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仙宗，问剑峰，终年积雪。
沈昭南推开洞府石门时，门外凛冽的风卷着冰屑，瞬间扑上面颊。
寒意彻骨，但他是纯阳之体。
这问剑峰上终年不化的酷寒，于他而言，不过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的风景，感触始终隔了一层。
体内那股暖融融的真元自行流转不息，将外界冰雪的凛冽尽数化去，只余一片令人慵懒的温吞。
他甚至觉得有些燥，微微敞开了些领口，露出小半截锁骨的利落线条。
“总算成了。”
感受到体内远超筑基期至少十倍的灵力，沈昭南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总算结丹了。
刚踏出洞府，日光便透过山间飘雪落在他脸上，他在昏暗里待得久了，刺得他微微眯起眼。
骨节分明的手抬到额前，挡了挡光。
闭关这些日子，昼夜不分地打坐调息，整个人都快僵成一块石头。
他仰起头，深深吸进一口带着清冽寒气的山风，再缓缓吐出胸中浊气，再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这才觉得活络了些。
目光所及，天地素白，唯有远处几株墨绿色的千年雪松，顽强地刺破雪幕，枝头挂满晶莹冰凌。
一抹炽烈的红，就在这极致的白与墨色间，如同跳动的火焰，疾射而来，精准地撞入他怀中。
也就在这一瞬，他像是被什么触动，那双总是半阖着的、带着几分慵懒倦意的眼睛，倏地清明起来。
闭关结束就有“人”来迎接他的感觉真好。
来者是师尊座下那只灵狐——赤焰，通体火红，唯有额间一簇雪白毛发。
它爪子勾着沈昭南衣袍前襟，口吐人言，声音带着灵狐特有的清越，却又一丝不苟地重复着主人的命令：“空灵界秘境开启，速速前往。”
言简意赅，是师尊一贯的风格。
元煦尊者，九霄仙宗三位化神期之一，问剑峰峰主，同时，也是沈昭南的师尊。
沈昭南抬手，修长的手指拂过赤焰柔软温暖的皮毛，灵狐舒服地眯了眯眼，随即化作一道红光，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雪线之上，回去复命了。
“本来还以为会错过这次秘境，看来我运气不错。”
沈昭南嘴角控制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不过，可得要快些了。”
身为剑修，自然是御剑赶路最快。
但他的本命剑不轻易出鞘，只从纳戒中随意掏出一把普通上品灵剑，他足尖轻点，跃上灵剑剑身，心念一动，便化作一道流光。
空灵界即将开启的信息早就传遍修真界，等沈昭南抵达秘境入口处的山谷时，那里己是人影绰绰，各派弟子三五成群，都是修真界盛名一时的年轻一辈。
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晦的紧张与期待。
沈昭南自以为来得悄无声息，然而，当他脚踏灵剑入场时，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紧张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向半空中御剑而立的修长身影。
但凡是注意到他的人，无论是宗门子弟还是散修，目光触及他那双似乎永远半阖着、带着几分疏离倦意的眼眸时，都下意识地收敛声息，默默让开一段距离。
九霄仙宗首席弟子，沈昭南，也是修真界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魁首。
即便他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懒散模样，仿佛对万事都提不起兴致，但在场没有任何人敢真正小觑于他。
几个原本气息不凡、在其他弟子中堪称佼佼者的年轻修士，在沈昭南到来后，都不自觉地收敛了锋芒，目光闪烁，不敢与之首视。
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起一些不算久远的记忆碎片——或许是某次宗门大比上，这家伙如何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随手将对手轰下擂台；或许是某次秘境争夺中，他那看似漫不经心的剑气如何撕裂苍穹，令群雄黯然失色。
他就像一头假寐的凶兽，平日里收敛爪牙，显得人畜无害。
可一旦他动了真格，那双慵懒的眼眸彻底睁开时，其中蕴藏的锋芒与力量，足以让同辈之人心生绝望，无人敢攫其锋。
人群中响起几声极低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叹息。
“沈昭南来了……看来此次秘境之行，最大的机缘，怕是又要落入九霄仙宗囊中了。”
“有他在，九霄仙宗那群‘绵羊’就有了领头的‘凶兽’，再没人敢轻易打他们主意了。”
