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产检单还热着,车一颠,副驾缝里滑出一张薄薄的纸,边角被风口吹得抖。
纸上有两个名字:“丈夫顾砚”“林姝”。落款日期是今晚,地点是江湾路那家新酒店,
备注写着“情侣同住,已知晓真实身份”。我把纸对折,指尖全是汗,喉咙里像卡着棉花。
婚检那年,顾砚笑着摸我后脑勺,说“我们会一直走到头”。
今天医生把听诊器贴在我肚皮上,说“心率还算稳,你最近别受刺激”。医生叫我别受刺激,
生活却像在给我发节目单。红灯。我盯着挡风玻璃上的指纹,
突然觉得那是我的婚姻留下的污渍。手机亮起,屏幕显示“顾砚”。我接起。“顾砚,
你在哪儿?”“丈夫顾砚”声音里带着车厢回声:“公司加班,估计十点前回不去。
你自己先吃,别等。”“我想吃酸梅汤。”“丈夫顾砚”顿了一秒:“宝贝,外面下雨,
我不方便出去,明儿买一箱。”雨还没下,天是潮的。我盯着纸上的“情侣同住”四个字,
嘴角发木。“那我晚上想跟你说点事。”“丈夫顾砚”呼气:“开会呢,先这样。”挂断。
静。空调在吹,我像被吹空了。回到家,客厅落地灯黄得像旧照片。婆婆在厨房熬汤,
汤面浮着红枣和花生。婆婆闻到门口开合,探头看我。
“婆婆”把声音压低:“顾砚晚饭在外面,你别多想。你怀着孩子,心要放宽。再说了,
男人嘛,总有应酬。”我把鞋摆齐,肚皮顶着腰带,酸胀慢慢地从背沿着脊椎往上爬。
“婆婆,我知道。”“婆婆”端碗出来:“你多喝点。喝完把窗帘洗了,明早要晒,
后天有太阳。”我“嗯”了一声,把“情侣同住声明”塞进外套内袋,
像把嗓子里的话塞回去。汤太烫,舌尖发麻。婆婆说话时眼神躲开我肚子,
落在茶几那摞账单上:车贷、房贷、水电、物业。每一张都是我们这段婚姻的重量。
手机震动,是“闺蜜阮青”的消息:“今晚7点,地铁口麦当劳,聊40分钟,只聊事实,
不聊情绪。你敢不来?”我打字:“来。”“闺蜜阮青”很快回:“带上你看到的一切,
别只带眼泪。”我把碗放下,汤勺碰瓷的声音很轻,却在我心里炸了一下。我去了卧室,
打开衣柜最上层的鞋盒,里面是婚礼剩下的胸针、发卡,以及那张我们笑到露齿的相片。
灯光把笑影照薄了。我把纸摊在照片上,纸上的字像踩在我们两个人的牙齿上。
手机第二次震,是“林姝”的朋友圈更新,系统贴心提醒“你可能认识她”。
配图是酒店窗帘边缘和一杯雪克酒,文案只有三个字:“久别重逢”。我关掉屏幕,
去洗窗帘。水龙头开的那一瞬间,水声压住了心跳。我把窗帘按进水里,按到手背发白,
忽然想到医生今天说“别受刺激”,好像在嘲笑。
“婆婆”在客厅喊我:“明天你跟顾砚去看新床垫,你最近腰疼,换个软点的。
男人说忙就忙,你别折腾他。”我擦干手,从阳台走回客厅:“婆婆,明天我自己去。
”“婆婆”愣一下:“你别别扭,小两口有话好好说。”我点头,没多解释。
解释是婚姻里最奢侈的东西,往往最没用。今晚七点,我会去麦当劳;七点半,
我会去江湾路的酒店。路线提前在脑子里排好了,
像我这些年安排的家务顺序:洗衣、切菜、端汤、关灯。六点五十,我出了门。
楼道灯感应迟钝,我在黑里摸下楼。门外空气忽然凉,像对我说“别回头”。我握着扶手,
手腕贴着衣兜里那张纸。纸很薄,却沉。我走到小区门口,天色倏地暗下去,风把头发吹乱。
我把发夹别紧,像在把自己别回去。出租车停在路牙上,司机探出头:“去哪儿?
