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又冷又疼。我蹲在天台边缘湿滑的水泥沿上,
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砺的墙体,像一只在暴风雨里无处可逃的壁虎。脚下是城市深夜的深渊,
被雨水搅成一片模糊而遥远的光晕,车灯和霓虹扭曲成流动的、冰冷的河流。
风在楼宇间尖锐地呼啸,几乎要撕开耳膜。下方,
那个瘦小的身影在更下方狭窄的金属维护平台上摇摇晃晃,像个断了线的木偶。是个女孩,
很年轻,雨水把她的头发和单薄的睡衣紧贴在脸上、身上。
她一只手死死抠着背后冰冷湿滑的广告牌支架,指节惨白,另一只手徒劳地在狂风中挥动,
试图抓住什么根本不存在的支撑。每一次强风吹过,她的身体就剧烈地晃一下,
我的心也跟着悬到嗓子眼,喉咙里堵着一块冰冷的石头。“稳住!别动!” 我朝下方嘶吼,
声音瞬间就被风雨撕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时间在我意识的角落里无声而冷酷地跳动着:04:15。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吸进一口混杂着雨水和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压下胃里翻腾的焦灼。
左手用力按住右腕内侧那个冰冷坚硬的金属装置,凸起的按钮硌着指骨。
那东西像一块嵌入血肉的异形骨骼,带着一种非人间的寒意。右手食指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嗡——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种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的高频嗡鸣,
瞬间淹没了风雨的咆哮。
眼前的一切——倾泻的暴雨、摇晃的深渊、女孩绝望的身影——都猛地一滞,
随即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扭曲、拉长。无数破碎的光影碎片疯狂旋转,
冰冷的雨滴悬停在半空,如同凝固的水晶。眩晕感如同实质的海浪,凶狠地撞击着我的头颅。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涌上一股腥甜。时间——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缝隙。下一瞬,
所有的混乱、拉扯、失重感骤然消失。我站在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里。空气沉闷,
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劣质烟草和隔夜食物的混合气息。墙壁斑驳,墙皮剥落,
露出底下灰暗的水泥。头顶的荧光灯管发出接触不良的滋滋声,光线忽明忽灭,
在肮脏的地面上投下摇晃的阴影。04:50。时间在腕部装置冰冷的屏幕上无情地递减。
目标地点:走廊尽头,那扇漆皮剥落的深绿色木门,门牌号模糊不清。没有犹豫的时间。
我像一道影子,贴着墙壁无声地疾行,脚下的劣质塑料地板革发出轻微的呻吟。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每一次穿越对生理极限的压榨。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拒这种非自然的撕裂。目标时间点:门内,
争吵爆发前的临界点。目标人物:那个女孩,此刻应该还在床上沉睡,被绝望的梦魇纠缠。
我停在门前,右手快速探进外套内袋。
指尖触碰到金属的冰冷和硬质塑料的棱角——一个伪装成普通快递员包裹的盒子,
里面是关键的“干预点”。左手则按在门锁的位置,掌心下,
一个结构精巧、带有微型合金撞针的解锁器悄无声息地吸附上去。“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清晰得刺耳。门锁开了。我立刻收回解锁器,
拧动门把手,闪身而入,反手将门轻轻带上,一气呵成。房间里比走廊更暗,
只有窗外远处高楼的霓虹灯光渗进来一点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一张床,
一个破旧的衣柜,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空气里是更浓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混杂着廉价香水试图掩盖却徒劳无功的霉味。床上,被子下蜷缩着一团小小的隆起。
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像受伤小兽的呜咽。就是她。我屏住呼吸,
迅速将那个快递盒子放在离床不远的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盒子上印着某个知名大学的校徽。
里面是一份伪造的、足以改变她此刻认知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
还有一封手写的、充满鼓励的“家书”。希望的火种,有时只需要一纸谎言来点燃。
做完这一切,我迅速退回到门边的阴影里,身体紧贴着冰凉粗糙的墙壁。时间:03:02。
任务完成。剩下的,只能交给命运,或者说,交给那份伪造文件在她心里激起的微小涟漪。
我再次按住右腕的装置。嗡鸣声再次从骨髓深处升起。熟悉的眩晕和撕裂感猛地攫住了我。
眼前房间的景象开始扭曲、融化,墙壁像高温下的蜡一样流淌,
床铺的轮廓在波动中模糊变形。那低低的啜泣声被拉长、变调,
最后消失在穿越的噪音洪流里。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捏、抛掷。
