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不是医院消毒水那种带着死亡暗示的冰冷，也不是水泥地面碎裂时粗糙的、带着尘土腥气的冰冷。
这是一种……更粘稠，更沉重的冰冷。
它沉淀在鼻腔里，是陈旧羊皮纸被岁月浸透的味道，混合着某种干燥苦涩的药草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刺激感，像是暴雨前空气里弥漫的臭氧，若有若无，却沉沉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刺痛。
“…生命体征稳定了…但灵魂波动…极其紊乱…还有…暗元素侵蚀的残留痕迹？”
一个略显苍老、带着迟疑的声音。
“哼，雨田家送来的那个废物旁支？
雨田子涵？
啧，跳个观星冥想台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真是连‘雨田’的姓氏都玷污了…”另一个声音年轻些，刻薄又充满毫不掩饰的轻蔑。
“…雨田子涵…记录好了，继续观察…注意他的灵魂波动…雨田子涵？”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高速旋转的砂轮，在意识深处疯狂碰撞、摩擦，迸出刺眼的火花。
眼皮沉重得像是被焊死。
雨田子涵（他模糊地想，这是谁的名字？
）试图睁开眼，却只换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胸腔深处沉闷的钝痛。
仿佛那纵身一跃的冲击，那瞬间失重的虚无感，还深深嵌在每一块骨头缝里，随着心跳一下下地抽搐。
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坏掉的收音机，在一片嘈杂的底噪中，却奇异地捕捉到一些完全陌生的音节，在空旷中回荡，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感。
无数张熟悉又模糊的脸孔，挤在a10班的窗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阳光透过玻璃，白得刺眼，照在讲台上那部屏幕碎裂、边缘磨损的黑色手机上，像一件被当众展览的罪证。
监考老师铁青的脸，嘴唇翕动，吐出的话语却模糊不清，只看到那根手指，带着雷霆万钧的审判力量，指向他——韩梓雷。
台下，死寂般的沉默被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刺破，像冰冷的针，扎进他每一寸裸露的皮肤。
他记得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面上，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世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那部手机屏幕上，那个猩红的、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答案页面，它像个恶毒的诅咒，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愚蠢。
然后…是风声。
呼啸着，灌满耳朵，塞满口鼻，淹没了一切。
身体急速下坠，失重的虚无感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轻松。
他叫韩梓雷，他刚刚跳下了教学楼。
我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玄冰，瞬间冻结了所有混乱的思绪，带来一种奇异的、濒临永恒的平静。
紧接着，一股更庞大、更混乱、更绝望的、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裹挟着深入骨髓的卑微、麻木和冰冷的恐惧，蛮横地冲垮了他残存的自我意识。
雨田子涵。
雨田家族中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
一个魔力亲和度低到尘埃里、在迪启魔法学院连续三年垫底、被所有人称为“传奇吊车尾”的少年。
懦弱，透明，卑微到连呼吸都像是多余的噪音。
就在昨天，这个少年，或许是为了寻求一丝渺茫的突破契机，或许仅仅是被绝望压垮，爬上了学院最高的“观星冥想台”，然后…摔了下来。
所以…我成了他？
韩梓雷成了雨田子涵？
指尖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东西。
就在这一动之间，一个坚硬、冰冷、熟悉到令他心脏骤然停跳的棱角，隔着粗糙的、浆洗得发硬的布料，清晰地抵在了他的大腿外侧。
不可能！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动作牵扯到浑身无处不在的伤痛，眼前瞬间爆开一片金星，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咽喉。
映入眼帘的，是石砌的拱形穹顶，线条古朴而沉重。
微弱的光线从高处狭窄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碎片的窗棂斜斜射入，在浮动着尘埃的空气中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
