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把一碗黑漆漆的补汤推到我面前。念念啊，
这可是我托人求来的备孕良方，你和陆珩趁年轻，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身旁，
我的新婚老公陆珩，正用一种你敢乱说就死定了的眼神疯狂给我使眼色。
我优雅地放下象牙筷，回了婆婆一个更甜的微笑。妈，谢谢您。不过可能用不上了。
我和陆珩商量好了，我们丁克。空气瞬间凝固。婆婆的笑容僵在脸上。
陆珩一口汤喷了出来，咳得惊天动地。
我能清晰地听见他内心的咆哮：我什么时候跟你商量好了？！ 我当然知道他没同意。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最好的闺蜜，我的人生灯塔苏晓，昨天刚刚宣布，
她和她老公要丁克一辈子。作为她最忠实的信徒，我怎么能不跟上偶像的步伐？
1婆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把一碗黑漆漆的补汤推到我面前。念念啊，
这可是我托人求来的备孕良方，你和陆珩趁年轻，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陆家灯火辉煌的餐厅里，长长的红木餐桌上，气氛瞬间变得微妙。我身旁，
我的新婚老公陆珩，正用一种你敢乱说就死定了的眼神疯狂给我使眼色。
我优雅地放下象牙筷，回了婆婆一个更甜的微笑。妈，谢谢您。不过可能用不上了。
我能感觉到，全家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尤其是陆珩，那眼神里的警告，
几乎快要凝成实质性的刀片了。我偏不看他。我看着婆婆那张期待满满的脸，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地说道：我和陆珩商量好了。我们丁克。空气瞬间凝固。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清晰地听见，婆婆手里的汤勺哐当一声掉进碗里，溅起一朵黑色的汤花。
对面的公公，夹着一块东坡肉的筷子，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我满意地欣赏着这幅堪称世界名画的场景，然后，慢悠悠地转头，看向我亲爱的老公。
噗——一声巨响。陆珩一口汤直直地喷了出来，喷得满桌子都是晶莹的米粒和汤汁。
他咳得惊天动地，一张英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顾不上擦嘴，也顾不上礼仪，
像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里，混杂着震惊、愤怒、荒唐，以及一丝丝……绝望。
我当然知道他没同意。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最好的闺蜜，我的人生灯塔苏晓，
昨天刚刚在朋友圈宣布，她和她老公要丁克一辈子。
下面配图是她和她老公在海边潇洒的背影，文案是：不为传承，只为自己，人间清醒，
及时行乐。作为她最忠实的信徒，我怎么能不跟上偶像的步伐？我端起手边的鲜榨橙汁，
从容地抿了一口，甚至还对他投去一个无辜又体贴的眼神。陆珩死死地盯着我，
嘴角的汤渍都忘了擦。如果眼神能说话，他现在一定在用尽全身力气咆哮：林念念，
我他妈什么时候跟你商量好了？！2我前脚刚踏进二楼卧室，身后的房门就砰
地一声被甩上，反锁了。高大的阴影瞬间将我笼罩。陆珩把我死死地堵在门后，
双臂撑在我身体两侧，形成一个结结实实的门咚。他压低了声音，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林念念，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热气喷在我的头顶，
带着一丝沐浴露的清香，和他压抑不住的怒火。我却一点也不怕。我理直气壮地仰起头，
对上他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解释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
陆珩被我这副样子气笑了，英俊的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事实？林念念，
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我们什么时候商量好了要丁克？就刚刚啊。我一脸无辜。
在饭桌上，我不是说了吗？『我和陆珩商量好了』。陆珩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那是你单方面通知！不是商量！有区别吗？我眨了眨眼。
看着他快要被我逼疯的样子，我决定大发慈悲，给他看看我的理论依据。
我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点开朋友圈，像呈上一份神圣的圣旨一样，
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是我闺蜜苏晓最新的一条朋友圈。
配图是她和她老公在夕阳下的海边牵着手，两个潇洒的背影。
文案更是点睛之笔：不为传承，只为自己，人间清醒，及时行乐。我指着那行字，
用一种近乎庄重和神圣的语气，向我迷茫的丈夫布道：看见了吗？这是我的人生灯塔，
苏晓，最新的人生指示。她的步伐，我必须跟上。这是我们友谊的最高信条！
陆珩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条朋友圈上。他脸上的表情，经历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剧变。
从愤怒，到震惊。从震惊，到匪夷所思。最后，变成了一种看外星人般的茫然。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整个房间里只听得见他粗重的呼吸声。我甚至觉得，
他可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娶了个神经病。终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揉着眉心，
语气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疲惫。所以……就因为你那个闺蜜，苏晓，发了一条朋友圈……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你就决定了我们俩一辈子的事？
我立刻严肃地纠正他。这不是『一条朋友圈』！这是人生哲学！
是苏晓为我指明的康庄大道！我不能背叛她！
