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这是学校的决定，你理解一下。理解？我看着校长王振国那张油腻的脸，
气到发笑。我带了五届省状元，三届市状元，你让我去带十二班？全校都知道，
那是连火箭班都不要的垃圾班！1王振国肥胖的手指在红木办公桌上敲了敲，
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陈瑜老师，话不能这么说。
十二班的学生也需要优秀的老师去引导嘛。这也是给年轻老师一个机会，比如小李，
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很有干劲。他口中的小李，叫李曼，此刻就站在办公室门外，
探头探脑，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她是王振国的亲外甥女。原来如此。我的心沉了下去，
五年心血，终究抵不过一层关系。我为一中拼下了状元摇篮的金字招牌，
换来的就是被一脚踢开，给关系户让路。我看着王振国，一字一句地问：所以，
您的意思是，我教出五个状元，现在连教状元班的资格都没有了？王振国避开我的视线，
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浮沫。陈老师，要顾全大局。学校的安排，
肯定有学校的道理。你先去十二班，好好干，学校不会亏待你的。画饼，威胁，恩威并施。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可惜，对我没用。我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甚至对他笑了笑。行，王校，
这状元班，我不教了。王振国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以为我妥协了。我话锋一转，
声音冷得像冰。但这十二班，我也不会接。说完，我转身就走，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身后的王振国终于绷不住了，茶杯重重地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陈瑜！你想清楚！
这是学校的安排！不服从，就按旷工处理，一切后果自负！我头也没回，脊背挺得笔直。
后果？他很快就会知道，到底是谁要自负后果。2我被撤下一班班主任的消息，
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教师办公室。新来的李曼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假意推辞着。
哎呀，我哪有陈老师那么厉害，以后还要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呢。她看到我进来，
立刻装出一副无辜又愧疚的样子迎上来。陈老师，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是我舅舅他非要……周围的同事们，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假意同情，有的则远远避开，
生怕和我扯上关系。我懒得理会这场虚伪的表演，径直走到我的办公桌前。
李曼在我身后喋喋不休：陈老师，您别生气，我回头就跟我舅舅说，
让他别让你去十二班了，那个班……真的太差了。她不说还好，一说，
办公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十二班，是全校公认的垃圾回收站，
里面塞满了靠钱和关系进来的富二代、官二代，成绩一塌糊涂，纪律乱成一锅粥，
谁接手谁倒霉。我没回头，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李曼的脸色瞬间涨红，
大概是没想到我敢这么不给她面子。我打开电脑，无视周围所有的目光，开始敲打键盘。
所有人大概都以为我要写辞职信，准备看我卷铺盖走人的好戏。我确实在写，但不是辞职信。
标题是——《关于本人辞去高三1班班主任一职的申请》。写完，打印，一式三份。
我拿着那几张还带着温度的纸，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走出了办公室。我没有去校长室，
而是径直走向了行政楼大厅。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块巨大的公告栏，
学校的重大通知都会贴在这里。我拿出其中一份申请，用图钉，一个一个，
重重地按在了公告栏的正中央。白纸黑字，无比醒目。本人陈瑜，自入职一中以来，
连续五年担任高三毕业班班主任，共带出省状元三名，市状元两名。今日，
承蒙学校领导厚爱，认为本人能力不足，不堪状元班重任。为不辜负学校期望，
不耽误一班学子前程，本人自愿辞去高三1班班主任一职，恳请校领导另择贤能。
这短短几行字，没有一个抱怨的词，却字字诛心。瞬间，整个行政楼都安静了。
路过的老师、职工，全都围了过来，对着那张纸指指点点，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起。
疯了吧？陈瑜老师这是要跟校长公开叫板啊！五年状元班被下了？换了谁啊？
还能有谁，校长他那个刚毕业的外甥女呗！就在这时，一声怒吼从二楼传来。陈瑜！
你给我撕下来！王振国从校长室里冲了出来，站在二楼的栏杆旁，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指着我的手都在发抖。3我站在公告栏下，仰头看着气急败坏的王振国，神色平静。王校，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公告栏的作用，不就是公示信息吗？您要是觉得内容不妥，
您自己动手撕。自己撕？那不就等于当着全校的面，承认他任人唯亲，打压功臣吗？
王振国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事情闹得这么大，早就有人把公告栏的照片发到了家长群里。高三1班的家长群，
瞬间就炸了。怎么回事？陈老师不带一班了？开什么玩笑！
我们家孩子就是冲着陈老师的金字招牌才来一中的！换的谁？李曼？没听过啊！
刚毕业的黄毛丫头？学校想干什么！这些家长，非富即贵，是学校最重要的生源和人脉。
他们把孩子送进一班，就是为了陈瑜这块金字招牌能给孩子的履历镀上一层金。现在，
招牌要被砸了，他们比谁都急。不到半小时，一群气势汹汹的家长就冲进了校园，
为首的是班里常年第一名周博文的父亲，一位在市里颇有影响力的企业家。
他们直接堵在了校长办公室门口。王校长，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为什么临时换掉陈老师？周父一巴掌拍在王振国的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王振国满头大汗，一个劲地搓着手：各位家长，冷静，冷静！这也是为了给年轻人机会嘛，