”“我先去地铁口麦当劳,二号口那家。”司机点头。我坐后排,车启动,
城市把灯一盏一盏点亮。街景像没有耐心的观众,催促我快点说出故事的高潮。
我把额头贴在窗,心里把那四个字再读一遍,声音轻得只有我自己听见:“情侣同住。
”2地铁口的麦当劳灯管闪了两下,像对白前的咳嗽。“闺蜜阮青”把纸托在红色托盘上,
拿吸管尖点了点落款日期。“闺蜜阮青”说:“今晚。”我点头。
“闺蜜阮青”又点了下酒店名:“江湾路这家,只认身份证,声明是补手续,
说明两个人要一起住。”我把纸压在可乐杯底,汽泡往上顶,像一个个要破的词。“我去。
”“闺蜜阮青”盯着我肚皮,又盯回我眼睛:“我们去,但按顺序来,只做能留下痕迹的事。
”我把手机放到桌面,屏幕冻在医生的注意事项上:“别受刺激。
”“闺蜜阮青”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开了录音,把纸翻到背面,
用黑笔写下时间、地点、是谁提供的。“闺蜜阮青”说:“先拍照,再封袋,
回头我带你去公证处。”油炸声从厨房里飘出来,薯条味让胃里一阵空。
“婆婆”发来语音:“晚点记得把阳台水龙头关紧。”我点开看一眼,关掉。
“闺蜜阮青”把纸收进她的文件袋,给我换了个位子,靠着墙,不挨空调出风口。
“闺蜜阮青”说:“七点二十五,我们打车到酒店,先去前台问遗失声明,
找服务生确认有没有这个格式,不要提人名。”我点头。
“闺蜜阮青”又说:“七点四十在大堂坐等,看到人,先录像,不上前。”我抓住纸杯,
手心发潮。“闺蜜阮青”把纸杯从我手里移走:“你只要呼吸。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的时候,天终于落了点小雨。“保安大哥”撑伞指路:“前台在左手,
电梯在柱子后面。”大堂地砖把灯翻了一层,脚步声被放大,心跳也被放大。
“前台女生”笑得干干净净:“女士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闺蜜阮青”把那张“情侣同住声明”的拍照给她看:“朋友在别家酒店弄错了格式,
想确认你们这边是不是用这一种。”“前台女生”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差不多,
但我们要两边身份证同时登记,这个通常是补充说明。”“闺蜜阮青”点头:“知道了,
谢谢。”我们坐到落地窗旁边的沙发,沙发太软,我往后陷。
“闺蜜阮青”把手机放在茶几边缘,摄像头对着电梯口。电梯开开合合,像一口没情绪的嘴。
七点四十三,门口进来一个人,黑伞盖住半个肩。“林姝”。“林姝”把伞抖了两下,
拿纸巾按住发梢,低头看手机,又抬头看前台。我腹部一紧,像有人从里面抓住我。
“闺蜜阮青”手落在我手背上,手指凉而稳。“林姝”朝电梯走,两步一停,
像在听谁的脚步。电梯外站上一个男人。“丈夫顾砚”的背影先到,伞在他手里,
水从伞尖一路滴成小点。我没有看脸,背影就够了。“丈夫顾砚”把伞递给“林姝”,
手腕轻轻一转,像把一件很熟悉的东西交还。“闺蜜阮青”的手指在我手背上敲了两下,
像在打标点。我把视线落到地上,看到一滴水正往电梯门缝里滑。
“前台女生”抬头:“两位晚上好。”“丈夫顾砚”把身份证递过去,
声音低低的:“开之前预订的房。”我听见自己呼吸里有金属味。
