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 3 号床的病历本，指腹在 “沈聿城” 三个字上蹭了蹭。护士小周刚才趴在分诊台，冲我挤眉弄眼：“何医生，这个真的绝，帅到我想给他介绍对象 —— 如果他不是来男科的话。”
我掀起眼皮瞥她：“再对着患者犯花痴，明天调你去泌尿科导尿。”
小周吐吐舌头跑了，留下我对着诊室门深吸第三口气。
当男科医生第五年，我见过把 “肾亏” 归咎于 “老婆太漂亮” 的大叔，也遇过拿《本草纲目》当圣旨的养生狂魔，但每次推开这扇门，还是得提前启动 “职业素养结界”—— 简单说，就是把眼前的活物当成需要修理的精密仪器，而不是会脸红、会结巴、会把脸埋进枕头的人类。
今天这台 “仪器” 有点不一样。
我推门的力道刚够发出 “咔哒” 声，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受惊的松鼠在扒拉坚果。抬眼望去，逆光里立着个高个子男人，背对着我，手在牛仔裤腰上拧成麻花。深蓝色衬衫的下摆被扯得歪歪扭扭，露出一小片紧实的腰腹，随着他紧张的呼吸微微起伏。
“沈聿城？” 我清了清嗓子，把病历本往胸前一按，试图用白大褂的严肃压过这诡异的气氛，“躺检查床上去。”
男人跟按了弹簧似的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差点顺拐。我承认，小周没骗人。这人确实长了张能上医院宣传册的脸，眉骨锋利，眼尾微微上挑，平时估计随便一个眼神就能让小姑娘脸红。但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清清楚楚映出我白大褂上的 “男科主治医师” 胸牌，活像见了猫的耗子。
“是你？” 他的声音劈了个八度，尾音抖得像琴弦，“我、我上周在商场……”
我当然记得。上周三我在商场买咖啡，包被抢的瞬间，就是这个男人箭一样冲出去，白衬衫被风掀起，露出的锁骨比我手术刀还亮。他把包还给我时，指尖擦过我手背，带着点烟草和阳光的味道，笑起来有两颗浅浅的梨涡：“下次别一个人走小巷。”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颗见义勇为的 “小太阳”，此刻在我诊室里缩成了蔫黄瓜。
“沈先生？” 我指了指检查床，铁架床被空调吹得有点凉，我提前铺了层蓝色无菌布，“先说说症状。”
他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粘在我胸牌上，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我挂的是骨科…… 挂号处肯定弄错了，我打篮球撞了腿……”
“哦？” 我翻开病历本，指着主诉栏护士写的小字，“那这里写的‘会阴部持续性钝痛三天，行走时加重’，是笔误？”
男人的脸 “腾” 地一下红透了，从耳根蔓延到脖颈，连耳尖都泛着不正常的粉红。他攥着牛仔裤腰带的手指关节发白，喉结上下滚了三滚，才挤出句：“就、就是连带的……”
我憋着笑，拿起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金属头冰凉地贴着锁骨。做男科医生这五年，我早就练就了 “面无表情听骚话” 的绝技，但对着这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看他结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 上帝造人时果然偏心，连害羞都比别人好看。
“躺好。” 我掀开检查床旁的帘子，把周围的格挡拉起来，“放心，这里隔音。”
他磨磨蹭蹭地挪过去，两条长腿在狭窄的检查床旁显得格外碍事。弯腰时，我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瞬间蹙起，看来是真疼。这一下倒让我收起了玩笑心思，语气正经了些：“脱裤子，褪到大腿根就行。”
男人的动作猛地顿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僵硬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悲壮：“医生，能、能把灯关了吗？”
我正在拆无菌手套包装的手停住了。见过害羞的，没见过要求关灯检查的。我抬眼瞅了瞅天花板上的无影灯，又看了看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可爱。
“不行。” 我把一次性手套戴好，指尖传来轻微的橡胶摩擦声，“灯光不足会漏诊，到时候疼得走不了路，影响你打篮球。”
他咬着下唇，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策，最后还是慢吞吞地开始解腰带。金属扣 “咔哒” 一声弹开，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清晰。我故意转头整理器械盘，眼角余光却瞥见他把内裤往下褪时，露出的一抹刺眼的红。
“那个……” 他突然开口，声音细若蚊吟，“我今天穿的红内裤，算不算…… 影响检查？”
我拿着碘伏棉签的手一抖，差点把瓶子碰倒。
这问题问得，比上次有个大爷问 “能不能让我老伴进来帮我脱裤子” 还离谱。
我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显得专业且平和。男人已经半躺在检查床上，裤子褪到膝盖，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别扭地伸直，活像只被翻了壳的龙虾。他身上的红内裤倒是挺时髦，边缘绣着只小小的黑色猫咪，跟他这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形象严重不符。