男人果然无法理解我们女人之间这种灵魂的羁绊。我看着他那副你疯了的表情，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苏晓说得对，他们只会觉得我们无理取闹。陆珩深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像是要把满腔的荒唐和怒火都一起吐出去。他放弃了和我讲道理。
他只是盯着我的眼睛，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我不管你那个闺蜜苏晓。他一字一顿地说。林念念，这件事，我绝不同意！
3我和陆珩分床睡的第一个晚上。偌大的卧室里，静得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空气像结了冰，又冷又硬。他在主卧的大床上，我在旁边的贵妃榻上，
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黑暗中，他翻了个身，似乎坐了起来。片刻后，
我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走到了我的榻边。一张冰凉的卡片，被轻轻放在我的床头柜上。
念念，别闹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的妥协。这是不限额的黑卡，
想买什么就去买，开心点，好不好？我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
他还是不懂。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信仰。是我的整个世界观。他在我身后站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一直站到天亮。最后，只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战争，仍在继续。在黑暗中，我悄悄摸出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了我的脸。
我没有看朋友圈，也没有刷短视频。而是点开了一张尘封在我相册最深处的老照片。照片上，
是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一个是我，瘦弱、胆怯，像只受惊的小鹿，
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另一个，是苏晓。她骄傲地站在我身前，一手叉腰，一手比着耶，
笑容张扬得像个小太阳，把所有的阴影都挡在了她身后。我的指尖，
轻轻抚过屏幕上苏晓那张年轻又无畏的脸。记忆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陆珩不懂，
我妈不懂，全世界都不懂，为什么我如此信奉苏晓。因为在我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
只有她，是我的光。……高中的体育器材储物间。阴暗、狭窄，
充满了灰尘、汗水和发霉的皮革气味。我被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混混堵在角落。
领头的那个，一把抢过我怀里视若珍宝的画本。哟，林念念，就你这种书呆子，
还想参加全国中学生美术比赛？她轻蔑地笑着，然后，当着我的面，一页，一页，
撕碎我画了整整一个月的作品。纸片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画得跟鬼画符一样，
丢人现眼。另一个女孩走上来，拧开一瓶红色的颜料，狞笑着，
全部抹在了我干净的白校服上。她们推搡我，辱骂我。我抱着头，蹲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反抗。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它掉下来。绝望，
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就在领头那个女孩扬起手，
一个巴掌即将狠狠扇到我脸上时——哐！一声巨响。储物间的门，
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刺眼的阳光从门外猛地涌了进来，
一个逆着光的身影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我看不清她的脸。
只听到一个清脆又带着一丝嚣张的声音，在满是灰尘的空气中响起：喂，几个人欺负一个，
很好玩吗？4那个逆着光的身影，终于清晰。是苏晓。她穿着和我一样的蓝白校服，
却像是穿着一身戎装的女王，眼神冷得像冰。霸凌我的那个领头女生，显然也认识她，
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但还是色厉内荏地喊道：苏晓，这不关你的事！少多管闲事！
苏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抬脚，对着墙角的铁皮垃圾桶，
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哐当——！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在狭小的储物间里回荡，
震得人耳膜生疼。现在。苏晓拍了拍手上的灰，一步步朝她们走来，眼神轻蔑又嚣张。
关我的事了。她动了。快得像一道闪电。我只看到一个残影，
她已经欺身到那个领头女生面前，抓住她扬起的手腕，向后一拧。啊——！
女生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被轻松地反剪压在墙上，动弹不得。剩下的几个混混都吓傻了，
愣在原地，连上来帮忙都不敢。我惊呆了，忘记了哭泣，也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就那么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苏晓把那几个混混像赶苍蝇一样，
一个个拎着后领子扔出了储物间。临走前，她站在门口，倚着门框，撂下最后一句话。
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混混们连滚带爬地跑了。储物间里，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阳光从门口照进来，
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我以为她会立刻过来扶我，或者安慰我。但她没有。她蹲下身，