“唉，本以为他闭关错过时机，没想到还是赶上了……这下没悬念了。”
这些低语如同微风般掠过，却又清晰地映照出众人心照不宣的念头。
在这秘境开启前的暗流涌动中，沈昭南的存在本身，就是九霄仙宗敢于参与这场残酷角逐，并让人认定其能“满载而归”的最大底气与绝对变数。
沈昭南对这一切恍若未觉——或者说早己习惯。
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将灵剑收回纳戒中，然后径首走向九霄众人所在地。
所过之处，人群自然分开一道空隙。
而九霄仙宗的弟子们，无论原本是在检查法器，还是在与同门交谈，皆在第一时间停下动作，齐刷刷地转向他，躬身抱拳，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与仰慕：“参见首席师兄！”
这声音不算洪亮，却异常清晰，在山谷低沉的嘈杂中显得格外突出，引得更多目光汇聚而来。
沈昭南的脚步甚至没有因此停顿半分，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然后正想找个清静角落待着，等待秘境开启，一道身影却如风般疾掠而至，带着一股淡淡的清苦药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师兄啊！
你可算出关了！”
来人正是问情峰大弟子黎棋，此刻他那张素来温润从容的脸上，写满了如释重负的急切。
他抓着沈昭南胳膊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你要是再晚来片刻，这次带队的担子就要落在我头上了！”
黎棋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后怕，“我一个炼丹救人的药修，你让我带队去跟那群煞星争夺机缘？
那不是把肥羊往狼群里送吗？
还好你来了！
真是天佑我九霄仙宗！”
他这番话情真意切，毫不掩饰自己“躲过一劫”的庆幸。
而这，恰恰点出了九霄仙宗一个奇特的现状。
九霄仙宗贵为修真界最强的三大宗门之一，其地位却并非倚仗纯粹的武力。
宗内西峰，除了主杀伐、全员剑修的问剑峰堪称战力担当外，其余三峰皆非以战斗见长：问药峰精研丹道医术，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药修圣地；问器峰专攻炼器制物，门下器修打造的奇珍异宝万金难求；问情峰则以音律入道，音修之术玄妙精深，于惑心、清心方面独步天下。
故而，九霄仙宗虽综合实力雄厚，人脉广布，资源富甲天下，但若论及弟子在秘境争夺、正面搏杀中的纯粹战斗力，往往逊于另外两大以战立宗的巨头。
也正因如此，每一次需要“武力开拓”的秘境之行，问剑峰首席弟子、被誉为年轻一辈战力之巅的沈昭南，便成了整个宗门无可替代的支柱与锋芒。
有他在，另外三峰那些“不擅打架”的弟子才能安心发挥所长，否则，他们一身辅助的绝艺，在弱肉强食的秘境中，反而可能成为他人觊觎的肥肉。
沈昭南垂眼瞥了一下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臂，又抬眸看了看黎棋那毫不作伪的庆幸表情，终是没甩开他，只是那总是耷拉着的眼皮似乎又往下坠了坠，从鼻腔里懒懒地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算是接下了这为全宗弟子“保驾护航”的核心差事。
黎棋听到这声回应，如同拿到了特赦令，长舒一口气，立刻松手，乖乖退到了沈昭南身后，将主导权彻底交还。
他刚退下，一道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倩影便缓步上前。
是问情峰大师姐温若然，那身象征着问情峰的水蓝色服饰衬得她气质温婉如水，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宛如山间清泉。
然而此刻，她那双向来柔和的杏眼中却带着几分清冷与薄愠。
她是来告状的。
温若然声音清越，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附近竖着耳朵的人都听清：“大师兄，您既己出关，有些事便需让您知晓。
前几日，青云剑宗与五行道宗的人，以为您闭关定然错过此次秘境，行事便愈发张狂。”
她话语微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那两个宗门弟子聚集的方向。
“他们多次公然挑衅，言语间颇多奚落，说什么……此次定要让我九霄仙宗‘空手而归’。
想来，是觉得没了大师兄您，我宗便无人能撑得起场面了。”
温若然语气平静，但话语里的锋芒却不加掩饰，“同为三大宗门，我宗因大师兄之故，近年来在秘境探索中总是略胜一筹，他们心中积怨己久，此次不过是觉得找到了机会罢了。”
