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从昨夜子时开始变烈的。
陈铁山裹紧了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单棉袄，棉袄里子早就磨透了，风像针似的往里钻，贴在脊梁骨上，冻得人一抽一抽地疼。
他抬头望了望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雪花不是一片一片飘，是成团成团地砸下来，落在脸上瞬间化成水，再被风一吹，就结成了冰碴子，刮得脸颊生疼，像是被人用粗砂纸磨过。
脚下的路早就看不清了。
奉天城外的官道本就坑坑洼洼，这会儿全被雪埋了，只隐约能看见路边枯树的枝桠，像瘦骨嶙峋的手，指着通往抚顺的方向。
陈铁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棉鞋早就湿透了，雪灌进鞋筒里，和着脚汗冻成冰，每走一步，鞋底就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像是骨头在磨。
他己经走了七天了。
从山东兖州老家出来，一路逃荒到东北，原本同行的还有三个同乡，可在过辽河的时候，老张受不了冻，夜里蜷在草垛里就没再醒过来；小李贪便宜买了路边发霉的窝头，拉了三天肚子，最后倒在半道上，被路过的马车碾没了踪影；只剩下一个王二，昨天在奉天城门口，为了抢一块掉在地上的驴粪蛋（据说能烤着吃），被城卫兵一刺刀挑破了肚子，血染红了雪地，热气冒了没一会儿就凉透了。
陈铁山摸了摸怀里，那里藏着半块干硬的窝头，是王二临死前塞给他的。
窝头硬得能砸死人，他每天只敢掰一点，就着雪咽下去，现在还剩下小半块，棱角都被体温焐得发软。
他不敢多吃，谁知道下一顿要等到什么时候。
“抚顺…… 抚顺煤矿……” 他嘴里念叨着，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出发前，村里来过一个从东北回来的货郎，说抚顺的煤矿招矿工，管饭，虽然累点，但能活命。
那时候老家闹旱灾，地里颗粒无收，爹娘把最后一点粮食塞给了他，让他 “去东北寻条活路”，他记得娘当时哭得眼睛通红，说 “要是能活下去，就回来接俺们”。
可活路哪有那么好找。
雪越下越大，陈铁山的脚步越来越沉，眼皮也开始打架。
他找了棵歪脖子树，靠在树干上想歇一会儿，刚一闭眼，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喊骂的声音。
他心里一紧，赶紧首起身子，往树后躲了躲 —— 这年月，兵荒马乱的，遇见当兵的或是警察，没好事。
马蹄声越来越近，雪地里出现了两个黑影，是骑着马的矿警。
他们穿着黑色的制服，肩上扛着步枪，制服领口别着个黄色的徽章，上面是个 “满铁” 的字样。
马走到离陈铁山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矿警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像刀子似的。
“你是干啥的？”
八字胡开口了，声音又粗又哑，带着一股子蛮横劲儿。
陈铁山赶紧从树后走出来，弓着身子，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官爷，俺是逃荒来的，想去抚顺煤矿找个活干，混口饭吃。”
“找活干？”
八字胡冷笑了一声，用马鞭指了指陈铁山，“就你这熊样，还想当矿工？
告诉你，抚顺煤矿是‘满铁’的地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另一个瘦高个矿警也笑了，他从马上跳下来，走到陈铁山面前，用靴子踢了踢他的腿：“小子，身上有盘缠没？
没盘缠就别往前走了，抚顺那边，饿死的逃荒鬼多了去了！”
陈铁山心里一沉，他知道这是要索贿。
可他身上除了那半块窝头，啥都没有。
他赶紧摆手：“官爷，俺真没盘缠，俺就想找个活干，只要能让俺吃饭，俺啥苦都能吃。”
“没盘缠？”
瘦高个脸色一沉，抬手就给了陈铁山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又重又狠，陈铁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差点栽倒在雪地里。
“妈的，给脸不要脸！”
瘦高个骂道，“告诉你，今天要么拿出盘缠，要么就滚回山东去，别在这儿碍眼！”
陈铁山捂着脸，心里又气又急。
他想起爹娘的嘱托，想起王二临死前的眼神，要是就这么回去，他不甘心。
他咬了咬牙，抬起头，看着瘦高个：“官爷，俺真没盘缠，可俺有力气，俺能挖矿，俺能干活，您就让俺去煤矿吧，俺肯定好好干！”
“还敢顶嘴？”
瘦高个火了，抬脚就往陈铁山肚子上踹。
陈铁山没防备，被踹得弯下腰，疼得首咧嘴。
他怀里的窝头掉了出来，落在雪地里，滚了几圈，沾满了雪。
瘦高个看见窝头，眼睛一亮，走过去用靴子踩在上面，来回碾了碾。
窝头瞬间被踩碎，雪和着碎渣子，变成了一滩烂泥。
“妈的，还藏着吃的！”
瘦高个骂道，“告诉你，在这奉天地面上，‘满铁’说了算，你这种逃荒的，就不配吃饭！”
陈铁山看着被踩碎的窝头，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那是他最后的口粮，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股子狠劲，盯着瘦高个：“你凭啥踩俺的窝头？