意识在时间碎片的激流中沉浮。冰冷的雨点重新抽打在脸上的刺痛感率先回归,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风声和脚下深渊令人心悸的虚无感。我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依然蹲在冰冷湿滑的天台边缘,姿势和离开前一模一样。时间:00:01。
就在我意识完全回归躯体的瞬间,下方维护平台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动作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她一直死死抠着广告支架的手,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
仿佛被什么东西分散了注意力,短暂地抬起了头,
茫然地向上看了一眼这片被雨水浸透的、绝望的夜空。紧接着,她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又像是突然放弃了抵抗,身体向后一仰,如同断翅的鸟,无声无息地脱离了那个狭窄的平台,
坠向深渊。“不——!”我的嘶吼卡在喉咙里,被风雨彻底吞没。
眼睁睁看着她坠落的身影被下方模糊的光晕吞噬,消失不见。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捏碎。又失败了?那盒子……她没看到?还是看到了,
却不足以拉住她?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挫败和某种更深沉麻木的疲惫感瞬间涌遍全身。
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刺得生疼。我缓缓站起身,腿脚因为蹲得太久而麻木僵硬。
右腕内侧的装置紧贴着皮肤,像一块烙铁,
提醒着我这份工作的本质——在时间的缝隙里捡拾绝望的碎片,成功率?
那不过是个冰冷的数字游戏。每一次失败,都像一把钝刀,在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再刻一道。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转身,离开这该死的天台。
脚下城市的光河依旧冰冷地流淌,不为任何人停留。几天后,
我坐在“静澜”私人会所顶层的观景包厢里。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这座庞大城市最昂贵的天际线,在午后阳光下闪耀着冷漠的金属和玻璃光泽。
包厢内极尽奢华,却空得令人心慌。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香氛和顶级雪茄混合的、带着距离感的味道。门无声地滑开。
周启明走了进来。他本人比财经杂志封面上的样子更具压迫感。五十多岁,身材保持得极好,
昂贵的深灰色定制西装没有一丝褶皱,完美地包裹着充满力量感的躯体。
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宽阔而布满深刻纹路的额头。眼神锐利如鹰,
带着一种久居上位、审视一切的漠然。他身后跟着一个沉默如影子、眼神警惕的助理。
“陈先生。”周启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砂纸打磨过的质感,没什么温度。
他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放松却又充满掌控力,像一头假寐的雄狮。
助理无声地退到角落的阴影里,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周先生。”我微微颔首,
没有多余寒暄。桌面上只有一杯温水,我的右手习惯性地搁在桌下,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腕内侧那冰冷的金属轮廓。每一次触碰,
都像是在确认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周启明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似乎想穿透皮囊,看到里面运作的机器。他开门见山,
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我妻子,苏晚。二十年前,十月十七号,晚上九点左右。地点,
城西废弃的‘蓝岸’艺术工厂,顶层天台。”他报出的时间地点精准得像手术刀切割。
“她是个画师。那天晚上,她和人发生了激烈争吵。之后……”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个词似乎带着重量,“她从那里跳了下去。”他微微前倾身体,手肘撑在膝盖上,
双手交叠。这个姿势让他身上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更强了。“我要你回去。阻止那场争吵。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无论用什么方法。让那个争吵不发生,
或者……至少,别让她在争吵后走上天台。”他的要求清晰、直接,也符合常理。
挽救一个因激烈争执而走向绝路的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掐灭争执的源头。我沉默了几秒,
指尖在腕部装置冰冷的边缘划过。“目标时间点很明确,但‘争吵对象’是谁?”我抬起眼,
迎上他的目光,“知道具体争执内容,成功率会更高。时间回溯只有五分钟窗口,
我需要精确锁定干预点。”周启明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深潭,
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无波。他向后靠回沙发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发出规律的、沉闷的哒哒声。“细节……不重要。”他缓缓开口,语气平淡,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深究的回避,“无非是些创作理念上的分歧,艺术家的偏执,
