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阳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早上被合租室友杨浩的闹钟吵醒时，他正梦见自己给曾敏送外卖，对方笑着递给他一杯珍珠奶茶，说“加了双倍糖”。结果现实是杨浩举着手机怼他脸上，屏幕里一个寸头大哥声嘶力竭：“追女生要胆大心细！比如送外卖时，顺手带朵花——哪怕是菜市场捡的！”
“捡你个头。”孙阳扒拉着头发坐起来，看了眼手机，离曾敏奶茶店的订单配送时间只剩十分钟。他套上印着“闪电速达”的蓝色外套，抓起钥匙就往外冲，没注意杨浩从床底摸出一支蔫头耷脑的红玫瑰，塞进了他的外卖箱侧袋。
楼下的电动车昨晚没充电，仪表盘红得像血。孙阳骂了句脏话，蹬着没电的电动车在早高峰车流里穿梭，裤脚卷进链条蹭了片黑油，刚买的白T恤后背被汗水洇出深色的印子。
“孙阳？”
一个洪亮的女声突然炸响，吓得孙阳手一抖，电动车差点撞上路牙子。他抬头看见蒋文丽站在路边，灰色紧身运动衣裹着线条分明的胳膊，手里拎着个印着肌肉男的塑料袋，正是她常喝的蛋白粉。
“蒋……蒋姐。”孙阳结巴了。这位小学同桌兼健身房教练，是他童年阴影——当年把他作业本撕了叠纸飞机，还抢过他的辣条，现在见面依旧气场两米八。
蒋文丽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后背的汗渍，力道大得像拍案板：“跑这么急？去给曾敏送外卖？”
孙阳脸一热：“不是，顺路……”
“顺路个屁。”蒋文丽挑眉，指了指他外卖箱里露出的奶茶杯轮廓，“你上周给她们店送了七次，每次都绕路多等五分钟，不就是想多看那姑娘两眼？”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蛋白粉，塞进孙阳手里，“拿着，看你瘦得跟晾衣杆似的，昨天听说你被那条大黄狗追了三条街，丢不丢咱小学班级的脸？”
罐子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孙阳捏着不知所措时，蒋文丽突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动作熟稔得像拎小鸡。“走了，”她拽着他往奶茶店方向挪了两步，嗓门大得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姐陪你去，看谁敢再抢你外卖！”
此时的“蜜雪情缘”奶茶店，曾敏正对着手机屏幕叹气。屏幕是丁晓兰刚发来的微信：敏敏，我刚才看见孙阳了！跟个肌肉女勾肩搭背，那女的还给了他个罐子，看着特亲密！
下面附了张偷拍的照片，孙阳被个高个子女生搂着脖子，侧脸对着镜头，嘴角好像还带着笑。曾敏指尖划过屏幕，突然觉得有点烦躁，把刚泡好的乌龙茶狠狠灌了一口。
“曾敏，13号订单好了没？”丁晓兰凑过来，眼睛亮得像探照灯，“就是那个总来的外卖小哥，备注要三分糖少冰。”
曾敏没说话，抓起杯子往里面加冰，一勺接一勺，直到冰块堆得像座小冰山。她盯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上周孙阳送外卖时，裤脚沾着泥，说是为了避开那条大黄狗，绕路摔进了花坛。当时她没忍住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红着脸接过去，说“谢谢敏敏……姐”。
“砰！”
店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孙阳站在门口，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手里还攥着那罐蛋白粉，蒋文丽跟在他身后，环视一圈奶茶店，最后目光落在曾敏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13号订单。”孙阳把外卖递过去，声音有点抖。他不敢看曾敏的眼睛，总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曾敏接过袋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烫得像触电。她飞快地收回手，指了指他手里的蛋白粉：“朋友送的？”
“是……我小学同桌，蒋文丽。”孙阳赶紧解释，“她……”
“我是他姐。”蒋文丽上前一步，胳膊往孙阳肩上一搭，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这小子总被欺负，我来看看他上班的地方安全不。对了，你们店的珍珠奶茶不错，给我来一杯，要全糖加珍珠，算在他账上。”
曾敏的脸沉了沉，转身去做奶茶。丁晓兰在旁边捅了捅她的胳膊，挤眉弄眼：你看你看，我就说他俩有关系！
孙阳想解释“我跟她真的只是同学”，嘴刚张开，就被蒋文丽塞了个东西到手里。低头一看，是支用透明塑料袋包着的红玫瑰，花瓣蔫了一半，花茎上还沾着点泥。
“拿着。”蒋文丽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杨浩刚才发微信，让我转交的，说这招追女生百试百灵。”
孙阳：“……”
他捏着那支惨不忍睹的玫瑰花，感觉整个店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丁晓兰捂着嘴偷笑，蒋文丽抱臂看戏，而曾敏正转过身，把一杯奶茶“咚”地放在柜台上。
“你的三倍冰奶茶。”曾敏的声音冷得像冰块，“加了双倍柠檬，免费送的，降降火。”
孙阳看着那杯冰碴快溢出来的奶茶，又看了看曾敏抿紧的嘴唇，突然觉得手里的玫瑰花烫得像烙铁。他张了张嘴，想说“这花不是我的”，又想说“我不渴”，最后只憋出一句：“谢……谢谢。”
蒋文丽在旁边笑得直拍大腿：“哈哈，三倍冰？曾敏你挺懂他啊，这小子一紧张就冒虚汗，是得降降火。”
曾敏没理她，转身去擦操作台，背影挺得笔直。孙阳看见她握着抹布的手，指节都捏白了。
“走了走了。”蒋文丽拽着孙阳往外走，路过柜台时还不忘拎起那杯全糖奶茶，“谢了啊曾敏，下次我还来——看我弟。”
店门关上，风铃又响了一阵，最后归于安静。丁晓兰戳了戳曾敏的后背：“喂，你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曾敏猛地转过身，脸颊有点红：“吃什么醋？我是觉得那女的太没礼貌了。”她低头看见柜台上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玫瑰花瓣，是蔫了的那种，黄不拉几的，像极了孙阳刚才的表情。
她没说话，抓起那片花瓣扔进了垃圾桶。
外面的孙阳被蒋文丽一路拽到街角，才终于挣脱。“蒋姐你干嘛啊！”他急得抓头发，“你没看曾敏误会了吗？”
“误会才好。”蒋文丽嘬了口全糖奶茶，含糊道，“让她知道有人跟她抢，才会着急。”她看孙阳一脸苦相，突然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颗大白兔奶糖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比三倍冰奶茶甜。”
孙阳捏着那颗糖，看着手里蔫掉的玫瑰花，又回头望了眼奶茶店的方向，玻璃门后，曾敏的身影正对着操作台，一动不动。
他突然觉得，杨浩说的“捡朵花追女生”，简直是本世纪最馊的主意。而自己这倒霉体质，大概这辈子都送不到那杯“加双倍糖”的奶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