那是俺的口粮，俺的命！”
“哟，还敢瞪我？”
瘦高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行啊，小子，有种！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在这儿，老子想干啥就干啥！”
说着，他从腰里掏出一根绳子，就要捆陈铁山。
八字胡在马上看着，没说话，显然是默许了瘦高个的做法。
陈铁山心里一慌，他知道要是被捆起来，肯定没好下场。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瘦高个，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他虽然是个逃荒的，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在家乡的时候，他也跟人打过架，论力气，他不比别人差。
“怎么？
还想反抗？”
瘦高个冷笑一声，扑了上来。
陈铁山赶紧往旁边躲，瘦高个扑了个空，差点摔在雪地里。
“妈的，还敢躲！”
瘦高个更火了，转身又扑了上来。
陈铁山这次没躲，他瞅准机会，伸出手，抓住了瘦高个的胳膊，用力一拧。
瘦高个疼得 “哎哟” 一声，脸都白了。
八字胡在马上看见，脸色一变，赶紧从马上跳下来，拔出腰间的手枪，指着陈铁山：“小子，赶紧放开他！
不然老子开枪了！”
陈铁山心里一紧，他知道手枪的厉害，要是八字胡真开枪，他肯定活不成。
他看了看瘦高个，又看了看八字胡手里的枪，慢慢松开了手。
瘦高个揉着胳膊，恶狠狠地看着陈铁山：“小子，你等着，今天这事没完！”
八字胡走到陈铁山面前，用枪指着他的头：“小子，你胆子不小啊，敢跟‘满铁’的矿警动手？
告诉你，今天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着，他抬起枪托，就往陈铁山头上砸。
陈铁山赶紧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这下完了，可能要像王二一样，死在这雪地里了。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还有人喊：“李警官，张警官，你们在这儿干啥呢？
矿长让你们赶紧回矿场，有急事！”
八字胡和瘦高个听见声音，对视了一眼。
八字胡放下枪托，看了看陈铁山，冷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运气好，今天就饶了你。
要是再让我看见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他和瘦高个转身就走，翻身上马，朝着抚顺的方向去了。
陈铁山松了一口气，瘫坐在雪地里，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摸了摸头，还好，没被砸到。
他看了看地上被踩碎的窝头，心里一阵发酸，捡起一块还没完全碎的渣子，塞进嘴里，慢慢嚼着，没什么味道，只有一股子苦味。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
陈铁山坐在雪地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
他知道，矿警虽然走了，但前面的路肯定更难走。
可他没有退路，爹娘还在等着他，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去抚顺煤矿。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朝着抚顺的方向走去。
雪地里，他的脚印一步一步向前延伸，被风雪慢慢覆盖，又被新的脚印踩出来。
他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是活路，还是像王二、老张一样的结局。
但他知道，他不能停下，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得往前走。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远处出现了一片黑影，是抚顺煤矿的矿场。
矿场的烟囱冒着黑烟，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
矿场门口有几个岗哨，都是穿着 “满铁” 制服的矿警，手里拿着步枪，警惕地看着来往的人。
陈铁山心里一紧，他知道，要想进矿场，还得过这一关。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朝着矿场门口走去。
他不知道，这一步迈出去，等待他的，将是比逃荒路上更残酷的命运 —— 黑不见底的矿道，凶神恶煞的矿警，还有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进这吞噬人命的黑窑里，寻找那一点点渺茫的活路。
雪还在下，落在矿场的围墙上，落在矿警的帽子上，也落在陈铁山的肩膀上。
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股子不肯认输的韧劲，一步一步，朝着那片黑沉沉的矿场走去。
