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结婚一年,我抛下夏禹杰去创业。六年后破产回家,他递来离婚协议:“财产分你一半。
”我当场撕碎:“老娘回来是要跟你生孩子的!
”他手里的佛珠手串捻的飞快:“可以...先体检。
”后来我翻出他书房的秘密——泛黄的商学院录取书日期正是我离开那天,
压在下面的是六年来给我父母缴费的医疗单。而最新文件写着《母婴护理中心投资计划书》。
雨点毫无章法地砸在出租车车窗上,噼啪作响,扭曲了窗外小城昏黄的灯火。
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泥土和汽油味。秦悦儿靠在冰凉的车窗上,
指尖无意识地在蒙着水汽的玻璃上划过一道痕迹。六年了。
离开时也是这样一个湿漉漉的春天,行李箱滚轮碾过被雨水泡软的水泥路,
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头也不回。那时心里像烧着一把火,
了所有对这座小城、对那个沉默如背景板的丈夫夏禹杰、以及对一眼望到头安稳日子的眷恋。
她以为远方有星辰大海。结果呢?星辰大海是合伙人精心编织的谎言,
最终成了吞噬她的债务泥潭。公司破产,账户清零,连象征“秦总”身份的铂金包也抵了债。
只剩手里这只磨破了边角的旧行李箱,装着几件同样落魄的衣服,和她这个更落魄的人,
灰溜溜滚了回来。车子在老旧的单元楼前停住。付了车钱,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
秦悦儿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狼狈地钻进单元门洞。
昏黄的声控灯照亮布满小广告的墙壁和积灰的台阶。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混着若有似无的饭菜香,是家的烟火气,却让她觉得陌生。站在那扇熟悉的深棕色防盗门前,
她犹豫了。手指蜷了又蜷,最终按上了门铃。门开了。门内站着的男人,是夏禹杰。
时间似乎对他格外宽容又格外残忍。依旧是轮廓分明的脸,眉眼深邃,下颌线紧绷。
只是褪去了六年前那份隐约的青涩,沉淀出更深的沉默和疏离。他穿着灰色家居服,
身形挺拔,屋里暖黄的光线在他身后晕开一片光晕,
像一尊立在光影交界处的、没有温度的雕像。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的平静,
从湿透黏在额角的头发,扫到滴水的廉价外套,再到脚边寒酸的行李箱。
那目光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情绪,只有一片沉沉的、望不见底的深潭。
秦悦儿喉咙发紧:“夏禹杰……我回来了。”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侧身让开。“进来吧。
”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屋内的景象却让她微微一怔。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浅色沙发整洁如新,茶几上摆着透亮的玻璃杯和插着新鲜白色洋桔梗的白瓷花瓶。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木质香氛。一切都井井有条,舒适妥帖,比她离开时更像一个家。“坐。
”他指了指沙发。转身走向厨房,很快端出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秦悦儿依言坐下,
湿冷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她捧着水杯汲取暖意,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客厅里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她急促的呼吸声。沉默令人窒息。
她艰难开口:“家里……爸妈他们……”“都还好。”他简短回答,
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姿势端正,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待什么。果然,
他微微前倾,从沙发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动作从容地放在茶几上,
轻轻推了过来。秦悦儿的心猛地一沉。“秦悦儿,”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平稳,
却像巨石投入死寂的心湖,“六年了。”他顿了顿,目光沉静,
“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耳朵里。“虽然你现在,
”他目光扫过她的狼狈,“可能什么都没有了。”尖锐的恐慌和羞耻感攫住了她。“不过,
”他接下来的话像一道惊雷,“我的资产,可以分你一半,足够你重新开始。
”他打开文件袋,抽出几张钉好的A4纸。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放大。最上面一页,
抬头几个加粗的黑体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她的眼底——离婚协议书。
下面附着清晰的财产清单,房产、存款、投资……一笔笔列得清清楚楚。
“分割方式”那一栏,用笔工整地标注着“均分”。轰隆!脑子里炸开惊雷。
血液冲上头顶又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资产分她一半?
在她抛弃一切、在他独自守着家和两对年迈父母整整六年之后,在她像丧家之犬滚回来时,
他递来的第一份“礼物”竟然是这个?用“丰厚的资产”切割掉最后那点名存实亡的关系?
这算什么施舍?还是怜悯?无法形容的怒火混合着屈辱和尖锐的疼痛猛地炸开!
“呵……”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冷笑挤出喉咙。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夏禹杰!
”声音拔高破音,在客厅里尖锐刺耳,“你他妈什么意思?!”他平静地看着她,
眼神无波无澜。这该死的平静彻底点燃了她。她“噌”地站起来,带倒旁边的矮凳,
发出刺耳闷响。几步跨到茶几前,一把抓起那份离婚协议书!纸张冰凉刺着掌心。
“老娘公司没了!倾家荡产!像条狗一样爬回来!”她挥舞着那几张纸,
声音因愤怒和崩溃剧烈颤抖,“结果回来老公也没了?!”眼泪涌上,她死死瞪着他,
一种不甘决绝涌了上来“想离婚?你做梦!”她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抓住协议,
狠狠撕扯、揉烂!“我他妈回来——”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被压抑了六年的复杂情绪冲破理智堤坝,化作石破天惊的咆哮,“是打算跟你好好过日子!