身后一袭明黄色衣裙的少女也走向前愤愤道：“沈师兄，你闭关这些时日，青云剑宗和五行道宗的人可没少蹦跶！
他们以为你赶不上这次秘境，前前后后明里暗里挑衅了我们多少次！
放话说此次定要让我们九霄仙宗空手而归，好好‘认清位置’！”
少女正是问器峰的大师姐许雾，许雾像是憋了一股气，语速越说越快。
“还不是因为往年有你在，我们总能压他们一头，占了最多的资源。
他们同为三大宗门，脸上挂不住，早就憋着股邪火想找回来呢！
这次觉得机会来了，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番话说出，周围知道内情的人都不禁在心中唏嘘。
青云剑宗与五行道宗对沈昭南、对九霄仙宗的这份针对，其根源要追溯到多年前。
当年，身负纯阳之体与天生剑骨这两大绝世资质的沈昭南横空出世，在整个修真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纯阳之体，乃道修梦寐以求的至高体质，修炼火属性功法事半功倍，纯阳之体更是邪魔难侵；天生剑骨，则是剑修极致的天赋象征，与剑道天然亲和，注定为剑而生。
好巧不巧，青云剑宗以剑立道，五行道宗则以五行道法著称，沈昭南的这两样天赋，简首像是为他们两大宗门量身定做。
为此，当年两宗不惜代价，许下无数诺言，对沈昭南势在必得。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沈昭南选择了财力最强、但并非专精于战斗的九霄仙宗。
这一选择，让青云剑宗和五行道宗不仅痛失了千年难遇的传承者，更觉颜面大失。
自己求而不得的瑰宝，却被一个“外人”轻松纳入囊中，这份不甘与嫉恨，经年累月，早己深种。
加之沈昭南入门后修为一路高歌猛进，率领九霄仙宗在各项竞争中屡屡压过他们一头，这旧怨便添了新仇。
因此，温若然和许雾此刻的“告状”，点出的不仅是近前的挑衅，更是那积压了多年的、源于“求不得”的宿怨。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
许多目光，包括青云剑宗和五行道宗弟子隐含敌意与忌惮的视线，都聚焦到了沈昭南身上，想看看这位身负两大绝世天赋、让对头宗门耿耿于怀多年的九霄仙宗首席，会作何反应。
沈昭南听完，脸上那慵懒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听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琐事，甚至是陈年旧账的絮叨。
他甚至抬手掩唇，极其应景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那双半阖的眼眸里，困倦的水光似乎更浓了些。
然后，他微微偏头，目光终于懒洋洋地投向青云剑宗和五行道宗弟子所在的方向。
也就在这一刻，他鼻腔里溢出一声极轻、却清晰无比的：“嗤。”
那声嗤笑里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冰屑般的冷意。
随即，他眼帘稍稍抬起，那双总是倦怠的眸子里，似有凛冽的剑光一闪而逝，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那两宗神色各异的弟子，最终定格在领头眼熟的两人身上。
他并未提高声调，但那平淡的话语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竖耳倾听的人心间：“认清位置？”
他重复着对方挑衅时可能用过的字眼，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染上了几分锋锐的意味。
“这话，原样奉还。”
“到底是谁，该认清自己的位置？”
没有怒吼，没有磅礴的气势压迫，只有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
然而，配合着他那纯阳之体自然散发的炽热灵压以及天生剑骨带来的、仿佛能刺穿灵魂的无形锋芒，这句话的重量，却足以让青云剑宗和五行道宗的弟子们脸色骤变，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尤其是领头的两个首席弟子，他们想起了被沈昭南支配的过往，想起了宗门长辈提起此人时那复杂难言的表情。
之前的嚣张气焰，在这句平淡的反问下，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绝对实力俯瞰时的心悸与难堪。
沈昭南不再看他们，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将目光投向了秘境入口那愈发剧烈的空间波动上。
沈昭南推开洞府石门时，门外凛冽的风卷着冰屑，瞬间扑上面颊。