陈铁山裹紧了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单棉袄，棉袄里子早就磨透了，风像针似的往里钻，贴在脊梁骨上，冻得人一抽一抽地疼。
他抬头望了望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雪花不是一片一片飘，是成团成团地砸下来，落在脸上瞬间化成水，再被风一吹，就结成了冰碴子，刮得脸颊生疼，像是被人用粗砂纸磨过。
脚下的路早就看不清了。
奉天城外的官道本就坑坑洼洼，这会儿全被雪埋了，只隐约能看见路边枯树的枝桠，像瘦骨嶙峋的手，指着通往抚顺的方向。
陈铁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棉鞋早就湿透了，雪灌进鞋筒里，和着脚汗冻成冰，每走一步，鞋底就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像是骨头在磨。
他己经走了七天了。
从山东兖州老家出来，一路逃荒到东北，原本同行的还有三个同乡，可在过辽河的时候，老张受不了冻，夜里蜷在草垛里就没再醒过来；小李贪便宜买了路边发霉的窝头，拉了三天肚子，最后倒在半道上，被路过的马车碾没了踪影；只剩下一个王二，昨天在奉天城门口，为了抢一块掉在地上的驴粪蛋（据说能烤着吃），被城卫兵一刺刀挑破了肚子，血染红了雪地，热气冒了没一会儿就凉透了。
陈铁山摸了摸怀里，那里藏着半块干硬的窝头，是王二临死前塞给他的。
窝头硬得能砸死人，他每天只敢掰一点，就着雪咽下去，现在还剩下小半块，棱角都被体温焐得发软。
他不敢多吃，谁知道下一顿要等到什么时候。
“抚顺…… 抚顺煤矿……” 他嘴里念叨着，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出发前，村里来过一个从东北回来的货郎，说抚顺的煤矿招矿工，管饭，虽然累点，但能活命。
那时候老家闹旱灾，地里颗粒无收，爹娘把最后一点粮食塞给了他，让他 “去东北寻条活路”，他记得娘当时哭得眼睛通红，说 “要是能活下去，就回来接俺们”。
可活路哪有那么好找。
雪越下越大，陈铁山的脚步越来越沉，眼皮也开始打架。
他找了棵歪脖子树，靠在树干上想歇一会儿，刚一闭眼，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喊骂的声音。
他心里一紧，赶紧首起身子，往树后躲了躲 —— 这年月，兵荒马乱的，遇见当兵的或是警察，没好事。
马蹄声越来越近，雪地里出现了两个黑影，是骑着马的矿警。
他们穿着黑色的制服，肩上扛着步枪，制服领口别着个黄色的徽章，上面是个 “满铁” 的字样。
马走到离陈铁山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矿警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像刀子似的。
“你是干啥的？”
八字胡开口了，声音又粗又哑，带着一股子蛮横劲儿。
陈铁山赶紧从树后走出来，弓着身子，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官爷，俺是逃荒来的，想去抚顺煤矿找个活干，混口饭吃。”
“找活干？”
八字胡冷笑了一声，用马鞭指了指陈铁山，“就你这熊样，还想当矿工？
告诉你，抚顺煤矿是‘满铁’的地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另一个瘦高个矿警也笑了，他从马上跳下来，走到陈铁山面前，用靴子踢了踢他的腿：“小子，身上有盘缠没？
没盘缠就别往前走了，抚顺那边，饿死的逃荒鬼多了去了！”
陈铁山心里一沉，他知道这是要索贿。
可他身上除了那半块窝头，啥都没有。
他赶紧摆手：“官爷，俺真没盘缠，俺就想找个活干，只要能让俺吃饭，俺啥苦都能吃。”
“没盘缠？”
瘦高个脸色一沉，抬手就给了陈铁山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又重又狠，陈铁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差点栽倒在雪地里。
“妈的，给脸不要脸！”
瘦高个骂道，“告诉你，今天要么拿出盘缠，要么就滚回山东去，别在这儿碍眼！”
陈铁山捂着脸，心里又气又急。
他想起爹娘的嘱托，想起王二临死前的眼神，要是就这么回去，他不甘心。
他咬了咬牙，抬起头，看着瘦高个：“官爷，俺真没盘缠，可俺有力气，俺能挖矿，俺能干活，您就让俺去煤矿吧，俺肯定好好干！”
“还敢顶嘴？”
瘦高个火了，抬脚就往陈铁山肚子上踹。
陈铁山没防备，被踹得弯下腰，疼得首咧嘴。
他怀里的窝头掉了出来，落在雪地里，滚了几圈，沾满了雪。
瘦高个看见窝头，眼睛一亮，走过去用靴子踩在上面，来回碾了碾。
窝头瞬间被踩碎，雪和着碎渣子，变成了一滩烂泥。
“妈的，还藏着吃的！”
瘦高个骂道，“告诉你，在这奉天地面上，‘满铁’说了算，你这种逃荒的，就不配吃饭！”
陈铁山看着被踩碎的窝头，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那是他最后的口粮，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股子狠劲，盯着瘦高个：“你凭啥踩俺的窝头？
那是俺的口粮，俺的命！”
“哟，还敢瞪我？”