“闺蜜阮青”把手机向前推了一厘米。“电梯叮。”“丈夫顾砚”和“林姝”迈进去,
电梯门合上前,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张印歪的照片。门合上,空气像被拍了一下。
“闺蜜阮青”站起来:“走。”我们站在第二组电梯前,等红灯变绿。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镜子把我放大成两个,我不认识两个里的任何一个。
“闺蜜阮青”按了他们那一层,又按了上一层。“闺蜜阮青”说:“到上一层走楼梯下去,
避免正面撞上。”电梯缓慢地爬,每一层都像要问我一次:你确定。电梯停,我们出来,
走廊铺着厚地毯,脚步全被吞。扶手尽头放着“保洁阿姨”的小推车,白毛巾叠得像豆腐块。
“保洁阿姨”抬头看我们:“找房吗?”“闺蜜阮青”轻声:“找朋友。”我贴着墙,
能听见那一层最远处传来的笑声,笑声像在玻璃里。“闺蜜阮青”拉住我:“把手给我。
”我把手递过去。“闺蜜阮青”把我的手揣到她外套口袋里,口袋里有一包薄荷糖,
凉气从指缝里爬上来。“闺蜜阮青”说:“听我数三下,呼吸,别往前冲。”“一。”“二。
”“门内有人走近,门链碰了一下,像往事开了一条缝。”“闺蜜阮青”的手稳得像一把锁。
“我说三的时候,我们转身,回电梯,先下大堂,去车里等电话。”“我点头。”“三。
”我们转身,走回电梯口。电梯还没到,走廊尽头有门开出一道光,光把灰尘照成了雪。
我没回头。我看着电梯层数一格一格往下跳,像一颗心被按在数字上。
口袋里的薄荷糖化了半块,凉味一直到喉咙。3我们回到车里,
雨被雨刮器推成一条又一条断句。“闺蜜阮青”把文件袋放到副驾,手机卡在中控,
录音和录像同时开。“闺蜜阮青”说:“二十分钟后他们大概率下楼。”我把安全带扣好,
扣子的卡嗒声像一个很小的宣誓。“丈夫顾砚”的电话在八点十二分打来,
号码在屏幕上亮得很光。我接起。“丈夫顾砚”说:“刚散会,回去晚点。
”我看着酒店门口的旋转门一圈一圈转。我说:“好的,你忙。
”“丈夫顾砚”问:“你吃了什么?”我说:“家里汤。
”“丈夫顾砚”沉了一下:“别受刺激。”我把手机远了一点,让雨声垫在两个人之间。
通话挂断,“闺蜜阮青”把时间写在便利贴上,贴在文件袋边缘。
“闺蜜阮青”说:“说人话,做证据。”八点四十,旋转门里拎出两个人的影子。
“林姝”抱着外套,头发在灯下发亮。“丈夫顾砚”把伞举得很低,像在给一件易碎品遮风。
我按住指节,指节下一跳一跳。“闺蜜阮青”把镜头抬高了一厘米。两个人从雨里穿过去,
上车,车灯亮了一下,雨线像被灯光切碎。“闺蜜阮青”发动,隔着两辆车,保持距离。
我盯着前面的尾灯,尾灯红得像被按住的心跳。车拐进河边路,雨小了一点,
风把路边梧桐叶压得贴在地上。前车在便利店门口停,便利店的灯像永远不会困。
“林姝”进去拿了热饮,“丈夫顾砚”在车里低头看手机。我看见他把手机调成了最暗。
“闺蜜阮青”从后座抽了湿纸巾递给我,纸巾有薄荷味。
“闺蜜阮青”说:“他要把故事讲给明天听,我们把今天留在纸上。”前车重新启动,
往城北的小区开。小区门禁亮起蓝光,蓝光在他脸上一闪。“闺蜜阮青”停在马路对面,
雨拍在挡风玻璃上,像一群忙音。我把手放在肚皮上,孩子在里面睡得安静。八点五十九,
“丈夫顾砚”扶着“林姝”下车,先撑伞,再关门。我把呼吸压短,不让它出声。
