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高中时代遇见温婉

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操场上隐约的喧闹，撞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留下细碎的声响。

詹童站在高三（七）班的教室门口，指尖攥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走廊里人来人往，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笑着、闹着，青春的气息像漫出来的汽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可这些热闹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到詹童耳朵里时，只剩下模糊的嗡鸣。

他的目光落在教室门牌上那个“七”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磨掉边的运动鞋鞋尖。

“詹童，进来吧。”

身后传来班主任李老师温和的声音，带着点鼓励的意味。

詹童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那团沉甸甸的东西压下去，才缓缓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几十道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在他身上。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或许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打量。

詹童的脸颊猛地升温，他下意识地往李老师身后缩了缩，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眼睛。

“同学们，安静一下。”

李老师拍了拍手，走到讲台上，侧身示意了一下詹童，“这位是新转来我们班的同学，詹童。

他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暂时休学了，现在重新回到学校，希望大家能互相帮助，好好相处。”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有人小声地交头接耳。

詹童感觉那些目光像细小的针，扎在他的胳膊和背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想说句“大家好”，可话到了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李老师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温和地笑了笑：“詹童，不用紧张，找个位置坐下吧。

嗯……后面还有个空位，就那里吧。”

她指了指教室后排靠窗的一个座位，旁边是空着的。

詹童低着头，快步穿过课桌间的过道。

地板是刚拖过的，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走得有些急，书包不小心蹭到了旁边一张课桌的桌角，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脚步一顿，慌忙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才又加快速度，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到那个空位旁。

座位靠窗，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詹童放下书包，动作有些笨拙地拉开椅子坐下，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把书包塞进桌肚，然后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首，却又带着一种紧绷的僵硬。

他不敢抬头，眼角的余光能瞥见周围同学的身影，有人在偷偷看他，然后迅速转过头去，和同桌咬耳朵。

那些细碎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搅得他心烦意乱。

休学一年，再回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比他想象中要难。

他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决绝地收拾东西离开学校的，也记得父母欲言又止的眼神和叹息。

如今重新坐回教室里，周围的一切都变了——课本的版本似乎换了新的，同学们的面孔大多陌生，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喂，新同学。”

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在旁边响起，带着点轻快的调子，像风铃被风吹过的声音。

詹童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愣了几秒，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坐在他旁边座位的女生正侧着脸看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她有着一头长发，阳光落在发梢上，泛着一层柔和的金色。

眼睛很亮，像盛着夏日里最清澈的阳光，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扬，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是个很干净、很明朗的女孩子。

这是詹童对林落的第一印象。

“你叫詹童是吗？”

林落见他看过来，笑容更盛了些，她伸出手，白皙的手指纤细修长，“我叫林落，双木林，落叶的落。

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请多指教。”

詹童的目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那只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他下意识地也想伸手，可指尖刚动了一下，又猛地缩了回来，攥紧了衣角。

他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心跳莫名地快了几拍。

他张了张嘴，想说句“你好”，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费了很大的劲，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低低的音节：“嗯。”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

林落似乎也没在意，自然地收回了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呀？

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她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没有丝毫的拘谨或试探，那种自然的熟稔感，让詹童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这么近距离地说话，尤其是对方还是个这样……耀眼的女孩子。

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远远传来，沉闷而有节奏。

他沉默了几秒，才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答：“我……以前也在这里，后来休学了。”

“哦——”林落拖长了语调，露出了然的表情，但眼神里并没有丝毫的异样，反而更感兴趣了些，“那你是不是比我们都大一岁呀？

那我得叫你詹童学长？”

她故意把“学长”两个字说得拖拖拉拉，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詹童被她逗得有些无措，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玩笑，只能抿紧嘴唇，微微低下了头，耳朵尖悄悄地红了。

林落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个新同桌，好像……有点害羞？

和他那张看起来有些清冷的脸不太搭。

她见过很多转学生，有自来熟的，也有装酷的，像詹童这样，明明看起来很高，却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怯懦的，还是第一个。

“好啦不逗你了。”

林落见他不说话，也没再追问，转而指了指他桌上空荡荡的桌面，“你的课本呢？

要不要先看我的？

老师刚才说下午要讲第一章，我己经预习过了哦。”

说着，她就把自己的语文课本往詹童那边推了推，书本的边缘碰到了詹童的胳膊，带来一丝轻微的触感。

詹童的身体又是一僵，他抬起头，对上林落带着善意的目光，那目光很纯粹，没有丝毫的探究或轻视，只有简单的友好。

他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似乎悄悄地松动了一点点。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依旧不大，但比刚才清晰了些：“不、不用了，谢谢。

我的课本……下午应该会送过来。”

“哦，这样啊。”

林落点点头，也没再坚持，把课本收了回来，但还是笑着说，“那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哦。

我成绩虽然不算顶尖，但应付高三的课程还是没问题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自信又坦荡，带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力，让人很难拒绝。

詹童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张了张嘴，想说句“谢谢”，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个低低的“嗯”。

林落也不在意他的寡言，笑了笑，就转回头去，开始整理自己的笔记。

詹童重新看向窗外，操场上的篮球还在继续，喧闹声隔着窗户传进来，变得柔和了许多。

阳光依旧温暖，落在身上，带来一丝微热的触感。

他能闻到旁边林落身上淡淡的、像是某种水果糖的甜味，混合着阳光和书本的味道，形成一种很清新的气息。

他的心跳好像还没完全平复下来，刚才林落说话时的声音、她的笑容、她伸出的手，还有那句“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像一颗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詹童轻轻地呼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着圈。

也许，回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他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林落。

她正低着头，认真地看着笔记本，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蝉鸣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宣告着盛夏尚未远去。

而詹童的高三，就在这样一个充满阳光和蝉鸣的午后，伴随着身边这个开朗得像小太阳一样的同桌，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