你知道的。”他挥了挥手,像是要拂去空气中看不见的尘埃,“她压力很大。
重要的是那个时间点,那个地点。阻止争吵本身,就能改变一切。”他避开了核心。
我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写满成功和掌控的脸上,此刻有一丝极其细微的紧绷,
被他完美地隐藏在不动声色之下。他在隐瞒什么。这很常见,
委托人们总有些难以启齿的角落。但这通常是失败的前兆。“明白。”我没有追问,
只是点了点头。职业操守就是拿钱办事,不问缘由。
我报出了一个足以匹配这次高风险任务和对方身价的数字。周启明没有任何迟疑,
甚至没有看一眼旁边的助理。助理如同接收到无声指令的机器,立刻上前一步,
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不记名的高额支票轻轻放在我面前的桌面上。
纸张的边缘切割得异常锋利。“成交。”周启明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落地窗投下的光影里显得更加迫人。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像审视一件即将投入使用的工具。“我只看结果,陈先生。”说完,他转身离去,
步伐沉稳有力。助理紧随其后。包厢厚重的门无声合拢,将奢华与冷漠一同隔绝在外。
我拿起那张支票,冰凉的纸张触感。上面的数字巨大,却毫无温度。我把它随意地塞进口袋。
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冰冷耀眼的钢铁森林,
右腕内侧的装置传来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触感。蓝岸艺术工厂。二十年前。
一场被刻意模糊了对手和内容的致命争吵。蓝岸艺术工厂废弃已久,
像一头被掏空了内脏的钢铁巨兽,沉默地伏在城西日渐荒芜的工业区边缘。
锈蚀的管道如同僵死的血管,盘绕在斑驳开裂的混凝土外墙上。巨大的窗户玻璃十不存一,
黑洞洞的窗口如同骷髅空洞的眼窝,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陈年油污、尘埃和某种若有若无的、颜料腐败的混合气味。
我站在工厂巨大而空旷的主车间里,脚下是厚厚的、踩上去会扬起呛人灰尘的杂物层。
破碎的画框、干涸蜷缩的颜料管、被遗弃的木质画架东倒西歪,覆盖着厚厚的灰色。
巨大的桁架结构在高高的穹顶下投下纵横交错的阴影,像巨兽裸露的肋骨。
阳光从破损的高窗斜射进来,形成几道浑浊的光柱,光柱里尘埃飞舞。时间:二十年前,
十月十七日,晚上八点五十五分。腕部装置上,冰冷的数字开始跳动:04:59。
目标:顶层天台入口楼梯间。必须在九点整争吵爆发前抵达干预点。我深吸一口气,
那混杂着腐朽气息的空气刺激着肺部。启动装置。嗡鸣!撕裂!
熟悉的眩晕和失重感瞬间攫住所有感官。眼前巨大的车间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剧烈地扭曲、波动、拉长。锈蚀的钢铁骨架在视野里融化变形,
浑浊的光柱碎裂成无数闪烁的光点。身体仿佛被分解成粒子,又在另一个坐标被粗暴地重组。
脚踏实地感传来时,
味取代——浓烈得化不开的松节油、亚麻籽油、还有堆积如山的油画颜料散发出的独特气息。
浓烈,鲜活,带着一种神经质的亢奋感。耳边不再是死寂,
而是隐约传来的、从不同楼层渗透下来的声音:画刷刮擦画布的沙沙声,不成调的哼唱,
远处模糊的争论片段,还有某种低沉的、不知名机器的嗡鸣。我正站在一条狭窄的过道里。
墙壁不再是主车间那种裸露的混凝土,
而是覆盖着层层叠叠、色彩浓烈到近乎狂暴的涂鸦和海报。过道两边是许多敞开或虚掩的门,
门内是大小不一的工作室。透过门缝,
堆积如山的画框、画布、随意摆放的雕塑雏形、还有衣衫不整、神情专注或颓废的艺术家们。
腕部装置:04:50。时间紧迫。我迅速辨认方向,
朝着记忆中通往顶层的消防楼梯位置移动。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真正的幽灵。
路过一个敞开的门时,
里面一个穿着沾满颜料围裙、头发蓬乱如鸟巢的男人正对着画布挥舞刮刀,
嘴里神经质地念念有词。他完全没有察觉门口有人经过。消防楼梯是生锈的铁质结构,
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呻吟。我加快速度,螺旋向上。空气里的松节油味越来越浓。
顶层的结构更加复杂,通道也更窄。凭着对建筑图纸的记忆和方向感,
我找到了通往天台的唯一那扇厚重的防火铁门。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
时间:01:30。喘息声。压抑的、带着巨大痛苦的喘息声从门缝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我悄无声息地靠近门缝,侧身向内望去。天台比想象中更空旷。
水泥地面布满裂纹和积水坑,反射着城市远处的霓虹灯光。
几个巨大的废弃排风机如同沉默的怪兽蹲踞在角落。夜风毫无遮挡地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
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门的方向,站在天台边缘。
她穿着单薄的、沾满各色颜料的宽大工装外套,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是苏晚。她弯着腰,
双手紧紧捂着腹部,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苦。
她似乎在承受着某种剧烈的、生理上的折磨。她的脚边,倒着一个空了的棕色小玻璃瓶。
瓶口残留着一点深色的液体痕迹。胃痉挛?还是……中毒?时间点不对!