“闺蜜阮青”把车内灯关了,镜头继续。他们进了门厅,门慢慢地合上,雨声被门缝掐断。
“闺蜜阮青”在记事本上写下:地点、时间、同行、动作。“闺蜜阮青”说:“够了,回去,
把东西放平。”路上经过二十四小时打印店,门口霓虹像塌了一点。
“闺蜜阮青”把视频抽帧,选了三张,打印成照片,背面手写时间。我在冷白灯下签了名字,
字抖得像小雨。“店员小哥”把透明袋口压严,压条发出一声清响。
“闺蜜阮青”把袋子递给我:“放包里最里面。”我点头。手机震了一下,
是“婆婆”的短信:“明早九点,你把户口本给我,我去社区办点手续。”我回:“好的。
”“闺蜜阮青”看了我一眼:“问什么手续,不问就默认。”我打字:“办什么。
”“婆婆”回:“社区证明,公积金提取。”我盯着“公积金”三个字,手心又出汗。
“闺蜜阮青”说:“明天一起去,带身份证,带结婚证,带产检本。”我把袋子压在包底,
包口拉链合起来的声音很轻。回到小区,楼道灯这次灵敏了一点,灯一亮,
我的影子落在墙上,像另一个跟着我走的人。家门口鞋垫潮了半圈,门从里面锁着。我开门。
客厅窗帘还在滴水,水滴顺着布边往下跑,一滴一滴像在计时。“婆婆”在沙发上打盹,
电视播到重播的家庭剧,演员在吵架,吵到词都像复印。“婆婆”醒了,看我一眼,
看见我包,眼在包上停了一秒。“婆婆”说:“这么晚。”我说:“打印东西。
”“婆婆”点头:“厨房有粥,热一下。”我走进厨房,打开保温锅,
白粥表面有一层很薄的皮。我端出碗的时候,门锁响了一声。“丈夫顾砚”进来,
鞋后跟蹭了一下门槛,像把白天蹭到晚上的灰。“丈夫顾砚”看见我,愣了半拍。我抬头,
把勺子送进嘴里,粥淡得像一句没说完的话。“丈夫顾砚”说:“今天实在忙。”我点头。
“丈夫顾砚”脱外套,外套口袋里掉出一张停车券,券面印着河边路的便利店。
“婆婆”去关电视,电视里的吵架被掐断,只剩屏幕上蓝色的日期。
“丈夫顾砚”把外套挂好,走到我面前,伸手想摸我的头发。我往后退了半步,
把碗放在桌上,勺子在碗里轻轻响了一下。“丈夫顾砚”手停在半空,手指收回去,
像把一句话咽回去。我说:“明早九点,社区。”“丈夫顾砚”抬眼:“什么社区?
”我说:“‘婆婆’说明天要办证明。”“丈夫顾砚”点头:“随便。
”“婆婆”在一旁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夜色往屋里漏。我把碗端回厨房,把水龙头关紧,
水声停住,屋子里只剩三个人的呼吸。我看向墙上的钟,秒针在黑里走得很亮。
我把包拉链再拉紧一点,拉链齿咬在一起,像一句话终于合上。4早上九点,
社区服务中心排号机吐出一张薄纸,号码像一根细针。“婆婆”把户口本压在台面上,
声音很轻:“就开个证明,提个公积金,给你换个好床垫。”“闺蜜阮青”站在我右侧,
把手机摄像头对着窗口下沿,镜头只拍手和材料,不拍脸。
“窗口阿姨”把资料抽出来理平:“提取事由,租房自住,需要配偶知情签字。
这里是租赁合同复印件,核对一下地址。”我把纸翻到第二页,地址写着“城北·锦樾花园,
3栋2单元”。昨晚的蓝色门禁灯在我脑子里又亮了一次。
“闺蜜阮青”用指尖点住合同右下角:“合同承租人是‘顾砚’。用途写‘临时过渡’。
”“婆婆”笑:“离医院近,你腰疼,让你先住过去静养。
”“闺蜜阮青”抬眼:“离产检医院四十分钟车程,哪儿近?
