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劳模表彰会上让我选夫婿，选中谁谁就是纺织厂接班人。
我径直走向角落的司机儿子江岫白。
婚后我掏空积蓄助他升职，他却和借住的孤女沈喻然日日给我下毒。
临死前他冷笑：“你占了她位置，活该去死！”
再睁眼我重回表彰会现场。 爷爷问：“穗穗，想好选谁了吗？”
江岫白突然冲出人群：“林爷爷，我心里只有喻然！”
我轻笑指向技术员顾辰：“爷爷，我要嫁他。”
江岫白疯了：“上辈子我们生了俩儿子！你怎能嫁别人？”
礼堂里，那股熟悉混合着陈旧木头和劣质粉笔灰的味道，猛地撞进我的鼻腔，呛得我几乎窒息。
头顶上，惨白的光线从几盏蒙尘的灯泡里漏下来，在刷着“抓革命，促生产”鲜红标语的主席台前，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空气闷热粘稠，挤满了蓝灰工装的身影，汗味和压抑的兴奋无声地蒸腾着。
“穗穗？”
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穿透了嗡嗡的嘈杂，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我混沌的脑海。
我浑身剧烈一颤，几乎从那张硌人的木头长椅上弹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奔涌着冲向四肢百骸，带来一种近乎晕眩的酥麻感。
指尖死死抠进粗糙的木头边缘，木刺扎进皮肉的细微痛楚，才让我确信...
这不是黄泉路上的幻影。
我还活着。
七窍流血、脏腑撕裂的剧痛，江岫白搂着沈喻然在我血泊前拥吻的狰狞画面，还有那句淬了毒的话……
“要不是你非要嫁给我，喻然怎么会白白受这么多委屈，连个名分也没有！”
……所有蚀骨的恨意和冰冷，潮水般退去，又被眼前这无比“鲜活”的场景狠狠拍回现实。
“林穗穗同志！”
台上主持大会的革委会副主任老马，扶了扶鼻梁上滑下来的黑框眼镜，声音透过简陋的铁皮喇叭，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亢奋。
“请到主席台前来！林老厂长让你选呢！”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那些目光里有羡慕，有探究，有毫不掩饰的贪婪，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我骤然绷紧的皮肤上。
我僵硬地抬起头。
主席台中央，爷爷林国栋拄着他那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背脊依旧挺直，但眉宇间的沟壑更深了，鬓角的白霜也更重了。
他正看着我，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期待，有不容置疑的权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身后，规规矩矩站着一排年轻男人。
清一色的蓝布工装，胸前别着崭新的像章，头发剃得短短的，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们是红星纺织厂各车间、科室推选出来的“青年骨干”，是厂里未婚女工们私下议论的焦点。
此刻，他们一个个竭力挺直腰板，眼神热切地望向我，紧张地搓着手，或是故作镇定地抿着唇。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要被我林穗穗选中，就意味着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成为这偌大纺织厂未来的掌舵人！
我的目光，却像被磁石牵引着，不受控制地滑向礼堂后方那个阴暗的角落。
江岫白。
他果然在那里。
穿着一身崭新的、浆洗得硬挺的蓝色工装，那是我用攒了半年的布票，求着厂里最好的裁缝王师傅，偷偷按干部服的样式给他做的。
他个子高，肩膀宽，这身衣裳衬得他比台上那些青年更挺拔几分。
只是那挺直的脊梁里，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僵硬。
他微微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我曾无比迷恋、如今却只觉彻骨冰寒的眼睛。
薄唇紧抿着，嘴角却似乎……向上弯起一个极细微、极笃定的弧度？
他在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