沉默地，将地上那些被撕碎的、沾满灰尘的画稿，一张，一张，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那神情，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她看着那些碎片，眉头紧紧地锁着。然后，她抬起头，
看向缩在角落里，狼狈不堪的我。她的眼睛里，闪着我从未见过的，明亮又炽热的光芒。
这些，都是你画的？我怯懦地点了点头。她突然笑了，笑得那么好看，那么笃定。
你不是废物，林念念。你是个天才。天才……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
在我灰暗的世界里轰然炸开。我愣住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的画。
不是鬼画符，不是不务正业，而是……天才。……我从回忆中猛地抽离，
关掉了手机屏幕。卧室里，依旧是一片冰冷的黑暗。旁边的贵妃榻上，
传来陆珩均匀的呼吸声，他似乎已经睡着了。我看着他模糊的背影，
心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委屈和孤独。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坚不可摧的坚定。陆珩，
你不会懂的。苏晓给我的，是重生。所以，她的任何决定，都是我的圣旨。背叛她，
就是背叛我自己。我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对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立下誓言。
苏晓，我绝对不会背叛你。这场丁克战争，我赢定了。5第二天清晨的早餐桌，
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我和陆珩各自埋头吃着三明治，仿佛对方是空气。就在这时，
婆婆的身影出现了。她手上，赫然端着和昨晚一模一样的那碗黑乎乎的补汤，
脸上挂着不容拒绝的笑容，再次放到了我面前。念念，昨晚没喝，今早补上。
她热情地把勺子塞到我手里。女人啊，身子暖了才好怀……咳咳！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珩就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我一脚。然后，他硬着头皮对他妈说：妈，
念念早上不爱喝这么油的东西，回头我让她喝。他想和稀泥。但婆婆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油什么？这都是精华！你懂什么！她瞪了陆珩一眼，又转头慈爱地看着我，
仿佛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指望陆珩了。这场战争，
必须由我亲自来打。我放下刀叉，直视着婆婆，脸上挂起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然后，
我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都像是从我的人生导师苏晓的语录库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妈，
苏晓说过。现代女性的价值，不应该由子宫来定义。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而不是厨房与尿布。我说完，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仿佛苏晓的灵魂穿越时空，
附在了我的身上。我清晰地看到，婆婆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不解，
最后变成了深深的恼怒。而我身旁的陆珩，已经放弃了挣扎，单手扶着额头，
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婆婆被我这套星辰大海的理论，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那些传宗接代、多子多福的老话，在星辰大海
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最终，她只能悻悻地端走了那碗汤。我以为，我靠着苏晓的智慧，
赢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我低估了一个渴望抱孙子的婆婆的战斗力。
下午，我正窝在沙发上看书，婆婆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工人，
吭哧吭哧地抬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半人高的大家伙。放这儿，对，就放这儿！
婆婆得意洋洋地指挥着工人，把那个东西摆在了客厅最显眼、正对着沙发的位置。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只见婆婆走到那东西面前，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一把，
掀开了红布。金光一闪。差点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我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婆婆拍了拍那尊神像光滑的脑门，喜气洋洋地对我宣布：念念，理论不顶用，
还得靠神仙保佑！我特地去庙里给你请的送子观音，开过光的！天天拜，保证灵！
红布之下，一尊半人高的鎏金送子观音像，怀里抱着一个冲我咧嘴大笑的胖娃娃，
就这么直愣愣地立在了我们家客厅的正中央。那胖娃娃的笑容，显得格外刺眼。6傍晚，
陆珩下班回家。当他看到客厅正中央那尊金光闪闪的送子观音时，英俊的脸庞上，
嘴角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我以为他会冲我发火，或者去找他妈理论。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沉默地走过来，一把拉起我的手腕，就往外走。干什么去？我被他拽得一个踉跄。
他头也不回，声音闷闷的。眼不见为净。我带你去个地方。我被他强行塞进了副驾驶。
车子驶出陆家大宅，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小小的期待。
他这是要带我去哪儿？二人世界？烛光晚餐？事实证明，我又天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