”“婆婆”盯着我肚皮:“别顶嘴,签个名两分钟的事。”我把笔拿起来,又放下。
笔身有一圈浅浅的齿痕,不知道是谁咬过。
“窗口阿姨”把另一张“配偶知情承诺”推过来:“签名,日期,身份证号。
提取款项打到承租人账户。
”“闺蜜阮青”说:“请在备注处写明‘提取用途对应的租房地址’。
”“窗口阿姨”点头:“可以。”“婆婆”的指尖在台面上敲了一下,节奏短促:“赶时间。
”门口风一晃,“丈夫顾砚”进来,把墨色外套搭在臂弯:“公司就在附近,正好顺路。
”“丈夫顾砚”看我一眼,笑得像把玻璃擦干净:“别多想,是临时住,等你生完再搬回来。
”我盯着合同上的“起租日”,昨天。
“闺蜜阮青”把合同翻了个面:“请复印件加盖你们中心骑缝章。”“窗口阿姨”接过去,
手法熟练:“可以。”“丈夫顾砚”把笔递到我掌心:“签名,回去我给你煲汤。
”我把笔端稳了,在“配偶知情”四个字上方写了“需要考虑”,又在旁边写上时间。
“婆婆”变了脸色:“你是他老婆,又不是外人,考虑什么?
”“闺蜜阮青”把我的手往回收:“考虑孩子的心率。医生嘱咐过。
”“窗口阿姨”把复印件递出来,红章压在黑字上,像一枚热得刚离火的印。
“闺蜜阮青”对“窗口阿姨”说:“请再打印一次提取申请表的首页,我们留存。
”“窗口阿姨”点头,又送来一份。“丈夫顾砚”压低声音:“别折腾,钱先提出来,
给你把卧室重做,床垫随便选。”我看着他,声音很慢:“昨晚你在哪儿?
”“丈夫顾砚”侧头笑了一下:“出差开会,证据都在公司系统里,你看了也不懂。
”他把“懂”这个字咬得很轻,像怕把糖纸捏破。“闺蜜阮青”把材料装进透明袋,
拉链一合:“今天不签。提取不是急救手术,推迟不死人。”“婆婆”把户口本朝我推回来,
又猛地抽回去:“我替你签。”“窗口阿姨”抬头:“必须本人。
”“婆婆”的指尖僵在空中。我们从社区出来,阳光把地面晒得发白。
对面广告牌写着“家是最温柔的堡垒”,风一吹,“堡垒”两个字抖了两下。
“闺蜜阮青”把我带到旁边的便民打印店,把复印件再复一份,
背面写上“来源、时间、地点、办理人姓名标识、经手窗口号”。
“店员小妹”用塑封机把袋口封紧,机器吐出一阵热风,我被热气熏得想哭。
“闺蜜阮青”把塑封袋交给我:“放包最里面。现在去医院补一份今天的胎心监测,
记录‘避免情绪波动’。晚点我们去律师事务所排号。”我点头。
“丈夫顾砚”的消息弹出来:“别想多了,我晚上早点回。”我把手机扣在掌心,
掌心又出汗。医院走廊味道像消毒过的水。胎心监护纸一条条爬过去,像小虫爬栏杆。
“产科医生”看了看曲线:“还行,但你要休息,别受刺激。下次再波动,就住院观察。
”我把“住院观察”四个字记在心里,像把一块砖垫在门后。离开医院,阳光正好,
路边梧桐把影子铺得很宽。我站在树阴下,呼吸数到四,像在等一辆不会误点的车。
“闺蜜阮青”说:“下午两点,律所。”我说:“好。”手机又亮,
是“婆婆”的电话:“明天你把你那张工资卡给我,家里要还物业费。
”我看着光从树叶缝隙里滴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像时间往下掉。
我说:“明天把账单给我看。”“婆婆”沉默了一秒,挂断。
“闺蜜阮青”扶住我的手肘:“我们按顺序来。你今天只需要吃午饭,去律所,
晚上把那张‘情侣同住声明’放进一个新的袋子里。”我点头,
感觉肚皮在阳光里轻轻动了一下,像有人小小地回话。我把手搭在那里,
掌心覆着一层薄薄的暖。5下午两点整,
律师事务所的玻璃门把我和“闺蜜阮青”的影子切得很薄。
“前台姑娘”递来一次性水杯:“登记姓名,简单写下咨询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