距离九点的争吵还有近两分钟,她此刻的状态,绝非争吵能导致的!周启明只字未提!
我脑中警铃大作!必须立刻干预!否则她可能根本撑不到争吵发生!顾不得隐匿!
我猛地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吱嘎——”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在寂静的天台上格外惊心。苏晚闻声,如同受惊的鹿,猛地转过头!
那是一张被痛苦和惊惧扭曲的脸。苍白,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几缕湿透的头发黏在颊边。她的眼睛很大,此刻却因剧烈的痛苦而瞳孔放大,
里面盛满了猝不及防的惊恐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她看清了我——一个突兀出现在天台入口的陌生人。“谁?!”她嘶哑地喊了一声,
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破碎。就在这一瞬间,她捂着腹部的手下意识地松开,
想要支撑身体或者防备,身体却因这动作猛地失去了平衡!脚下湿滑的水泥边缘!“小心!
”我失声喊道,身体本能地向前冲去!晚了。她的身体晃了晃,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枯叶,瞬间消失在黑暗的边缘。“不——!
”我的吼叫被呼啸的风声吞没。冲到边缘,只看到下方遥远的地面,一片模糊的光晕。
什么也抓不住。嗡鸣声几乎在同时从腕部装置爆发!强制回归的时间到了!
眼前天台边缘的景象疯狂扭曲、碎裂!苏晚那张瞬间被绝望定格的脸,和脚下深渊的黑暗,
成为最后烙入视网膜的画面。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拽回。
我重重地跌坐在二十年后废弃工厂主车间的冰冷地面上,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窒息的闷痛。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我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后背。失败了。彻底失败了。而且,死因根本不是争吵!
那瓶药!那剧烈的痛苦!周启明……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腕部装置残留着穿越的冰冷和一丝灼痛。我靠在身后冰冷锈蚀的钢架上,
仰头望着高高的、布满蛛网的穹顶。苏晚坠楼前那张因痛苦和惊恐而扭曲的脸,
一遍遍在眼前闪回。那瓶倒下的棕色小瓶,像一个不详的诅咒。真正的遗憾,
藏在迷雾更深处。周启明要修正的,恐怕远不止一场争吵。第二次,我选择了更早的时间点。
腕部装置冰冷的数字定格在:20:48。八点四十八分。
目标:苏晚位于工厂三楼的独立画室。穿越的眩晕感褪去,
浓烈的油画颜料气息再次包裹了我。眼前是一条稍显整洁的走廊,
墙壁上挂着一些风格大胆的习作。走廊尽头,一扇虚掩的门内透出温暖明亮的灯光,
还有……隐约的、压抑的啜泣声。我无声地靠近。门内,正是苏晚的画室。空间很大,
却显得异常凌乱而富有生命力。巨大的画架林立,有的蒙着布,有的上面绷着未完成的画作。
地面上散落着颜料管、揉成团的废稿、沾染了斑斓色彩的抹布。
空气中松节油的味道尤其浓重。靠墙堆着许多完成或半完成的作品,用布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