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你被开除了。”
当项目经理王秃子把这句话从他油腻的嘴里吐出来时，我的大脑有那么三秒钟是空白的。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长期熬夜而浮肿的脸，看着他嘴边没刮干净的胡茬，很想把手里这份滚烫的咖啡泼上去。但我没有，我只是一个刚毕业一年，背着房贷，口袋比脸还干净的程序员。
“王经理，为什么？”我压抑着怒火，声音有些沙哑，“这个项目我跟了半年，上周还通宵帮你解决了那个致命bug，你说过……”
“我说过什么？”王秃子不耐烦地打断我，肥硕的手指敲着桌子，“我说过年轻人要多努力，但没说过公司要养闲人。老板要削减成本，你一个新人，没背景没资历，不裁你裁谁？”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子，在我的尊严上慢慢地割。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我知道，争辩是没用的。那个bug的功劳，昨天开会时已经被他轻描淡写地归为己有。我，不过是他向上爬的一块垫脚石，用完了，就该一脚踢开。
“好。”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转身回到我的工位，在同事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开始收拾我那点可怜的私人物品。
一个小时后，我抱着一个纸箱，像一条丧家之犬，站在了公司的楼下。天空是灰蒙蒙的，就像我的心情。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女朋友周倩发来的微信。
“我们分手吧。”
只有五个字，连一个表情符号都吝于施舍。
我愣在原地，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我颤抖着拨通了她的电话。
“为什么？”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漠而遥远：“陈烨，我累了。我不想再跟你挤在那间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每天为了几块钱的菜价吵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倩倩，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
“我下个月就要和张超结婚了。”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我所有的希望都击得粉碎。
张超，我们大学时的同学，一个开着宝马的富二代。我追了周倩三年，他追了周倩四年。最终，他还是赢了。
“祝……你们幸福。”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四个字的，只知道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蹲在路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失业，失恋，仿佛一天之内，全世界都背叛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被周倩称之为“鸽子笼”的出租屋的。屋里还残留着她的香水味，但属于她的东西，早已被清扫一空。
我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世界一片黑暗。
就在我意识混沌，即将睡去的时候，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达到阈值，织梦者系统激活。
绑定中……绑定成功。
宿主：陈烨。
等级：1见习织梦者
能力：入梦可进入任何与宿主产生物理接触或强烈精神连接的目标的浅层梦境
新手任务：完成一次成功的‘入梦’，并获取一项有价值的信息。
任务奖励：精神力+10，系统正式开启。
我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屋子里空无一人，那声音，确确实实是从我脑子里发出来的。
幻觉？还是我被双重打击逼疯了？
我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很痛。
“织梦者系统？”我试探性地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宿主，我在。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靠！是真的！
作为一个资深网文爱好者，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这是我的金手指！是我的外挂！
所有的屈辱、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极致的狂喜。
王秃子！周倩！你们等着！
我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开始研究这个所谓的“织梦者”系统。
“进入别人的梦境？”
是的，宿主。只要满足条件，您的意识便可潜入目标的梦境之中。在梦境中，您是绝对的观察者，可以窥探目标潜意识中的一切秘密。
秘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升起。
王秃子！他不是喜欢抢功劳吗？我记得他负责的另一个项目，下周就要交付了，但核心代码一直有问题。他这几天，肯定为了这个焦头烂额。
