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薛棠恋爱七年,她是我从泥潭里亲手拽出来的光。
直到我在她手机里看见那个备注“哥哥”的男人发来床上的照片。
我笑着把咖啡浇在婚纱设计稿上:“婚礼照常举行。”第一章我叫凌曜。名字冷僻,
像块扔在角落的石头,硌人,不起眼。薛棠不一样。薛棠的名字,念出来舌尖是软的,
带着点甜味儿。我们在一起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够把一个人刻进骨头缝里。
认识薛棠那会儿,她刚从一段烂泥坑似的感情里爬出来,浑身湿透,眼神空洞,
站在午夜街角的路灯下,影子缩成小小一团。那晚雨很大,砸在脸上生疼。我撑了把伞,
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伞面倾斜,遮住了她头顶那片倾泻而下的冰冷。她抬头看我,
雨水混着泪水在她脸上纵横,像一张被打湿的、脆弱的地图。那一刻,
我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拧了一下。我把她带回了我的出租屋,逼仄,但干净,有热水。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瑟瑟发抖。我给她煮了碗没滋没味的挂面,她捧着碗,眼泪砸进汤里,
无声无息。“我叫凌曜。”我说。“薛棠。”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那碗面之后,
薛棠就住下了。我们像两只受伤的野兽,在城市的夹缝里互相舔舐伤口,
汲取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我白天在工地挥汗如雨,晚上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来,
总能看见她窝在小小的旧沙发里,就着台灯微弱的光看书,
或者在那个老掉牙的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桌上永远有一份用保温盒装好的、简单的饭菜,
还冒着热气。她学设计,梦想开自己的工作室,画那些我看不懂但觉得漂亮的线条。
我用搬砖扛水泥攒下的钱,一点一点给她凑学费,买颜料,买好一点的画板。
日子清苦得像没放盐的汤,但每次看到她因为一点小进步而亮起来的眼睛,
或者在我累瘫时笨拙地给我捏肩时,那点苦味就散了。她成了我的光,
我亲手从泥潭里拽出来,小心捧在手心,用七年时间一点点擦亮的光。
我以为这光会一直亮下去,直到照亮我们共同的下半生。我甚至偷偷量了她的指围,
开始琢磨戒指的款式。直到那个下午。那天我轮休,难得清闲。窗外阳光很好,
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薛棠在客厅对着她的宝贝笔记本电脑忙碌,眉头微蹙,
表情专注。她说下午要去见一个重要客户,谈一笔能让她工作室真正起步的单子。
我靠在卧室门框上看着她,心里被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塞满。她手机搁在卧室床头柜上充电,
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新消息提示。发件人备注:“哥哥”。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薛棠是独生女,哪来的哥哥?我走过去,拿起她的手机。
屏幕没锁,划开就是微信界面。“哥哥”发来一条信息,只有三个字:“想你了。
”手指有点僵。我点开了那个对话框。往上翻。再往上翻。那些文字像淬了毒的针,
密密麻麻扎进我眼底。“宝贝,昨晚你睡着的样子真美。”“他今天没碰你吧?
想到他可能碰你,我就想杀人。”“再忍忍,等拿到他给你投工作室那笔钱,
我们就远走高飞。”“我的小棠棠,身体还软吗?昨晚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最后一条消息下面,是一张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
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照片光线昏暗,是酒店房间。凌乱的白色床单上,
两具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女人的脸埋在男人颈窝里,只露出小半张侧脸,
但那柔和的轮廓,那缕散落的、微卷的发丝,烧成灰我都认得。是薛棠。
那个被她依偎着的男人,侧脸带着一种刻薄的笑意,一只手紧紧箍着她的腰,
另一只手放肆地揉捏着她身体的某个部位。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
手机屏幕的冷光刺得我眼睛生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口涌上浓重的铁锈味。七年。
两千五百多个日夜。我像个傻子一样,亲手给她搭梯子,让她踩着我的脊梁骨往上爬,
爬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那些省吃俭用给她买画材的日子,
那些在她被客户刁难后笨拙安慰的夜晚,
那些规划着未来、连孩子名字都偷偷想好的憧憬……全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的笑话。
那个被我捧在手心的光,原来早就烧成了焚毁我的毒火。客厅传来薛棠起身的声音,
高跟鞋敲击地板,清脆得令人心烦。“凌曜,我出门啦!”她的声音一如既往,
带着点撒娇的甜腻。我捏着那部滚烫的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搅动、撕扯。愤怒?痛苦?绝望?都不足以形容。
那是一种更冰冷、更死寂的东西,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瞬间冻结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脚步声停在卧室门口。“咦?你拿着我手机干嘛?”薛棠探进头来,妆容精致,
嘴角还带着一丝即将去见“重要客户”的、志得意满的笑意。我慢慢转过身。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肌肉像是冻僵了。我把她的手机屏幕转向她,屏幕上是那张刺目的照片。
