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凌晨四点，私人飞机刚降落在海城国际机场，舷窗外的天空还是一片墨蓝，只有跑道两侧的灯光拉出长长的金线。他揉了揉眉心，接通电话，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陈默，说。”
“峰哥，柏律师那边约好了，上午十点，她的律所。”电话那头的陈默语气恭敬又带着点兴奋，“这位柏清灵律师可是咱们海城的‘离婚女王’，专打疑难杂症，据说没有她拆不散的婚姻，哦不，是离不了的婚。”
林峰扯了扯领带，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拆不散？正好，我这桩名存实亡的婚姻，就等着她来拆了。”
挂了电话，他靠在宽大的座椅上，闭上眼睛。四年了，整整四年，他终于还是回来了。当年像个逃兵一样冲出婚礼现场，登上飞往异国的航班时，他以为自己逃离的是一个包办婚姻的牢笼，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妻子”，奔向的是自由和梦想。
可四年的时间，足以磨平很多棱角，也足以让他看清很多事情。所谓的自由，有时候不过是逃避责任的借口。而那个被他留在婚礼现场的名字——柏清灵，像一根细小的刺，时不时在他心头扎一下，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该了断了。”他低声对自己说。
上午九点五十分，黑色宾利停在一栋高档写字楼前。林峰整理了一下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推门下车。阳光正好，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四年的海外打拼不仅没让他显露出疲惫，反而沉淀出一种成熟男人的锐利和气场。
“峰哥，这边。”陈默早已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这是您要的资料，还有……当年的结婚证复印件。”
提到“结婚证”三个字，林峰的眼神暗了暗，接过文件袋塞进公文包：“我自己上去就行，你去公司等着。”
走进写字楼，电梯直达顶层。出了电梯，迎面就是一块设计简约却质感十足的牌子——“清蔓律所”。名字挺雅致，不像专门拆散别人婚姻的地方。
前台小姐看到他，眼睛亮了亮，起身微笑：“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十点，和柏清灵律师，我是林峰。”
“林先生您好，请稍等。”前台拨通内线，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对林峰做了个“请”的手势，“柏律师正在等您，这边请。”
穿过宽敞明亮的办公区，员工们都在忙碌，气氛专业又不失活力。林峰扫了一眼，心里暗赞：能在寸土寸金的顶层开这么大的律所，这位柏律师确实有点本事。
前台推开一扇磨砂玻璃门：“林先生，柏律师在里面。”
林峰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办公室很大，一半是办公区，一半是休闲区，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景。一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打电话，声音清冷悦耳，像冰镇过的苏打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穿透力。
“……王太太，您先生的转账记录我们已经固定好了，放心，按照《民法典》第一千零九十二条，这种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法庭会支持您的主张……嗯，下午见。”
她挂了电话，缓缓转过身。
林峰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脸上架着一副细框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亮，像淬了光的黑曜石，透着精明和疏离。她的嘴唇很薄，抿成一条直线时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冷淡，但嘴角微微上扬时，又莫名地让人觉得有点……俏皮？
“林先生？”柏清灵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请坐。”
林峰收回目光，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公文包放在腿上：“柏律师。”
“我看过陈助理发来的基本信息了，”柏清灵翻开面前的文件夹，动作优雅流畅，“您是想解除和柏清灵女士的婚姻关系，对吗？”
林峰点头，语气干脆：“是。四年前的婚姻本就是家族安排，我们从未共同生活，甚至……可以说从未真正认识。现在我回国发展，需要一个干净的身份，所以希望能尽快办理离婚手续。”
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过去：“这是我的基本资料，还有……结婚证复印件。”
柏清灵的目光落在结婚证复印件上，当看到配偶栏里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她握着钢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柏清灵。
字迹清晰，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大红嫁衣，盖头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光洁的额头和抿紧的嘴唇，依稀能看出是自己四年前的模样。
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甚至还扯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化的微笑：“林先生，您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
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林峰？那个四年前在婚礼上当众跑路，让她穿着婚纱在满堂宾客面前沦为笑柄的男人？
四年了，他倒是回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归国精英，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跟她离婚？
柏清灵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冷笑。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专业和一丝探究：“林先生，恕我直言，您太太……柏清灵女士，这四年期间，没有联系过您吗？”
“没有。”林峰的眼神暗了暗，“我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她应该……也不想联系我。”
柏清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废话，被人放了那么大一个鸽子，谁还有脸联系？
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好的。根据我国法律规定，协议离婚需要双方自愿并亲自到场。如果对方不同意，或者像您这种情况，找不到人的话，就只能通过诉讼途径解决。”
“我找不到她。”林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她的联系方式早就换了，当年的住址也没人了。”
“所以，您是想委托我代理您的离婚诉讼，对吗？”柏清灵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快得让人抓不住。
林峰迎上她的目光，这个女人很漂亮，不是那种张扬的美，而是像陈年的酒，越品越有味道。尤其是她看人的时候，眼神专注又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是。我听说柏律师是这方面的专家，效率高，手段……专业。”
“谢谢夸奖。”柏清灵笑得更灿烂了，她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林先生，合作愉快。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您的代理律师了。”
她伸出手。
林峰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细腻微凉的触感，像上好的羊脂玉。他心里莫名一动，嘴上却说：“希望柏律师能尽快帮我解决这个麻烦。”
“放心，”柏清灵抽回手，指尖在桌下悄悄蜷了蜷，“我对‘处理’柏清灵女士的案子，很有信心。”
尤其是，当这个“柏清灵女士”就是我自己的时候。
看着林峰起身离开的背影，挺拔、自信，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气场，柏清灵拿起桌上的结婚证复印件，对着光看了看。
照片上的自己，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羞涩。
真是天真得可笑。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闺蜜苏蔓的电话，语气压抑着兴奋和恶作剧得逞的快感：“蔓蔓，你猜我刚接了个什么活儿？”
电话那头的苏蔓正对着镜子涂口红：“什么活儿啊，让我们的‘离婚女王’这么激动？难不成是哪个大明星要隐婚离婚？”
“比那刺激多了，”柏清灵压低声音，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我刚接了个离婚案子，委托人叫林峰。”
“林峰？这名字有点耳熟……”
“四年前，把我丢在婚礼上跑了的那个，”柏清灵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笑意，“他回来跟我离婚，还不知道我就是他要找的那个‘柏清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卧槽！真的假的？！这是什么年度狗血大戏？！清灵，答应我，一定要接！必须接！好好玩玩这个渣男！”
柏清灵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
她笑了，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林峰啊林峰，四年前你欠我的，从今天起，咱们慢慢算。
你不是想离婚吗？
好啊，我接了。
猎物？
不，从现在起，你才是我的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