然后跟你生个孩子的!”吼声在客厅里回荡,撞击墙壁,然后归于死寂。
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停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秦悦儿喘着粗气,脸颊滚烫,
耳膜里全是砰砰的心跳。勇气退潮,巨大的羞耻感和荒谬感涌上。她不敢看夏禹杰的表情。
时间凝固。不知过了多久,她僵硬地抬起一点眼皮,偷偷瞄向对面。夏禹杰还坐在那里,
姿势未变。只是……他脸上恒久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破。他微微睁大眼睛,
眼眸里掠过一丝愕然和惊诧。薄唇抿成僵直的线,下颌绷紧。
她的目光落在他搁在膝盖上的手。那双手指节修长,此刻紧紧攥着。左手腕上,
不知何时飞快地捻动着一串深褐色佛珠。木珠在指间急促滚动摩擦,
发出细碎密集的“咔哒”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捻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
秦悦儿呆呆地看着那串飞速转动的佛珠和他竭力维持平静却明显崩裂的脸,一片混乱。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了许多:“……生……孩子?”语调古怪迟疑。
秦悦儿脸上热度“腾”地烧起,梗着脖子破罐破摔地“嗯”了一声。他沉默几秒,
捻佛珠的速度缓了一丝,视线从她脸上移到地板的碎纸片上,又缓缓抬起,
眼神多了一种严肃审视。然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可以……”他斟酌词句,
最终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但得先做个体检。”“……”秦悦儿彻底懵了。体检?
生孩子……先体检?夏禹杰,你的脑回路被佛珠盘成山路十八弯了吗?
一股混合荒谬、羞耻和想撞墙冲动的热气直冲天灵盖。她脸烫得能煎鸡蛋,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看着她涨红呆滞的脸,捻佛珠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规律“咔哒”声,速度放缓一点。
移开目光。“咳,”他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语气平淡刻意,“家里有客房。你先休息。
”说完,站起身,平稳却僵硬地走向主卧,关上门。秦悦儿像木头桩子杵在原地,
听着关门声,脑子嗡嗡作响。低头看看满地碎纸片,再看看紧闭的门,
一种极不真实的荒谬感笼罩了她。这日子,好像……没法过了?或者说,
以一种她完全没预料到的、诡异的方向,又“过”上了?接下来的日子,像踩在云端,
晕乎乎的不真实。夏禹杰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
餐桌上就摆着两份打印好的、本市最好私立医院的“优生优育”体检套餐预约单。
日期就定在三天后。他递过来时,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递给秦悦儿一张水电费账单。
秦悦儿捏着纸,指尖发烫,偷偷抬眼看他。他慢条斯理喝白粥,眼睫低垂,侧脸冷硬,
左手腕佛珠泛着温润光泽。她默默咽回“你是不是有病”,算了,
跟一个能把“生孩子”和“体检”无缝衔接的佛系闷葫芦讲不清道理。去就去,谁怕谁?
体检那天,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抽血、B超、心电图……一项项检查做下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眼神微妙地在沉默得像两尊雕像的她们之间扫来扫去。
夏禹杰全程面无表情,配合度极高,像个精密的人形机器,
只有偶尔在秦悦儿因为抽血皱眉头时,他那捻着佛珠的手指会微不可察地收紧一下。
结果一切正常。夏禹杰拿着报告单仔细看完,点点头:“还行。”语气平淡。
秦悦儿:“……”日子在诡异平静中滑过。夏禹杰照常上班,秦悦儿在“家”无所适从。
他不提离婚协议,仿佛那天撕碎的只是废纸。依旧沉默寡言,但家里永远整洁,
冰箱总有新鲜水果。某天早上,
餐桌上放着一杯温牛奶和一小碟剥好的核桃仁——她以前压力大时爱吃的零嘴。
他什么也没说。这无声的妥帖像细小藤蔓缠绕上来,让她心底又酸又软又莫名焦躁。
‘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在可怜我?还是……真把我那句疯话当真了?
’一种强烈的不甘心和想要“扳回一城”的冲动攫住了秦悦儿。“既然你不提,那我也不提!
看谁耗得过谁!孩子?哼!老娘现在一穷二白,拿什么养孩子?”这念头像颗种子,
一旦落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疯长。她开始偷偷翻找东西,寻找他六年生活的蛛丝马迹。
仿佛只有抓住点什么,才能在这个被他打理得过于完美的空间里,找到一丝真实感和主动权。
夏禹杰的书房是禁区,他白天上班会锁上。但他似乎忘了,或者根本不在意,
家里的备用钥匙就放在客厅电视柜最底下的抽屉里。在一个他加班的深夜,
客厅里只有挂钟的滴答声,秦悦儿像做贼一样,摸出了那串冰冷的钥匙。
书房门锁“咔哒”打开。纸张、木头和淡淡墨水味扑面而来。书柜塞满书籍文件夹。
临窗是宽大实木书桌,只有关闭的电脑、笔筒和古朴铜制香炉,残留灰白香灰,
散发极淡檀香。秦悦儿目光落在书桌左侧最底下抽屉。拉开。里面几个文件盒。
拿起最上面陈旧的硬壳文件夹。翻开。一张对折、边缘毛糙的纸张滑落。展开。
是一份录取通知书。纸张泛黄,字迹清晰。录取通知夏禹杰先生:经审核,
我校商学院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EMBA项目录取……落款本市顶尖大学商学院,
日期……赫然印着六年前,她拖着行李箱离开的那个春天!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也是这样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空气里同样浮动着恼人的桂花香气。
她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崭新的、滚轮顺滑的行李箱,“啪”地一声扣上。转过身,
对着沙发上沉默如山的夏禹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禹杰!机会就这一次!跟我走!
离开这个小地方,我们一起去拼一把大的!你守在这里,能有什么出息?
”客厅的灯光有些昏暗,映着他低垂的侧脸。他抬起头,眼神像两口深井,
里面翻涌着她当时看不懂、也不愿去看懂的情绪。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
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铅块:“爸妈年纪大了,我们走了?
他们怎么办”四位老人的影像沉甸甸地压在他肩头,也沉甸甸地压在她此刻回溯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