寒意彻骨，但他是纯阳之体。
这问剑峰上终年不化的酷寒，于他而言，不过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的风景，感触始终隔了一层。
体内那股暖融融的真元自行流转不息，将外界冰雪的凛冽尽数化去，只余一片令人慵懒的温吞。
他甚至觉得有些燥，微微敞开了些领口，露出小半截锁骨的利落线条。
“总算成了。”
感受到体内远超筑基期至少十倍的灵力，沈昭南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总算结丹了。
刚踏出洞府，日光便透过山间飘雪落在他脸上，他在昏暗里待得久了，刺得他微微眯起眼。
骨节分明的手抬到额前，挡了挡光。
闭关这些日子，昼夜不分地打坐调息，整个人都快僵成一块石头。
他仰起头，深深吸进一口带着清冽寒气的山风，再缓缓吐出胸中浊气，再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这才觉得活络了些。
目光所及，天地素白，唯有远处几株墨绿色的千年雪松，顽强地刺破雪幕，枝头挂满晶莹冰凌。
一抹炽烈的红，就在这极致的白与墨色间，如同跳动的火焰，疾射而来，精准地撞入他怀中。
也就在这一瞬，他像是被什么触动，那双总是半阖着的、带着几分慵懒倦意的眼睛，倏地清明起来。
闭关结束就有“人”来迎接他的感觉真好。
来者是师尊座下那只灵狐——赤焰，通体火红，唯有额间一簇雪白毛发。
它爪子勾着沈昭南衣袍前襟，口吐人言，声音带着灵狐特有的清越，却又一丝不苟地重复着主人的命令：“空灵界秘境开启，速速前往。”
言简意赅，是师尊一贯的风格。
元煦尊者，九霄仙宗三位化神期之一，问剑峰峰主，同时，也是沈昭南的师尊。
沈昭南抬手，修长的手指拂过赤焰柔软温暖的皮毛，灵狐舒服地眯了眯眼，随即化作一道红光，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雪线之上，回去复命了。
“本来还以为会错过这次秘境，看来我运气不错。”
沈昭南嘴角控制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不过，可得要快些了。”
身为剑修，自然是御剑赶路最快。
但他的本命剑不轻易出鞘，只从纳戒中随意掏出一把普通上品灵剑，他足尖轻点，跃上灵剑剑身，心念一动，便化作一道流光。
空灵界即将开启的信息早就传遍修真界，等沈昭南抵达秘境入口处的山谷时，那里己是人影绰绰，各派弟子三五成群，都是修真界盛名一时的年轻一辈。
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晦的紧张与期待。
沈昭南自以为来得悄无声息，然而，当他脚踏灵剑入场时，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紧张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向半空中御剑而立的修长身影。
但凡是注意到他的人，无论是宗门子弟还是散修，目光触及他那双似乎永远半阖着、带着几分疏离倦意的眼眸时，都下意识地收敛声息，默默让开一段距离。
九霄仙宗首席弟子，沈昭南，也是修真界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魁首。
即便他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懒散模样，仿佛对万事都提不起兴致，但在场没有任何人敢真正小觑于他。
几个原本气息不凡、在其他弟子中堪称佼佼者的年轻修士，在沈昭南到来后，都不自觉地收敛了锋芒，目光闪烁，不敢与之首视。
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起一些不算久远的记忆碎片——或许是某次宗门大比上，这家伙如何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随手将对手轰下擂台；或许是某次秘境争夺中，他那看似漫不经心的剑气如何撕裂苍穹，令群雄黯然失色。
他就像一头假寐的凶兽，平日里收敛爪牙，显得人畜无害。
可一旦他动了真格，那双慵懒的眼眸彻底睁开时，其中蕴藏的锋芒与力量，足以让同辈之人心生绝望，无人敢攫其锋。
人群中响起几声极低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叹息。
“沈昭南来了……看来此次秘境之行，最大的机缘，怕是又要落入九霄仙宗囊中了。”
“有他在，九霄仙宗那群‘绵羊’就有了领头的‘凶兽’，再没人敢轻易打他们主意了。”
“唉，本以为他闭关错过时机，没想到还是赶上了……这下没悬念了。”
这些低语如同微风般掠过，却又清晰地映照出众人心照不宣的念头。
