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参加男闺蜜裴铮的生日会，喝断片后被拖进酒店房间。
我在她手机里发现衬衫纽扣时，她正哼着歌在厨房煮醒酒汤。
“好玩吗？”我晃了晃掌心那枚刻着“铮”字的银扣。
她摔碎了汤勺，像被抽掉骨头的鱼滑倒在地。
我笑着扶起她：“别慌，游戏才刚开始。”
冰冷的雨点砸在落地窗上，噼啪作响。迟屿站在书房的暗影里，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一张五星级酒店的服务生签单小票。日期是三天前的那个夜晚，江晚说要去参加裴铮的生日会，会晚点回来。时间戳显示凌晨一点四十八分。项目：两份客房送餐服务。房号：1708。签名潦草，但能辨出“裴”字的一点尾巴。
空气里有股沉闷的湿气，混着窗外城市刚被雨水冲刷过的、隐约的尘土味道。他听见厨房传来轻快的哼歌声，是江晚。她还煮着醒酒汤？为了谁？那晚醉醺醺回来的是她，需要醒酒汤的也是她。
他把那张带着酒店特有印刷油墨味的小票，轻轻塞进书架最顶层一本厚重精装书的夹页里，动作像放下一件易碎的古董。指腹擦过书脊，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潮湿。他关掉书房的顶灯，只留一盏昏黄的阅读灯，让暗影更深地包裹住这方空间。然后，他走了出去，脸上挂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倦意。
厨房的灯光是暖黄明亮的。江晚穿着柔软的家居服，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股酸甜的姜味弥漫开来。她似乎心情不错，肩膀随着不成调的曲子轻轻晃动。
“回来了？”她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声音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种刻意的轻快，“雨真大，路上堵吧？汤快好了，你昨晚又熬夜，喝点暖暖胃。”
迟屿靠在厨房冰凉的门框上，目光落在她裸露的后颈。那里皮肤白皙，有几缕碎发垂着。他看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不高，听不出情绪：“昨晚？哦，睡得还行。”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就是……好像听到你一直在说梦话。”
江晚搅动汤勺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金属勺柄轻轻磕在锅沿上，发出“叮”一声脆响，随即又被咕嘟的气泡声盖过。
“啊？我说什么了？”她终于转过身，脸上是努力撑起的笑容，眼神却有点闪躲，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目光飘向他身后的冰箱门，“肯定又是些乱七八糟的……我酒还没醒透么？”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动作有些刻意的大，顺势避开了迟屿审视的目光。
“也没什么，”迟屿慢悠悠地走过去，拉开一把高脚椅坐下，手肘随意地搁在冰冷的石英石台面上。他的视线落在灶台上放着的小碗里，里面是几颗剥开的红枣核。“就是不断叫一个人的名字，挺清楚的。”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锁住江晚瞬间绷紧的脸。
江晚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像被泼了一盆冰水。握着汤勺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骨节清晰可见。厨房里的水汽和甜香仿佛瞬间凝固了，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锅里汤水翻滚的“咕嘟”声，固执地响着，一下，又一下。
“……谁？”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几乎听不见。
迟屿没有马上回答。他微微侧过头，像是在努力回忆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铅灰色的云层，短暂地照亮了他半边脸庞，很快又湮灭在随之而来的、沉闷的滚雷声中。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仿佛就压在头顶。
他转回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雷声的余韵中飞快地掠过，冷得像深冬的湖面碎冰。
“裴铮。”他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在轰隆雷声的间隙里，清晰地砸在江晚的耳膜上。
“哐当！”
不锈钢的汤勺从她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光洁的瓷砖地上，发出巨大刺耳的声响。勺子翻滚了几下，停在迟屿脚边，勺柄沾满了滚烫的、橘红色的汤汁，正冒着微弱的热气。几滴热汤溅到了迟屿的裤脚上，留下几点深色的印子。
江晚整个人像是被那雷声和迟屿吐出的名字劈中，连带着骨头都被抽走了。她身体晃了晃，小腿一软，直接歪着身子滑倒下去，后背“嘭”一声撞在冰冷的橱柜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瘫坐在地上，蜷缩着，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锅里，醒酒汤还在不知疲倦地翻滚、冒泡，咕嘟咕嘟的声音成了此刻厨房里唯一的主旋律。
迟屿低头，看着脚边那只扭曲的汤勺，又看了看蜷缩在地板上、抖得像风中秋叶的女人。他没有立刻去扶，视线缓缓上移，越过她颤抖的肩膀，落在灶台上那锅翻滚不休、热气腾腾的汤上。橘红色的汤汁里，姜片、红枣、枸杞沉沉浮浮。
他嘴角扯开一个极淡的弧度，在升腾的水汽里显得有些模糊。
“慌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一丝几不可闻的玩味，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咕嘟”声，“汤还开着，要溢出来了。”他伸手指了指那口锅。
江晚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妆容花得一塌糊涂，眼睛红肿，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恐惧和绝望，死死盯着他。
迟屿弯下腰，动作从容不迫，没有去碰那只汤勺，而是伸出手臂，稳稳地、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抓住了江晚冰凉僵硬的手腕，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拉了起来。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全靠他支撑着才勉强站稳。
“别怕。”迟屿的声音近在咫尺，气息拂过她耳畔，低沉、稳定，甚至有种诡异的温柔，“这不过是个开始。”他扶着她站好，手在她冰凉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过度的鸟雀。“日子还长着呢。”
他松开手，江晚踉跄了一下，慌忙扶住旁边的料理台才没有再次摔倒。她看着迟屿转身，走向厨房门口。他高大的背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把地擦干净。”他平静地吩咐，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一样自然。说完，他拉开门，走进了外面客厅更明亮的光线里，身影消失。
厨房里只剩下江晚一个人，呆立在满地狼藉之中。空气里充斥着酸涩的姜味、甜腻的红枣味，还有一股汤水泼溅后的腥气。锅里的汤，还在不知死活地沸腾着，咕嘟咕嘟，一刻不停。那声音在她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反复回响，像催命的鼓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