时间仿佛凝固了。薛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像劣质的墙皮一样迅速剥落、碎裂。
血色从她脸上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惨白。她瞳孔放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高跟鞋踉跄着退后一步,撞在门框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突然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凌曜…我…不是…”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如同被踩碎的玻璃。我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她,用那种仿佛在看一块毫无生气的石头的眼神看着她。
房间里只剩下她急促、恐惧的喘息声,还有窗外阳光落在地板上,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第二章薛棠的嘴唇还在哆嗦,那些苍白的辩解词像破碎的泡沫,在她喉咙里翻滚,
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凌曜…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他逼我的…他手里有…” 她的声音尖利又虚弱,
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眼神慌乱地扫过我手中的手机,又迅速垂下,不敢再看那张照片。
我往前走了一步。仅仅一步。她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向后缩去,
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她此刻的狼狈和恐惧,
精心梳理的头发散落几缕粘在汗湿的额角。“逼你?”我的声音响起来,平静得可怕,
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这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逼你和他上床?
逼你在我们的床上,给他发信息叫‘哥哥’?逼你用我给你的钱,去养着你们这对狗男女?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凿进薛棠的耳朵里。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冲花了眼线和睫毛膏,在惨白的脸上留下两道污浊的痕迹。
“对不起…凌曜…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一时糊涂…”她试图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
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侧身避开,她的指尖只擦过我冰冷的衣袖。她扑了个空,
重心不稳,膝盖一软,“咚”地一声跪倒在地板上。昂贵的丝袜瞬间磨破,
露出底下擦红的皮肤。“别碰我。”我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空气的力量。
她跪在那里,仰着头看我,泪水和绝望糊满了整张脸。
“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不能没有你…”她语无伦次地哀求,
伸出手想再次抓住我的裤脚。我俯视着她,像俯视一团肮脏的垃圾。
七年积累的爱意、心疼、责任,在这一刻被那张照片和这些破碎的谎言彻底碾成了齑粉,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憎恶。心脏的位置是空的,被挖走了,但奇怪的是,并不觉得痛,
只有一种沉入深海的死寂。“起来。”我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薛棠像是抓住了某种模糊的希望,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和恐惧,几次都没成功,
姿势狼狈不堪。我没再看她,转身走出卧室,脚步沉稳地穿过小小的客厅。
客厅角落支着她的简易画架,上面夹着一张铺开的画稿。那是她的心血,
是她梦想的具象化——一件婚纱设计稿。雪白的缎面,繁复而精致的蕾丝,飘逸的头纱,
每一个细节都倾注了她这段时间的全部热情。她曾无数次趴在这张稿纸前,
眼睛亮晶晶地对我说:“凌曜,你看这里,我想用这种法国蕾丝……还有腰线这里,
要收得特别特别好看……等我穿上它的时候,一定很美很美……”是啊,很美。
美得像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我走到画架前,目光落在稿纸上那圣洁的白色线条上。
阳光透过窗户,正好照在那片象征着纯洁的头纱设计上,刺眼得很。
薛棠跌跌撞撞地跟了出来,扶着门框,惊恐地看着我站在她的设计稿前,
声音带着哭腔:“凌曜…你要干什么?那是我的…”我没回头。径直走到厨房,
拿起桌上那个还剩大半杯的、已经冷掉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在廉价的马克杯里晃荡。
我端着咖啡杯,走回画架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张承载着她所有野心和背叛的设计稿。
“婚礼,”我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响起,清晰得如同冰凌碎裂,“照常举行。
”薛棠猛地抬头,脸上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丝绝境逢生的狂喜,那表情扭曲得令人作呕。
“什…什么?凌曜…你…你原谅我了?”她声音拔高,带着颤音。我没回答她的愚蠢问题。
手腕轻轻一倾。冰冷、粘稠的咖啡液,如同污秽的瀑布,从杯口倾泻而下,
精准地浇在画稿中央那片洁白的婚纱主体上。深褐色迅速蔓延,吞噬掉精致的蕾丝花纹,
