了你三年……”“我以为你死了……”“少废话！”被泼了汤的黑衣人缓过来了。
捂着半边脸。眼神凶狠。“既然碰上了。”“就一起解决！”“杀了他们！
”三个黑衣人又冲上来。赵珩把我往身后一推。自己迎了上去。他动作快得不像个杂役。
避开刀锋。一拳打在一个人肚子上。“你……”那黑衣人没料到他这么能打。疼得弯下腰。
我趁机捡起地上的短刀。虽然从没拿过这东西。但也知道往哪捅。
朝着离我最近的黑衣人后背。狠狠扎下去。“啊！”黑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剩下两个见状。更疯狂了。刀刀往赵珩要害招呼。赵珩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动作渐渐慢了。被其中一个踹倒在地。眼看刀就要刺进他心口。我扑过去抱住那人的腿。
“赵珩！快跑！”那人回头骂了句“疯婆子”。抬脚就往我脸上踹。我死死抱着不放。
咬着牙。看赵珩能不能爬起来。就在这时。赵珩突然从地上滚过去。抓住那黑衣人的手腕。
猛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短刀掉在了地上。“啊——”黑衣人疼得惨叫。
另一个想上来帮忙。赵珩已经站起来了。捡起地上的刀。反手刺进他肚子。动作干脆利落。
一点都不像个杂役。三个黑衣人。转眼就倒了两个。剩下那个被泼了汤的。吓得脸色惨白。
转身就想跑。“想走？”赵珩冷笑一声。扔出手里的刀。正中那人后腿。“留下吧。
”那人扑倒在地。赵珩走过去。踩着他的背。“说。”“新皇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那人疼得直哆嗦。“不……不知道……”“只知道陛下说……”“留着你。”“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赵珩的脚又用力了些。“他是怕我揭穿他的事吧？
”“怕我说出当年的真相？”那人还想嘴硬。赵珩突然弯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那人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你……你都知道了？”“快说！”我忍不住吼了一声。
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疼得头晕。“别杀我……”那人哭了。
是假的……”“是新皇伪造的……”“他还买通了林太傅……”“让他诬陷你……”“我爹？
”我愣住了。“我爹不是被他害死的吗？”“没有！”那人急忙说。“林太傅是假死！
”“他被新皇藏起来了！”“说是要用来要挟您……”“你说什么？
”赵珩猛地拽起他的头发。“我爹还活着？”“是……是真的……”那人快吓晕了。
“藏在……藏在城西的破庙里……”话音刚落。赵珩突然一拳打在他脸上。
那人哼都没哼一声。晕了过去。巷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俩的喘气声。
月光照在地上的血上。红得刺眼。赵珩转过身。看着我胳膊上的伤口。又看看那朵刺青。
突然跪了下来。“阿翠。”他声音发颤。“对不起。”“当年把你送走。”“是为了保护你。
”“我若不那么做。”“新皇就会杀了你。”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胳膊上的疼。
心里的堵。一下子涌上来。“保护我？”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把我爹扔进大牢。
”“让我变成孤女。”“这就是你的保护？”“不是的！”他抓住我的手。掌心滚烫。
“那是假的！”“通敌的信是伪造的！”“我爹是被冤枉的！”“我一直在查！
”“查了三年！”“查？”我甩开他的手。“查出来什么了？”“查出来我爹在牢里被打死？
”“还是查出来我怎么像条狗一样活下来的？”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从怀里掏出一叠纸。
递过来。“这是我找到的证据。”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新皇篡位的证据。”我没接。
看着那些纸。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屋。从床底下翻出个木盒子。打开。里面是我爹的遗书。
还有当年赵珩写的断绝关系的告示。“证据？”我把告示扔在他脸上。“这是不是你写的？
”“‘与罪臣之女林氏阿翠’。”“‘恩断义绝’。”“赵珩。”“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这上面的字。”“是不是你写的？”他看着那张告示。脸色一点点白下去。嘴唇哆嗦着。
说不出话。就在这时。柴房后面突然传来动静。像是有人在咳嗽。我们俩同时回头。
看见一个人影。从柴房的地窖里爬了出来。那人头发花白。穿着破烂的衣服。但那张脸。
我到死都不会忘。“爹？”我愣住了。手里的木盒子“啪”地掉在地上。
“你……你不是死了吗？”爹看着我。又看看赵珩。突然老泪纵横。“阿翠。
”“爹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赵珩也懵了。站起来。又想跪。被爹拦住了。
“起来吧。”爹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不怪你。”我看着爹。又看看赵珩。
脑子里一片混乱。地上的血。晕过去的黑衣人。活着的爹。还有赵珩说的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怎么会从地窖里出来？他不是被新皇藏在破庙里吗？
赵珩说的是真的吗？当年的事。到底有多少是假的？赵珩看着我。眼神里有愧疚。有急切。
还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阿翠。”他往前走了一步。“你听我解释……”“别碰我。
”我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地上的黑衣人。“先把他处理掉。”“其他的事。”“天亮了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