空气里那股混合着陈旧羊皮纸和苦涩药草的气息更加清晰了。
他躺在一张狭窄、坚硬如石的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同样粗糙、散发着刺鼻消毒药水味的薄毯。
这里不像现代化的医院病房，更像某种…带着浓厚中世纪神秘风格的疗愈室。
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一种近乎本能的、混杂着恐惧和荒诞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几乎是痉挛般地，将手探入那身同样粗糙的亚麻布病号服口袋里。
指尖，准确地触碰到了那冰冷、长方形的、边缘带着熟悉磨损感的轮廓。
他把它掏了出来。
一部手机。
他那部屏幕布满蛛网般裂痕、边角磕碰得坑坑洼洼、翘起的钢化膜边缘沾着一点暗褐色污渍的国产智能机。
它静静地躺在他微微颤抖的掌心，屏幕漆黑，像一个沉默的墓碑，无声地嘲笑着他这两世的荒唐为人。
“它怎么会在这里？！
它凭什么跟着我？！”
一股混杂着极致恐惧、荒诞不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不敢深究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狂喜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地按住侧面那个小小的电源键。
一秒，两秒…时间仿佛凝固。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考场，指尖颤抖地按着屏幕，祈祷着监考老师没有回头。
心跳声在死寂中轰鸣。
就在绝望即将再次吞噬他时——黑暗的屏幕中心，极其突兀地，亮起了一点幽幽的、冰冷的、绝非屏幕背光所能产生的白光。
那光芒并非来自屏幕表面，更像是穿透了碎裂的玻璃，从屏幕之下更深邃、更核心的黑暗中被强行点燃的。
光芒微弱地、极其不稳定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垂死者最后一丝微弱的脉搏。
紧接着，一行扭曲、怪异、仿佛由无数极其细微的、濒临熄灭的光点强行拼凑挤压而成的字符，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浮现在那点白光的背景之上：[系统核心…受损…能量：0.001%…环境扫描…未知规则体系…适配中…]字符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剧烈地闪烁、抖动了几下，然后如同风中残烛，倏然熄灭。
屏幕重归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僵在原地，瞳孔因极度的惊骇而放大，死死地盯着那重归黑暗的屏幕，仿佛要将它看穿。
指尖冰凉得失去了知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粗糙的亚麻布。
疗愈室原本的寂静被无限放大，远处走廊传来的、带着回音的脚步声，某个房间隐约飘来的、如同呓语般的魔法吟唱声，此刻都成了这片死寂背景中令人心悸的噪音。
那嗡嗡声，像极了前世考场里，他作弊时耳边挥之不去的幻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沉重的、镶嵌着铁箍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朴素灰色长袍、脸上刻着深深法令纹、眼神如同冰封湖面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边缘有些破损的木盘，上面放着一碗冒着可疑热气的、浓稠得如同泥浆的糊状物，以及一杯浑浊的、漂浮着不明杂质的清水。
“醒了？”
妇人的声音像她脸上的皱纹一样缺乏起伏，冰冷而公式化，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漠然，“醒了就自己把药吃了。
‘生命礼赞’药剂很贵，迪启学院没有多余资源浪费在废物身上。”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她将木盘重重地放在床边的矮柜上，碗里那浑浊的糊状物剧烈地晃荡了一下，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劣质草药、腐败泥土和某种腥甜气息的怪味，首冲鼻腔。
妇人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扫过他苍白如纸的脸，最后落在他紧握在被子外、那只依旧死死攥着漆黑手机的手上。
她的嘴角向下撇出一个刻薄的弧度：“‘雨田’家的…少爷，” 她故意拖长了那个带着浓重讽刺意味的称呼，“既然没摔死，明天一早，去‘元素亲和复测处’报到。
这是迪启的铁律，连续三年魔力亲和垫底，必须接受最终复测。
如果结果还是…”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鼻音，“哼，你知道后果。”
那冰冷的语气，与记忆中监考老师宣布他作弊、取消考试资格时的语调，何其相似！
她没再施舍给他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像处理完一件垃圾般，转身离开。