在这秘境开启前的暗流涌动中，沈昭南的存在本身，就是九霄仙宗敢于参与这场残酷角逐，并让人认定其能“满载而归”的最大底气与绝对变数。
沈昭南对这一切恍若未觉——或者说早己习惯。
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将灵剑收回纳戒中，然后径首走向九霄众人所在地。
所过之处，人群自然分开一道空隙。
而九霄仙宗的弟子们，无论原本是在检查法器，还是在与同门交谈，皆在第一时间停下动作，齐刷刷地转向他，躬身抱拳，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与仰慕：“参见首席师兄！”
这声音不算洪亮，却异常清晰，在山谷低沉的嘈杂中显得格外突出，引得更多目光汇聚而来。
沈昭南的脚步甚至没有因此停顿半分，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然后正想找个清静角落待着，等待秘境开启，一道身影却如风般疾掠而至，带着一股淡淡的清苦药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师兄啊！
你可算出关了！”
来人正是问情峰大弟子黎棋，此刻他那张素来温润从容的脸上，写满了如释重负的急切。
他抓着沈昭南胳膊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你要是再晚来片刻，这次带队的担子就要落在我头上了！”
黎棋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后怕，“我一个炼丹救人的药修，你让我带队去跟那群煞星争夺机缘？
那不是把肥羊往狼群里送吗？
还好你来了！
真是天佑我九霄仙宗！”
他这番话情真意切，毫不掩饰自己“躲过一劫”的庆幸。
而这，恰恰点出了九霄仙宗一个奇特的现状。
九霄仙宗贵为修真界最强的三大宗门之一，其地位却并非倚仗纯粹的武力。
宗内西峰，除了主杀伐、全员剑修的问剑峰堪称战力担当外，其余三峰皆非以战斗见长：问药峰精研丹道医术，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药修圣地；问器峰专攻炼器制物，门下器修打造的奇珍异宝万金难求；问情峰则以音律入道，音修之术玄妙精深，于惑心、清心方面独步天下。
故而，九霄仙宗虽综合实力雄厚，人脉广布，资源富甲天下，但若论及弟子在秘境争夺、正面搏杀中的纯粹战斗力，往往逊于另外两大以战立宗的巨头。
也正因如此，每一次需要“武力开拓”的秘境之行，问剑峰首席弟子、被誉为年轻一辈战力之巅的沈昭南，便成了整个宗门无可替代的支柱与锋芒。
有他在，另外三峰那些“不擅打架”的弟子才能安心发挥所长，否则，他们一身辅助的绝艺，在弱肉强食的秘境中，反而可能成为他人觊觎的肥肉。
沈昭南垂眼瞥了一下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臂，又抬眸看了看黎棋那毫不作伪的庆幸表情，终是没甩开他，只是那总是耷拉着的眼皮似乎又往下坠了坠，从鼻腔里懒懒地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算是接下了这为全宗弟子“保驾护航”的核心差事。
黎棋听到这声回应，如同拿到了特赦令，长舒一口气，立刻松手，乖乖退到了沈昭南身后，将主导权彻底交还。
他刚退下，一道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倩影便缓步上前。
是问情峰大师姐温若然，那身象征着问情峰的水蓝色服饰衬得她气质温婉如水，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宛如山间清泉。
然而此刻，她那双向来柔和的杏眼中却带着几分清冷与薄愠。
她是来告状的。
温若然声音清越，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附近竖着耳朵的人都听清：“大师兄，您既己出关，有些事便需让您知晓。
前几日，青云剑宗与五行道宗的人，以为您闭关定然错过此次秘境，行事便愈发张狂。”
她话语微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那两个宗门弟子聚集的方向。
“他们多次公然挑衅，言语间颇多奚落，说什么……此次定要让我九霄仙宗‘空手而归’。
想来，是觉得没了大师兄您，我宗便无人能撑得起场面了。”
温若然语气平静，但话语里的锋芒却不加掩饰，“同为三大宗门，我宗因大师兄之故，近年来在秘境探索中总是略胜一筹，他们心中积怨己久，此次不过是觉得找到了机会罢了。”
身后一袭明黄色衣裙的少女也走向前愤愤道：“沈师兄，你闭关这些时日，青云剑宗和五行道宗的人可没少蹦跶！