他的解决方案，他的密码，他的一切，会不会都在梦里？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我从床上跳下来，翻出今天中午刚和王秃-子在食堂吃饭时，他递给我的一根烟。
物理接触！这个应该算！
我握紧那根还残留着他指纹的香烟，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系统，目标王富贵王秃子的大名，入梦！”
目标锁定。精神连接建立中……连接成功。
开始入梦。
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我的意识仿佛被抽离了身体，坠入一个五光十色的隧道。
几秒钟后，我感觉双脚落地。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熟悉的办公室里。
这是王秃子的办公室。
而王秃子本人，正坐在他的老板椅上，满头大汗地敲着代码。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手持皮鞭、面目狰狞的恶魔，赫然是公司的大老板。
“废物！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下周交不了差，你就给我滚蛋！”老板一边骂，一边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
王秃子吓得屁滚尿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密码是‘laopo520’，服务器地址是192.168.1.108……完了完了，那个关键算法我想不起来了……”
我心中一动。
这就是他的梦！梦境，果然是潜意识的直接反映。他对老板的恐惧，对项目的焦虑，在这里暴露无遗。
我像一个隐形的幽灵，飘到他的电脑前。梦里的代码清晰可见。我看到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bug，也看到了他藏在文档最深处的一个加密文件。
“核心算法备份”，文件名很直白。
我尝试着用意念去打开它。
权限不足，无法干涉梦境。系统提示道。
我虽然无法直接打开，但我看到了王秃子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输入着解压密码。
“rnmxtp@2024!”日内妈系统配
我将这串充满了怨念的密码，和那个服务器地址，以及他银行卡的登录密码没错，他竟然在梦里数钱，全都死死地记在脑子里。
新手任务完成。获取多项有价值信息。
任务奖励发放：精神力+10。
织梦者系统正式开启。恭喜您，见习织梦者。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响起，一股暖流涌入我的大脑，原本因为失业和失恋而昏沉的脑袋，瞬间变得清明无比。
我退出了梦境。
睁开眼，窗外夜色正浓。我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了十分钟。
但我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冒险。
我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我用王秃子的服务器地址和密码，成功登录了他的项目后台。然后，用那串咒骂的密码，解开了那个核心算法文件。
一切，都和梦里一模一样。
我没有去修复他的bug。
我只是，将这份核心算法，匿名地，发给了公司的竞争对手。
然后，我登录了王秃子的网银。
看着他那七位数的存款余额，我冷笑一声，将里面所有的活期存款，全部转到了一个匿名的慈善机构账户上。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仇的快感，传遍了我的四肢百骸。
王秃子，你不是喜欢抢功劳吗？我让你，连锅都端不稳。
你不是喜欢钱吗？我让你，一夜回到解放前。
这，只是一个开始。
下一个，周倩，还有张超。
你们的噩梦，也即将，拉开序幕。
对付周倩，我用的是同样的方法。
我找到了她落在出租屋里的一根发带，那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当晚，我成功潜入了她的梦境。
她的梦，比王秃子的要光鲜亮丽得多。
梦里，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正和西装革履的张超，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台下，坐满了宾客，每个人都对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周倩，你真幸福，嫁了这么一个好老公。”
“是啊，张少年轻有为，家里又有钱，你以后就是阔太太了。”
周倩站在聚光灯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刺得我眼睛生疼。
“亲爱的，我爱你。”张超深情地看着她，为她戴上了那颗硕大的钻戒。
“我也爱你。”周倩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我像一个可悲的观众，被迫欣赏着这场背叛者的狂欢。
愤怒，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
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是来窃取信息的，不是来感受痛苦的。
我开始在她的梦境里游荡，寻找有价值的东西。
很快，我在梦境的角落，看到了另一个场景。
那是周倩和张超的“新房”里。张超正搂着她，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个K线图，意气风发地说道：
“宝贝，看到了吗？这支‘东科蓝筹’，我爸的内幕消息，下周一开盘，绝对会连续三个涨停板！我已经让我们家所有的亲戚都全仓杀入了！等这波赚完，我们就去马尔代夫度蜜月！”