浸透纸张,模糊了优美的线条。咖啡渍像丑陋的伤疤,迅速爬满了整张圣洁的象征。
“啊——!”薛棠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她疯了似的扑过来,
想要抢救她的心血。但太晚了。那杯冷掉的咖啡,带着一种残酷的、毁灭性的力量,
已经彻底覆盖了那虚假的纯洁。深褐色的污渍在雪白的纸面上肆意流淌,晕染开,
边缘模糊不清,像一团肮脏的、凝固的血。我松手,
空了的咖啡杯“哐当”一声掉在画架下的地板上,摔得粉碎,褐色的残渣溅得到处都是。
薛棠扑到画架前,双手颤抖着想去碰那张稿纸,
指尖却在离污秽的纸面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精心准备的礼服设计,她梦想的起点,
被我亲手泼上了一杯廉价的、冰冷的咖啡,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我看着她佝偻着背,
对着那张废纸痛哭流涕的背影,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
像暴风雪来临前的死寂天空。“收拾干净。”我丢下这句话,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抬脚跨过地上的咖啡杯碎片,走向门口,拿起挂在玄关的外套。
碎瓷片在我鞋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去哪?”薛棠猛地转过身,
脸上糊满了泪水和咖啡杯溅起的褐色污点,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里面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我拉开门,楼道里带着灰尘味的风灌了进来。
“去上班。”我说,没有回头,“筹钱。办我们的婚礼。”门在我身后关上,
隔绝了她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哭声。那哭声被厚重的门板削弱,闷闷的,像垂死的哀鸣。
第三章工地的噪音震耳欲聋。重型卡车轰鸣着驶过,卷起漫天尘土。
打桩机沉闷的撞击声一下下砸在地上,也砸在人的神经上。
钢筋水泥的丛林在烈日下野蛮生长。我戴着安全帽,穿着沾满泥灰的工作服,
站在一处刚浇筑完混凝土的平台上。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蛰得生疼。但我没擦。
手里的砌墙刀机械地刮着砖缝,动作精准,分毫不差。脑子里却像另一片工地,
各种冰冷坚硬的念头在疯狂搅拌、碰撞。哥哥是谁?那张照片里男人的脸,
那个带着刻薄笑意的侧脸,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视网膜上。薛棠手机里那些露骨的对话,
每一个字都在我脑子里反复回响。我需要知道他是谁。需要知道他的一切。
需要知道他凭什么敢动我凌曜的女人,又凭什么以为可以全身而退。
中午休息的哨声尖锐地响起。工友们吆喝着涌向简陋的工棚吃饭,
喧闹声混着汗味和劣质烟草味。我没动,靠在粗糙的水泥柱子上,掏出手机。屏幕很脏,
沾着汗水和灰。我点开一个图标极其简单的APP,界面是冰冷的蓝色线条和代码流。
这玩意儿是前两年认识的一个“技术佬”鼓捣出来的小东西,当时他欠我个人情,
塞给我这个,说是“有备无患”。我一直当个没用的电子垃圾扔在手机角落。现在,
它派上用场了。输入薛棠的手机号码,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进度条。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
没有加速。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一个详细的定位信息跳了出来,
精确到经纬度和街道门牌。地图显示:市中心CBD,
一座以昂贵租金闻名的甲级写字楼——“云鼎国际中心”。薛棠就在那里。
去见她的“重要客户”。我退出定位APP,点开手机自带的地图,输入“云鼎国际中心”。
屏幕放大,那座玻璃幕墙闪闪发光的摩天大楼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手指滑动,
大楼的3D结构图、入驻企业名单、甚至停车场入口的位置都一览无余。
我的目光在入驻名单上快速扫过。金融、咨询、科技、律所……光鲜亮丽的名字排着队。
“哥哥”会在哪一层?在哪一扇光洁的玻璃门后面?下午的活更重,烈日把钢筋晒得烫手。
我扛着沉重的预制板,汗水浸透了后背的工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肌肉的发力,
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像在把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恨意锻打得更加坚硬。下班时间,
我最后一个离开工地。冲了个冷水澡,换掉汗湿发臭的工作服,套上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
镜子里的人,眼神沉寂得像口枯井,只有深处一点幽光,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兽。
我没有回家。那个曾经被称作“家”的地方,现在弥漫着背叛的腐臭味和廉价咖啡的污渍。
我去了城西一个混乱的城中村。狭窄潮湿的巷子,头顶是蜘蛛网般的电线和晾晒的衣服。
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油烟、垃圾腐烂和廉价香水的气味。最终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门缝里透出劣质香烟和泡面的味道。敲了敲门。三长两短。门开了条缝,
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眼袋浮肿的脸,眼睛里布满熬夜的血丝。“谁啊?”声音沙哑警惕。
“老鬼。”我叫出他的绰号,“是我,凌曜。”门后的警惕松懈了些,门缝开大了点。
“曜哥?稀客啊。”老鬼侧身让我进去。屋子里像个电子垃圾回收站,
各种拆开的电脑主机、缠绕的数据线堆得到处都是,
只有一张行军床和一张堆满泡面桶、烟头的桌子还算干净。空气污浊得呛人。“有事?