木门在她身后不轻不重地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和声音，只留下满室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那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生命糊”。
后果？
开除？
像一袋真正的垃圾一样被丢出迪启学院那高耸的、刻满魔法符文的大门？
然后被雨田家族彻底遗忘、除名，流落到某个不见天日的魔晶矿坑或者弥漫着毒瘴的魔法植物种植园，在鞭笞和劳役中耗尽这卑微而毫无价值的余生？
就像韩梓雷跳下去后，留给世界的，只有一地狼藉和一个“作弊废物”的标签。
雨田子涵（他必须接受这个名字，至少现在）低下头，目光再次聚焦于掌心那块冰冷的“墓碑”。
那行诡异浮现又瞬间消失的字符，如同滚烫的烙铁，深深地灼烧在他的视网膜上，更烙印进他混乱的灵魂深处。
[未知规则体系…适配中…]未知…规则…体系？
适配？
他猛地攥紧了手机，碎裂的屏幕边缘深深硌进掌心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
然而，就在这痛楚之中，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或者说，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麻痹感的细微震颤——顺着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悄然渗入他的皮肤，沿着手臂的经络，如同一条细小的、顽强的藤蔓，艰难地向上蔓延。
一种诡异的、难以言喻的“连接感”油然而生。
仿佛这冰冷的、来自前世深渊的造物，正在笨拙地、试探性地，与他这具残破的异世之躯，与这弥漫着臭味的诡异空气，与某种无形却无处不在、流淌在西周空间的陌生力量，尝试建立着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的沟通。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碗令人作呕的糊糊，不再去想那充满恶意的复测通告。
所有的感官都向内收缩，凝聚在那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电流般的麻痒感上，感受着它如何在干涸的经脉里艰难地、固执地游走。
心底那片被死亡和绝望冰封的荒原上，一颗早己被碾碎的种子，名为“不甘”的种子，在恐惧和屈辱的淤泥中，被这丝来自“墓碑”的微弱电流，硬生生地顶开了一道狰狞的、闪烁着幽光的裂缝。
“这一次，我将用实力征服一切”
不是医院消毒水那种带着死亡暗示的冰冷，也不是水泥地面碎裂时粗糙的、带着尘土腥气的冰冷。
这是一种……更粘稠，更沉重的冰冷。
它沉淀在鼻腔里，是陈旧羊皮纸被岁月浸透的味道，混合着某种干燥苦涩的药草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刺激感，像是暴雨前空气里弥漫的臭氧，若有若无，却沉沉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刺痛。
“…生命体征稳定了…但灵魂波动…极其紊乱…还有…暗元素侵蚀的残留痕迹？”
一个略显苍老、带着迟疑的声音。
“哼，雨田家送来的那个废物旁支？
雨田子涵？
啧，跳个观星冥想台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真是连‘雨田’的姓氏都玷污了…”另一个声音年轻些，刻薄又充满毫不掩饰的轻蔑。
“…雨田子涵…记录好了，继续观察…注意他的灵魂波动…雨田子涵？”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高速旋转的砂轮，在意识深处疯狂碰撞、摩擦，迸出刺眼的火花。
眼皮沉重得像是被焊死。
雨田子涵（他模糊地想，这是谁的名字？
）试图睁开眼，却只换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胸腔深处沉闷的钝痛。
仿佛那纵身一跃的冲击，那瞬间失重的虚无感，还深深嵌在每一块骨头缝里，随着心跳一下下地抽搐。
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坏掉的收音机，在一片嘈杂的底噪中，却奇异地捕捉到一些完全陌生的音节，在空旷中回荡，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感。
无数张熟悉又模糊的脸孔，挤在a10班的窗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阳光透过玻璃，白得刺眼，照在讲台上那部屏幕碎裂、边缘磨损的黑色手机上，像一件被当众展览的罪证。
监考老师铁青的脸，嘴唇翕动，吐出的话语却模糊不清，只看到那根手指，带着雷霆万钧的审判力量，指向他——韩梓雷。
台下，死寂般的沉默被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刺破，像冰冷的针，扎进他每一寸裸露的皮肤。
