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110吗?我报案!诈骗!金项链,假货!价值七万!
……”我坐在硬邦邦的折叠椅上,后背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那包用挺高档的绒布盒子裹着的,是象征着我巨大耻辱的“证物”,就放在我面前的桌面上,
像一坨屎。对面的椅子空着。门突然开了。一股浓郁的,带着侵略性的香水味率先涌了进来,
瞬间盖过了调解室原本的浑浊气味。风韵牡丹,不,张女士,走了进来。50岁出头的年纪,
保养得宜,此刻的她,一头时髦的“奶奶灰”短发蓬松有型,脸上妆容一丝不苟,
眼线精致上挑,唇色是时下最流行的“干枯玫瑰”,身上穿着一件真丝旗袍,
脚踩一双裸色细高跟凉鞋,手腕上还戴着个水头很足的玉镯子。
整个人透着一种“老娘刚从高级沙龙出来”的优雅从容,
与这简陋嘈杂的派出所环境格格不入,
更与我这副汗流浃背、狼狈不堪的样子形成了惨烈的对比。她此刻正抱着手臂,
红唇抿成一条线。她径直走到我对面的椅子前,姿态优雅地坐下,
动作流畅得像是参加某个下午茶沙龙。然后,从容不迫地从那个小巧精致的鳄鱼纹手包里,
拿出一个镶着水钻的粉饼盒和一支口红。她甚至都没看我一眼,
仿佛我只是墙角的一件破家具。“啪嗒。”粉饼盒打开。她微微侧头,对着盒盖里的小镜子,
开始旁若无人地补妆。粉扑轻轻按压着鼻翼两侧和额头,动作娴熟而专注。那神情,
仿佛置身于某个高级美容院的VIP室,
而不是在解决一场因她而起的、涉及“诈骗”的纠纷。我的怒火“噌”地一下又窜高了三丈。
拳头在桌子底下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负责调解的是一位姓赵的中年民警和一个年轻些的辅警小张。赵警官坐在桌子一头,
眉头拧成了疙瘩,显然对这种场面也有些棘手。调解室的空调呼呼吹着冷气,
也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和……一丝荒诞。他清了清嗓子,
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张女士,这位李明亮先生报警称,
您之前赠送给他的那条标称七十多克、价值约七万元的金项链,经金店检测,是……呃,
是镀金制品,实际价值很低。关于这个……”风韵牡丹终于停下了补妆的动作,
慢条斯理地合上粉饼盒,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她抬起眼皮,
那双精心描绘过的眼睛扫过赵警官,最后才落到我脸上。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
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点玩味的审视,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讥诮的笑意。“哦?
是吗?”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的慵懒腔调,“小李啊,”她直接忽略赵警官,
矛头精准地指向我,“你报警,就为了一条链子?姐姐送你的东西,心意到了就好,
怎么还较起真来了?”她微微歪头,做出一个困惑的表情,眼角的细纹也随之牵动。“心意?
”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指着桌上那个绒布盒子,“你那叫心意?七万块的假货!
你这是诈骗!赤裸裸的诈骗!”李明亮“啪”地一声把那个看着挺高档的绒布盒子拍在桌上,
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张警官!您给评评理!这玩意儿!就这玩意儿!
她说是70多克纯金的!价值七万块!我……我就信了!”她冷哼一声,
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小伙子,说话要讲证据。我什么时候说过‘纯金’了?
我就说送条金链子给你戴戴,显得精神!再说了,感情能用金钱衡量吗?俗气!”“感情?
”李明亮差点跳起来,指着盒子里的那条在灯光下依旧闪瞎眼的“金项链”,“阿姨!
咱俩这感情基础,不就是建立在这条‘金项链’上的吗?您忘了?
那天在‘岁月静好’咖啡馆,您把这盒子推过来,说‘李明亮啊,阿姨看你顺眼,一点心意,
戴着玩’。您那眼神,那语气,跟电视剧里豪门太太打赏小辈似的!我能不多想吗?