”老鬼拖了把嘎吱作响的椅子给我,自己一屁股坐回他的电脑椅上,转了个圈,面对我。
屏幕上闪烁着我看不懂的代码。“帮我查个人。”我开门见山,没坐,
“在云鼎国际中心上班。男,大概三十出头,侧脸……”我掏出自己的手机,
调出那张被我备份过的、令人作呕的床照,只截取了那个男人的侧脸部分,放大,
递到老鬼眼前。老鬼眯起眼睛,凑近屏幕,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盯着看了几秒,
又抬头看看我阴沉的脸,没问照片来源,也没问为什么查。“云鼎国际?那地方水不浅。
光有个侧脸,大海捞针啊曜哥。”“我知道。”我声音低沉,“他微信名备注是‘哥哥’,
最近和一个叫‘薛棠’的女人联系频繁,很亲密。”我报出薛棠的手机号,“从她那边入手,
顺藤摸瓜。我要这个人的所有资料。
姓名、公司、职位、住址、家庭关系、银行流水、见不得光的勾当……所有。
”老鬼的手指在油腻的键盘上无意识地敲了几下,发出哒哒的轻响。他看了看照片,
又看看我,似乎在权衡什么。“曜哥,你知道规矩。这种活儿,风险高,查得深,
价钱可不便宜。而且,”他顿了顿,压低了点声音,“云鼎那边,安保系统是顶级的,
搞不好容易惹一身骚。”我直接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沓用牛皮筋捆着的钞票,
啪的一声拍在他堆满杂物的桌上。那是我刚从银行取出来的,带着新钞特有的油墨味。
我几个月省吃俭用,原本打算给薛棠工作室添置设备的钱。“够吗?”我问。
老鬼的眼睛在那沓钱上扫过,又落回我脸上。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贪婪和职业兴奋的表情。“行。曜哥爽快。”他一把抓过钱,也没数,
随手塞进旁边一个半开的抽屉里,“给我点时间。三天。三天后给你消息。”“两天。
”我说。老鬼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成!两天就两天!曜哥你等我信儿。
”离开老鬼那个散发着霉味和电子辐射的狗窝,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城中村狭窄的巷道里亮起了昏黄的路灯,照出墙角斑驳的污迹和角落里鬼祟的人影。
我大步穿行其中,脚步声在寂静的巷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冷风灌进衣领,带着深秋的寒意。
胸腔里那块冰,因为目标的明确而开始缓缓燃烧,一种冰冷的、带着毁灭欲望的火焰。薛棠。
哥哥。我等着。第四章两天。四十八小时。时间像裹了铅,沉重而缓慢地向前爬行。
薛棠彻底搬出了那个曾经属于我们的小窝。她的东西消失得很仓促,
留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杂物和一股廉价的、不属于我的香水味。她没敢再联系我,
像只受惊的鸵鸟把头埋进了沙子里。也好,省得我动手清理。工地依旧喧嚣。我沉默地干活,
力气比平时更大,动作更狠,汗水流得更多。工头拍着我的肩膀夸我踏实肯干,
工友们笑我是不是攒老婆本攒疯了。我只是扯扯嘴角,埋头继续搬起沉重的钢筋。每一滴汗,
都像是在浇灌那颗名为“复仇”的种子。老鬼的联络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几个小时。
电话在第二天深夜打来,手机在黑暗中嗡嗡震动,屏幕上跳动着“未知号码”四个字。
“曜哥。”老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熬夜的疲惫和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搞定了。
那孙子,底裤都快被我扒干净了。”“说。”我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床头,
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亮我的脸。“男的叫宋凛。凛冽的凛。”老鬼语速很快,
像在念一份报告,“二十八岁,看着比实际年纪大点。云鼎国际A座19层,‘锐锋资本’,
一家搞风投的,听着光鲜,背地里脏得很。他在里面挂了个投资经理的职衔,
实际上就是个拉皮条搞公关的掮客,专门负责用各种‘特殊’手段搞定难缠的客户和项目。
”宋凛。名字倒是人模狗样。凛冽?呵。“继续说。”我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平静。