他记得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面上，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世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那部手机屏幕上，那个猩红的、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答案页面，它像个恶毒的诅咒，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愚蠢。
然后…是风声。
呼啸着，灌满耳朵，塞满口鼻，淹没了一切。
身体急速下坠，失重的虚无感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轻松。
他叫韩梓雷，他刚刚跳下了教学楼。
我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玄冰，瞬间冻结了所有混乱的思绪，带来一种奇异的、濒临永恒的平静。
紧接着，一股更庞大、更混乱、更绝望的、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裹挟着深入骨髓的卑微、麻木和冰冷的恐惧，蛮横地冲垮了他残存的自我意识。
雨田子涵。
雨田家族中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
一个魔力亲和度低到尘埃里、在迪启魔法学院连续三年垫底、被所有人称为“传奇吊车尾”的少年。
懦弱，透明，卑微到连呼吸都像是多余的噪音。
就在昨天，这个少年，或许是为了寻求一丝渺茫的突破契机，或许仅仅是被绝望压垮，爬上了学院最高的“观星冥想台”，然后…摔了下来。
所以…我成了他？
韩梓雷成了雨田子涵？
指尖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东西。
就在这一动之间，一个坚硬、冰冷、熟悉到令他心脏骤然停跳的棱角，隔着粗糙的、浆洗得发硬的布料，清晰地抵在了他的大腿外侧。
不可能！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动作牵扯到浑身无处不在的伤痛，眼前瞬间爆开一片金星，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咽喉。
映入眼帘的，是石砌的拱形穹顶，线条古朴而沉重。
微弱的光线从高处狭窄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碎片的窗棂斜斜射入，在浮动着尘埃的空气中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
空气里那股混合着陈旧羊皮纸和苦涩药草的气息更加清晰了。
他躺在一张狭窄、坚硬如石的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同样粗糙、散发着刺鼻消毒药水味的薄毯。
这里不像现代化的医院病房，更像某种…带着浓厚中世纪神秘风格的疗愈室。
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一种近乎本能的、混杂着恐惧和荒诞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几乎是痉挛般地，将手探入那身同样粗糙的亚麻布病号服口袋里。
指尖，准确地触碰到了那冰冷、长方形的、边缘带着熟悉磨损感的轮廓。
他把它掏了出来。
一部手机。
他那部屏幕布满蛛网般裂痕、边角磕碰得坑坑洼洼、翘起的钢化膜边缘沾着一点暗褐色污渍的国产智能机。
它静静地躺在他微微颤抖的掌心，屏幕漆黑，像一个沉默的墓碑，无声地嘲笑着他这两世的荒唐为人。
“它怎么会在这里？！
它凭什么跟着我？！”
一股混杂着极致恐惧、荒诞不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不敢深究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狂喜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地按住侧面那个小小的电源键。
一秒，两秒…时间仿佛凝固。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考场，指尖颤抖地按着屏幕，祈祷着监考老师没有回头。
心跳声在死寂中轰鸣。
就在绝望即将再次吞噬他时——黑暗的屏幕中心，极其突兀地，亮起了一点幽幽的、冰冷的、绝非屏幕背光所能产生的白光。
那光芒并非来自屏幕表面，更像是穿透了碎裂的玻璃，从屏幕之下更深邃、更核心的黑暗中被强行点燃的。
光芒微弱地、极其不稳定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垂死者最后一丝微弱的脉搏。
紧接着，一行扭曲、怪异、仿佛由无数极其细微的、濒临熄灭的光点强行拼凑挤压而成的字符，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浮现在那点白光的背景之上：[系统核心…受损…能量：0.001%…环境扫描…未知规则体系…适配中…]字符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剧烈地闪烁、抖动了几下，然后如同风中残烛，倏然熄灭。
屏幕重归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僵在原地，瞳孔因极度的惊骇而放大，死死地盯着那重归黑暗的屏幕，仿佛要将它看穿。