“不影响。” 我蹲下身，视线与他的膝盖平齐，刻意避开敏感部位，“除非你内裤上绣了 CT 片，否则不影响我判断。”
他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意识到不妥，赶紧抿紧嘴，肩膀却还在微微颤抖。笑起来的时候，他眼角的梨涡又露了出来，比上周在商场看到的更明显。
“放松点。” 我拿起医用酒精棉球，冰凉的液体擦过他大腿内侧时，他猛地绷紧了肌肉，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只是做个触诊，看看有没有血肿。”
“哦……” 他乖乖应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天花板的吊灯，睫毛长得像小扇子，紧张地忽闪忽闪。
我的指尖刚碰到他耻骨联合处，就感觉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屏住了。那瞬间的僵硬像电流似的窜到我手上，我下意识地停住动作，抬头看他。
他闭着眼，眉头拧成个川字，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但我明明还没用力。
“很疼？” 我放轻力道，改用指腹轻轻按压。
“不、不是……”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闷在喉咙里，“就是…… 有点痒。”
我强忍着没笑出声。这人看着人高马大，居然怕痒。
检查其实很简单，触诊没有发现明显血肿，按压时他说的疼痛也减轻了大半。我站起身摘手套，扔进垃圾桶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睁开眼。
“没什么大事，” 我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写字，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软组织挫伤，吃点消炎药，最近别做剧烈运动，穿宽松点的裤子。”
他如蒙大赦般猛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提裤子，腰带扣 “哐当” 一声砸在床沿。我看着他系了三次都没系好的腰带，突然想起上周他追小偷时，动作可是利落得像阵风。
“那个……” 他终于系好裤子，站在床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药单……”
“我开电子处方，直接去药房拿。” 我把病历本合上，递给他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他的皮肤很烫，像揣了个小暖炉。
他接过病历本，手指捏着边缘，半天没动。诊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风声，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
“何医生，” 他突然抬头，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认真，“上次在商场，还没好好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道谢的事。那天我光顾着后怕，确实没正经说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 我笑了笑，这是今天第一次对他露出真心的笑容，“你的包拿回来时，里面的体检报告还在，很重要。”
他的眼睛更亮了，梨涡又跑出来了：“那…… 我请你喝杯咖啡？就当谢礼。”
我刚想答应，突然想起他刚做完男科检查，现在去喝咖啡，气氛恐怕更尴尬。
“下次吧。” 我指了指他的腿，“先把伤养好，不然喝咖啡都得站着喝。”
他也意识到了，脸又红了，挠了挠头：“那…… 下次我来复查的时候，请你？”
“看你恢复情况。” 我拉开诊室门，阳光涌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慢走，别跑。”
他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冲我挥了挥手，红内裤的猫咪图案在牛仔裤的缝隙里闪了一下，像个调皮的信号。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有点别扭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觉得，这枯燥的工作日，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小周凑过来，挤眉弄眼：“何医生，脸红什么呢？”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是有点热。
“大概是诊室暖气太足了。” 我转身回诊室，拿起消毒喷雾对着检查床喷洒，鼻尖萦绕着酒精和阳光的味道，心里却莫名地有点甜。
红内裤配猫咪，还会害羞的见义勇为哥，有点意思。
我拿起下一份病历本，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沈聿城是吧？下次复查，可别再穿这么惹眼的内裤了。不然，我怕我这 “冷面手术刀” 的名声，要保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