“这小子有点小聪明,但手脚不干净。利用职务之便,搞内幕交易,收受回扣,
金额不大不小,够他进去蹲几年的。银行流水里好几笔说不清来源的钱,走的私人账户。
他经手的一个医疗项目,数据造假,坑了投资人几百万,证据链我摸到点边,
捅出去够他喝一壶的。还有,”老鬼的声音里带上点猥琐的笑意,“这小子玩得挺花。
手机里存了不少‘好东西’,有跟不同女人的,也有…嗯,一些特殊癖好的。
薛棠只是其中一个,编号还挺靠后。我打包了一份,发你邮箱了,加密的,
密码是你手机后六位。”“住址。家庭。”我打断他关于“收藏品”的描述。
“自己租了个高档公寓,城东‘铂悦府’,19楼1903。家里就他一个,单身汉。
父母在邻省,普通退休职工,没啥背景。有个亲妹妹,叫宋薇,在本地念大学,大三,
学艺术的。”老鬼报信息像报菜名,“哦,对了,这小子最近好像急着用钱,
在好几家小贷公司借了钱,窟窿不小,估计是玩女人玩脱了,或者赌了?反正征信快烂了。
”宋凛。锐锋资本投资经理。财务造假。内幕交易。好色。负债累累。还有个上大学的妹妹。
一张清晰的、写满了弱点和罪证的网,在我脑中迅速织成。“干得好。”我说,“钱够吗?
”“够了够了!曜哥大气!”老鬼嘿嘿笑着,“以后有这种活儿,记得再找我,
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挂了电话,房间里重归死寂。我点开老鬼发来的加密邮件附件。
解压后,是一个庞大的文件夹。
面有宋凛的详细资料、银行流水截图、项目文件碎片、以及…一个名为“收藏”的子文件夹。
我点开“收藏”。里面是几十个视频文件。随手点开一个。画面晃动,光线昏暗,
但能看清主角是宋凛和一个陌生的、浓妆艳抹的女人。不堪入目的画面,
令人作呕的声音瞬间冲破了手机的扬声器,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我面无表情地拖动进度条,
又点开另一个。不同的女人,相似的场景。再点开一个…终于,看到了薛棠。画面里的她,
穿着我从未见过的、暴露的情趣内衣,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谄媚的、自我陶醉的表情,
做出种种下贱的姿态,取悦着镜头外的男人。她的声音又软又媚,一声声叫着“哥哥”,
叫得我胃里翻腾。我关掉了视频。房间里令人作呕的声音戛然而止。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
心口的位置一片麻木。没有愤怒,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的感觉。
最后一丝残存的、关于过去的幻影,被这些肮脏的画面彻底碾碎了。宋凛。薛棠。
两个名字在我舌尖滚过,带着血腥味。铂悦府。1903。我拿起手机,打开地图软件,
输入地址。那座象征着宋凛所谓“成功”的高档公寓楼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3D视图旋转,
可以清晰地看到楼体结构,甚至每一层阳台的样式。19楼。视野应该不错。我放大地图,
目光锁定在1903单元可能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敲击着。一个计划,
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开始在我脑中疯狂生长,缠绕,逐渐成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带着冰冷的锋芒。猎物已经清晰。陷阱,该开始布置了。
第五章宋凛的资料像一把淬毒的钥匙,打开了我精心构筑的囚笼。第一步,
需要让猎物放松警惕,甚至洋洋自得。几天后,一封设计精美的电子请柬,
悄无声息地躺在了宋凛的工作邮箱里。发件人:凌曜 & 薛棠。
主题:诚挚邀请您见证我们的幸福时刻。请柬背景是柔和梦幻的粉白色,
点缀着俗气的爱心图案。中间是我和薛棠一张很久以前的合影,照片里她笑得眉眼弯弯,
靠在我肩头,我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还算温和——那是她手机里存的。照片下方,
是醒目的婚礼信息:新郎:凌曜新娘:薛棠时间:11月18日,
上午10:08地点:圣诺亚花园酒店,水晶厅请柬末尾,
还有一行特意加粗的小字:“诚挚感谢宋凛先生对薛棠事业的支持与帮助,
特邀您作为特别嘉宾莅临,分享我们的喜悦!”这行字,像一根裹着糖衣的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