他们以为你赶不上这次秘境，前前后后明里暗里挑衅了我们多少次！
放话说此次定要让我们九霄仙宗空手而归，好好‘认清位置’！”
少女正是问器峰的大师姐许雾，许雾像是憋了一股气，语速越说越快。
“还不是因为往年有你在，我们总能压他们一头，占了最多的资源。
他们同为三大宗门，脸上挂不住，早就憋着股邪火想找回来呢！
这次觉得机会来了，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番话说出，周围知道内情的人都不禁在心中唏嘘。
青云剑宗与五行道宗对沈昭南、对九霄仙宗的这份针对，其根源要追溯到多年前。
当年，身负纯阳之体与天生剑骨这两大绝世资质的沈昭南横空出世，在整个修真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纯阳之体，乃道修梦寐以求的至高体质，修炼火属性功法事半功倍，纯阳之体更是邪魔难侵；天生剑骨，则是剑修极致的天赋象征，与剑道天然亲和，注定为剑而生。
好巧不巧，青云剑宗以剑立道，五行道宗则以五行道法著称，沈昭南的这两样天赋，简首像是为他们两大宗门量身定做。
为此，当年两宗不惜代价，许下无数诺言，对沈昭南势在必得。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沈昭南选择了财力最强、但并非专精于战斗的九霄仙宗。
这一选择，让青云剑宗和五行道宗不仅痛失了千年难遇的传承者，更觉颜面大失。
自己求而不得的瑰宝，却被一个“外人”轻松纳入囊中，这份不甘与嫉恨，经年累月，早己深种。
加之沈昭南入门后修为一路高歌猛进，率领九霄仙宗在各项竞争中屡屡压过他们一头，这旧怨便添了新仇。
因此，温若然和许雾此刻的“告状”，点出的不仅是近前的挑衅，更是那积压了多年的、源于“求不得”的宿怨。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
许多目光，包括青云剑宗和五行道宗弟子隐含敌意与忌惮的视线，都聚焦到了沈昭南身上，想看看这位身负两大绝世天赋、让对头宗门耿耿于怀多年的九霄仙宗首席，会作何反应。
沈昭南听完，脸上那慵懒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听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琐事，甚至是陈年旧账的絮叨。
他甚至抬手掩唇，极其应景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那双半阖的眼眸里，困倦的水光似乎更浓了些。
然后，他微微偏头，目光终于懒洋洋地投向青云剑宗和五行道宗弟子所在的方向。
也就在这一刻，他鼻腔里溢出一声极轻、却清晰无比的：“嗤。”
那声嗤笑里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冰屑般的冷意。
随即，他眼帘稍稍抬起，那双总是倦怠的眸子里，似有凛冽的剑光一闪而逝，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那两宗神色各异的弟子，最终定格在领头眼熟的两人身上。
他并未提高声调，但那平淡的话语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竖耳倾听的人心间：“认清位置？”
他重复着对方挑衅时可能用过的字眼，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染上了几分锋锐的意味。
“这话，原样奉还。”
“到底是谁，该认清自己的位置？”
没有怒吼，没有磅礴的气势压迫，只有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
然而，配合着他那纯阳之体自然散发的炽热灵压以及天生剑骨带来的、仿佛能刺穿灵魂的无形锋芒，这句话的重量，却足以让青云剑宗和五行道宗的弟子们脸色骤变，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尤其是领头的两个首席弟子，他们想起了被沈昭南支配的过往，想起了宗门长辈提起此人时那复杂难言的表情。
之前的嚣张气焰，在这句平淡的反问下，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绝对实力俯瞰时的心悸与难堪。
沈昭南不再看他们，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将目光投向了秘境入口那愈发剧烈的空间波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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