瘦高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行啊，小子，有种！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在这儿，老子想干啥就干啥！”
说着，他从腰里掏出一根绳子，就要捆陈铁山。
八字胡在马上看着，没说话，显然是默许了瘦高个的做法。
陈铁山心里一慌，他知道要是被捆起来，肯定没好下场。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瘦高个，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他虽然是个逃荒的，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在家乡的时候，他也跟人打过架，论力气，他不比别人差。
“怎么？
还想反抗？”
瘦高个冷笑一声，扑了上来。
陈铁山赶紧往旁边躲，瘦高个扑了个空，差点摔在雪地里。
“妈的，还敢躲！”
瘦高个更火了，转身又扑了上来。
陈铁山这次没躲，他瞅准机会，伸出手，抓住了瘦高个的胳膊，用力一拧。
瘦高个疼得 “哎哟” 一声，脸都白了。
八字胡在马上看见，脸色一变，赶紧从马上跳下来，拔出腰间的手枪，指着陈铁山：“小子，赶紧放开他！
不然老子开枪了！”
陈铁山心里一紧，他知道手枪的厉害，要是八字胡真开枪，他肯定活不成。
他看了看瘦高个，又看了看八字胡手里的枪，慢慢松开了手。
瘦高个揉着胳膊，恶狠狠地看着陈铁山：“小子，你等着，今天这事没完！”
八字胡走到陈铁山面前，用枪指着他的头：“小子，你胆子不小啊，敢跟‘满铁’的矿警动手？
告诉你，今天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着，他抬起枪托，就往陈铁山头上砸。
陈铁山赶紧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这下完了，可能要像王二一样，死在这雪地里了。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还有人喊：“李警官，张警官，你们在这儿干啥呢？
矿长让你们赶紧回矿场，有急事！”
八字胡和瘦高个听见声音，对视了一眼。
八字胡放下枪托，看了看陈铁山，冷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运气好，今天就饶了你。
要是再让我看见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他和瘦高个转身就走，翻身上马，朝着抚顺的方向去了。
陈铁山松了一口气，瘫坐在雪地里，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摸了摸头，还好，没被砸到。
他看了看地上被踩碎的窝头，心里一阵发酸，捡起一块还没完全碎的渣子，塞进嘴里，慢慢嚼着，没什么味道，只有一股子苦味。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
陈铁山坐在雪地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
他知道，矿警虽然走了，但前面的路肯定更难走。
可他没有退路，爹娘还在等着他，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去抚顺煤矿。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朝着抚顺的方向走去。
雪地里，他的脚印一步一步向前延伸，被风雪慢慢覆盖，又被新的脚印踩出来。
他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是活路，还是像王二、老张一样的结局。
但他知道，他不能停下，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得往前走。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远处出现了一片黑影，是抚顺煤矿的矿场。
矿场的烟囱冒着黑烟，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
矿场门口有几个岗哨，都是穿着 “满铁” 制服的矿警，手里拿着步枪，警惕地看着来往的人。
陈铁山心里一紧，他知道，要想进矿场，还得过这一关。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朝着矿场门口走去。
他不知道，这一步迈出去，等待他的，将是比逃荒路上更残酷的命运 —— 黑不见底的矿道，凶神恶煞的矿警，还有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进这吞噬人命的黑窑里，寻找那一点点渺茫的活路。
雪还在下，落在矿场的围墙上，落在矿警的帽子上，也落在陈铁山的肩膀上。
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股子不肯认输的韧劲，一步一步，朝着那片黑沉沉的矿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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