”张警官拿起盒子里的项链,沉甸甸的,手感……嗯,确实像那么回事。链子挺粗,
吊坠是个俗气但闪亮的大“福”字。他掂量了一下,看向张阿姨:“张女士,这条项链,
您当时是怎么跟李明亮说的?具体点。”张阿姨撩了下头发,淡定自若:“我就说,
这链子不错,七十多克呢,送你了。年轻人戴点金的,压得住,招财。而且男人腰好!
金链子压着才显稳重!我可没说它是999足金啊!市场价?那是我朋友告诉我的,
我哪懂这个?再说了,”她瞥了眼李明亮,眼神意味深长,“收到礼物当天,
是谁迫不及待发朋友圈晒‘阿姨的厚爱’,还配文‘遇见你是我的福气’?
又是谁当天晚上就……嗯哼?
”李明亮脸瞬间涨得通红:“那……那还不是因为您这‘厚爱’太有分量了!
我以为……我以为遇到了真爱!不,遇到了贵人!”他掰着手指头,越说越激动,
“就因为这‘七万块’,我这一个多月,鞍前马后,随叫随到!陪您逛公园跳广场舞,
陪您去听那咿咿呀呀的戏曲!您说心情不好要去海边散心,我二话不说请假陪着!
这都不算啥!关键是……”李明亮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勇气,
声音都劈叉了:“关键是这一个多月!一百多次啊!张警官!一百多次亲密接触!
我……我这体能是教练级的也架不住这么造啊!我运动手环睡眠质量都报警了!我图啥?
不就图您人好,还……还大方吗?结果呢?”他指着项链,痛心疾首,“全是泡沫!
感情是泡沫!金子也是泡沫!就剩个‘福’字是真的,可这福气我承受不起啊!
”“这一个多月,一百多次?”她眉毛一挑,“你数得倒清楚?
”、她刻意加重了“一百多次”和“数得倒清楚”这几个字,尾音上扬,充满了戏谑。轰!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脸颊烫得像被烙铁烙过。调解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那一个多月的混乱、屈辱、不堪的画面,被她用如此轻佻、如此直白的方式,
在这派出所的调解室里当众撕开!“你……你胡说!”我猛地站起来,
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愤怒和羞耻让我眼前发黑,语无伦次,“谁数了!
你……你血口喷人!是你!是你非要……非要记录那些乱七八糟的!
在酒店……还有你家的日历上……用红笔打勾!我看见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
带着破音,试图用她的“变态”来反击。“哦?”风韵牡丹眉毛一挑,
脸上非但没有丝毫被揭穿的慌乱,反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甚至带着点得意,
“原来你还偷偷翻姐姐的东西呀?小李,你这习惯可不太好。”她轻轻摇头,
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年轻人,体力好是好事,但也不能信口开河呀。一百多次?啧啧,
姐姐这把年纪了,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她说着,还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腰侧,
动作优雅又做作。张阿姨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她重新靠回椅背,双臂抱在胸前,
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憋笑憋到快抽筋的警察,又扫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面红耳赤的我,
脸上那副从容优雅的表情纹丝未动,甚至还带着点悠然。赵警官嘴角抽搐了一下,
努力维持着严肃。他拿起桌上另一份报告,是金店出具的检测证明,
白纸黑字上面写着:“主体材质:铜合金。表面处理:镀金。重量:75克含吊坠。
市场价值:约人民币70元。”“噗……”旁边做记录的小民警实在没忍住,
赶紧低头假装咳嗽。张阿姨脸上也挂不住了,抚摸了一下一头时髦的“奶奶灰”短发,
强辩道:“那……那可能是我朋友忽悠我了!我也是受害者!再说了,小伙子,
你情我愿的事情,你提次数干嘛?显得你吃亏了?阿姨我这魅力,难道不值?”“值!
太值了!”李明亮欲哭无泪,“值到我以为傍上了富婆!结果是个‘镀金’的!
您这是用‘金’玉其外,骗我……骗我……”他憋了半天,又憋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