陈老师她……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休息？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
我儿子明年就要高考了，你让陈老师休息？王振国，你安的什么心！我们把孩子交给你，
是让你这么糟蹋的吗？王振国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想把李曼推出来，
可李曼早就吓得躲了起来，连个影子都找不到。周父看着他，下了最后通牒。王校长，
我们也不跟你废话。下午三点，我们看不到陈老师回到一班的岗位上，
我们就集体去教育局讨说法！顺便跟媒体朋友们聊一聊，
一中的‘状元摇篮’是怎么靠打压功臣、任人唯亲打造出来的！这话一出，
王振国的腿都软了。如果几十个尖子生集体转学，再被媒体曝光，他这个校长也就当到头了。
4王振国最终还是妥协了。他亲自把我请回了办公室，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老师，你看，都是误会，误会！家长们情绪太激动了。要不……你先回一班，
安抚一下家长和学生。至于十二班那边，我再想想办法？他这是想让我给他个台阶下。
可惜，我不想给。我看着他虚伪的嘴脸，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王校，
您不是说我不服从安排吗？我现在服从了。说着，我在他惊愕的目光中，
拿起了桌上那份原本要给我的、高三12班的学生名册。我，陈瑜，
今天就接手十二班。王振国彻底懵了。他想不通，我费了这么大劲，不就是为了回一班吗？
怎么现在主动要去那个烂泥坑？不仅他懵了，跟着家长们一起等在门外的李曼也懵了，
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转为一片错愕和愤怒。我拿着那份薄薄却重逾千斤的名册，
转身对外面面相觑的家长们微微颔首。各位家长，感谢你们的厚爱。但学校的决定，
我选择尊重。从今天起，我就是高三12班的班主任。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
径直朝与一班所在的主教学楼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是学校最偏僻破旧的角落，
是十二班的所在地。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或震惊、或不解、或嘲讽的目光。
他们都觉得我疯了。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要往火坑里跳。就在我快要走到楼梯口时，
一个清朗又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老师！我回头，看到一班的那个常年第一的男孩，
周博文，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拦在我面前。他眼圈泛红，带着一丝恳求。陈老师！
你别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5我最终还是走了。当我推开高三12班教室门的时候，
一股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劣质香水味的气体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窒息。教室里一片狼藉。
东倒西歪的桌椅，满地的零食包装袋和饮料瓶。学生们更是千姿百态。
有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口水流了一滩；有的戴着耳机，
身体随着音乐剧烈晃动；有的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打牌；后排角落里，
甚至有个男生正举着手机，对着屏幕挤眉弄眼，似乎在做直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到来。
这就是十二班，一个被学校、被老师、甚至被他们自己放弃的地方。我走到讲台前，
重重地把那份名册拍在讲桌上。砰的一声巨响，总算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
一个画着烟熏妆的女生抬起头，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摆弄她新做的指甲。
前排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吊儿郎当地看着我。
他随手揉了个纸团，朝我扔了过来，正好砸在我脚边。新来的？挺横啊。
他身边的几个跟班哄笑起来。黄毛男生冲我吹了声口哨：懂不懂规矩？先给爷笑一个。
我没有动怒，只是弯腰捡起了那个纸团，然后目光落在他桌上一张揉得皱巴巴的试卷上。
张昊，是吧？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嘈杂的教室。
张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我继续说道：入学成绩310分。你爸是张氏建材的张总，
为了把你塞进一中，给学校赞助了三十万的桌椅。说完，
我的手指又指向那个做直播的男生。王凯，入学成绩295分，
你叔叔是市教育局后勤处的主任。我又指向那个烟熏妆女生。李思思，入学成绩280，
你妈是咱们学校教导主任的表妹。我一连点了五六个学生的名字，
将他们的成绩、家庭背景、以及如何进的这所学校，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每说一个，
教室里就更安静一分。说到最后，整个教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鬼了的表情看着我，原本的嚣张和不屑，
变成了震惊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我环视全场，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样，也不管你们家里有什么背景。从今天起，在我的班上，
只有一条规矩。听我的。话音刚落，那个被我第一个点名的张昊，猛地站了起来。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身材壮硕，像座小山一样压了过来，脸上满是恼羞成怒的戾气。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他妈敢查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