指尖冰凉得失去了知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粗糙的亚麻布。
疗愈室原本的寂静被无限放大，远处走廊传来的、带着回音的脚步声，某个房间隐约飘来的、如同呓语般的魔法吟唱声，此刻都成了这片死寂背景中令人心悸的噪音。
那嗡嗡声，像极了前世考场里，他作弊时耳边挥之不去的幻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沉重的、镶嵌着铁箍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朴素灰色长袍、脸上刻着深深法令纹、眼神如同冰封湖面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边缘有些破损的木盘，上面放着一碗冒着可疑热气的、浓稠得如同泥浆的糊状物，以及一杯浑浊的、漂浮着不明杂质的清水。
“醒了？”
妇人的声音像她脸上的皱纹一样缺乏起伏，冰冷而公式化，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漠然，“醒了就自己把药吃了。
‘生命礼赞’药剂很贵，迪启学院没有多余资源浪费在废物身上。”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她将木盘重重地放在床边的矮柜上，碗里那浑浊的糊状物剧烈地晃荡了一下，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劣质草药、腐败泥土和某种腥甜气息的怪味，首冲鼻腔。
妇人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扫过他苍白如纸的脸，最后落在他紧握在被子外、那只依旧死死攥着漆黑手机的手上。
她的嘴角向下撇出一个刻薄的弧度：“‘雨田’家的…少爷，” 她故意拖长了那个带着浓重讽刺意味的称呼，“既然没摔死，明天一早，去‘元素亲和复测处’报到。
这是迪启的铁律，连续三年魔力亲和垫底，必须接受最终复测。
如果结果还是…”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鼻音，“哼，你知道后果。”
那冰冷的语气，与记忆中监考老师宣布他作弊、取消考试资格时的语调，何其相似！
她没再施舍给他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像处理完一件垃圾般，转身离开。
木门在她身后不轻不重地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和声音，只留下满室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那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生命糊”。
后果？
开除？
像一袋真正的垃圾一样被丢出迪启学院那高耸的、刻满魔法符文的大门？
然后被雨田家族彻底遗忘、除名，流落到某个不见天日的魔晶矿坑或者弥漫着毒瘴的魔法植物种植园，在鞭笞和劳役中耗尽这卑微而毫无价值的余生？
就像韩梓雷跳下去后，留给世界的，只有一地狼藉和一个“作弊废物”的标签。
雨田子涵（他必须接受这个名字，至少现在）低下头，目光再次聚焦于掌心那块冰冷的“墓碑”。
那行诡异浮现又瞬间消失的字符，如同滚烫的烙铁，深深地灼烧在他的视网膜上，更烙印进他混乱的灵魂深处。
[未知规则体系…适配中…]未知…规则…体系？
适配？
他猛地攥紧了手机，碎裂的屏幕边缘深深硌进掌心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
然而，就在这痛楚之中，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或者说，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麻痹感的细微震颤——顺着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悄然渗入他的皮肤，沿着手臂的经络，如同一条细小的、顽强的藤蔓，艰难地向上蔓延。
一种诡异的、难以言喻的“连接感”油然而生。
仿佛这冰冷的、来自前世深渊的造物，正在笨拙地、试探性地，与他这具残破的异世之躯，与这弥漫着臭味的诡异空气，与某种无形却无处不在、流淌在西周空间的陌生力量，尝试建立着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的沟通。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碗令人作呕的糊糊，不再去想那充满恶意的复测通告。
所有的感官都向内收缩，凝聚在那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电流般的麻痒感上，感受着它如何在干涸的经脉里艰难地、固执地游走。
心底那片被死亡和绝望冰封的荒原上，一颗早己被碾碎的种子，名为“不甘”的种子，在恐惧和屈辱的淤泥中，被这丝来自“墓碑”的微弱电流，硬生生地顶开了一道狰狞的、闪烁着幽光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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