东科蓝筹！
内幕消息！
我心中一动，将这个名字死死记住。
第二天一早，我将王秃子卡里转剩下的，属于我的那点可怜的积蓄，全部投入了股市，毫不犹豫地，全仓买入了“东科蓝筹”。
周一开盘，如张超所言，这支股票，一字涨停。
周二，涨停。
周三，涨停。
短短三天，我的本金，就翻了近一番。
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用信息差赚钱的，那种摧枯拉朽的快感。
这比我辛辛苦苦敲一年代码，赚得还多。
我没有贪心，在第三个涨停板打开的时候，我果断清仓。
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十几万，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不，比做梦还爽。
因为，这笔钱，是从我最恨的那个男人身上，割下来的肉。
我用这笔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租了一套高档的公寓。
当我从那个充满了我和周倩“回忆”的鸽子笼里搬出来，住进这个拥有巨大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公寓时，我感觉自己，终于，和过去那个卑微的自己，划清了界限。
我开始了我的“盗梦”生涯。
我不再去找工作。我的工作，就是寻找目标，然后，潜入他们的梦境，窃取他们的秘密。
一开始，我的目标，都是一些公司的中高层。
我假装成推销员、外卖员，想尽办法，和他们产生物理接触，拿到他们的“入梦凭证”。
他们的梦里，藏着各种各样的商业机密。
新产品的研发方向，下一季度的财务报表，即将公布的并购计划……
这些信息，在股票市场，就是真金白银。
我的财富，像滚雪球一样，迅速积累。
短短一个月，我的账户资金，就从几万，变成了几百万。
我买了豪车，穿上了名牌西装。
我成了自己，曾经最羡慕，也最鄙视的那种人。
但，我很快就发现，仅仅窃取商业机密，已经无法满足我了。
我开始享受，那种，掌控他人秘密的，上帝般的感觉。
我开始把目标，转向那些，生活在我身边，形形色色的普通人。
楼下的保安，送快递的小哥，甚至，是路边摊卖煎饼的大妈。
他们的梦，没有商业机密，却充满了，最真实的人间百态。
保安的梦里，他成了小区的业主，每天训斥着另一个“自己”。
快递小哥的梦里，他开着一辆兰博基ニ，在秋名山上漂移。
而那个卖煎饼的大妈，她的梦，最让我印象深刻。
她的梦里，没有财富，没有豪车。
只有一片金黄色的麦田。
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在麦田里奔跑。
风吹过，麦浪滚滚，充满了温暖和幸福。
我能感觉到，那是她，早已逝去的丈夫，和夭折的女儿。
那一天，我退出梦境后，沉默了很久。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一丝怀疑。
我这样，肆无忌惮地，窥探别人的隐私，到底，是对是错？
但这种怀疑，很快就被另一种，更强烈的，好奇心所取代。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共同点。
无论是腰缠万贯的公司老板，还是在梦里思念亲人的煎饼大妈。
在他们梦境的最深处，在我意识所能触及的，最遥远的边界。
我总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红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
穿着一条鲜红色的长裙。
她总是，背对着我，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永恒的雕像。
我看-不清她的脸，也感觉不到她的任何情绪。
她就像一个，所有梦境里，都固定存在的，背景板。
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巧合。
或者，是某种，我还不理解的，梦境规律。
我并没有，太在意。
直到那一天。
我的盗梦事业，进行得顺风顺-水。我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我的目标，锁定在了本市的首富，李泽海的身上。
我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他身边的一个保镖，拿到了他抽过的一根雪茄。
当晚，我满怀期待地，潜入了他的梦境。
李泽海的梦，极尽奢华。
黄金铺成的宫殿，美酒汇成的河流，数不清的美女，在他身边环绕。
我穿过这片纸醉金迷，开始向他梦境的深处，探索。
果然，在梦境的边界，那片永恒的，灰白色的迷雾中。
我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裙的女人。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这一次，我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想看看，她到底是谁。
我想看看，她的脸，到底长什么样。
我壮着胆子，用意念，驱动着我的意识体，慢慢地，向她，靠近。
十米。
五米。
三米。
就在我即将，走到她的身后时。
那个一直，如同雕像般的女人，忽然，动了。
她，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的脸上，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五官。
然后，那片空白，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一张脸，慢慢地，浮现出来。
那是一张，我无比熟悉的，我自己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