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最少三十万，一周之内，必须交齐。”
医生办公室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医生冰冷的话语，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我看着手里的诊断书，那几个黑色的铅字——“急性髓系白血病”，像一个个狰狞的鬼脸，嘲笑着我的无能。
“医生，求求您，真的……真的不能再少一点吗？”我的声音在发抖，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出火来。
医生推了推眼镜，脸上是一种司空见惯的、夹杂着同情与麻木的表情：“小伙子，这不是菜市场买菜，能讨价还价。化疗、移植、后期康复……三十万，只是前期的费用。你得做好长期准备。”
长期准备。
这四个字，像一座大山，轰然压下，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我只记得，医院走廊里的灯光，白得刺眼。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的谈笑声，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我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她戴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曾经略显丰腴的脸颊，在短短几天内，就瘦得凹陷了下去。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我骗她说，只是重感冒引发的肺炎，住几天院就好了。
而我，她的独生子，她唯一的依靠，此刻，却连让她活下去的钱，都拿不出来。
我掏出手机，点开银行APP，看着那个刺眼的四位数余额，一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将我瞬间吞没。
我，陈阳，今年二十七岁。大学毕业后，在这个城市拼搏了五年，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程序员。我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住着不大不小的出租屋，还有一个，我深爱着的，谈了三年的女朋友，林薇薇。
我以为，我的人生，虽然平凡，但正在一步步，走向正轨。我计划着，再攒两年钱，就付个首付，和薇薇结婚，给她一个家。
可是，我妈的这场病，将我所有的人生规划，都击得粉碎。
三十万。
对于我这种普通家庭来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没有办法，只能放下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开始打电话借钱。
第一个，打给了我大伯。
“喂，大伯……是我，陈阳……”
“哦，阳阳啊，什么事啊？”
“我妈……我妈病了，住院了……急需一笔手术费，您看能不能……”
“哎呀，阳阳啊，不是大伯不帮你。你也知道，你弟弟刚买了房，正在装修，我这手头也紧啊……这样，我这儿有两千块，你先拿去应应急。”
两千块。
我挂了电话，心里一片冰凉。
我又打给了我姑妈，打给了我所有的亲戚。
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各种各样的借口，和几百几千的“安慰”。
一个下午，我打遍了通讯录里所有可能借给我钱的人。
尊严，被一次次地，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最终，我在微信里，收到了总计一万三千块的转账。
离三十万，还差着一个，让我绝望的距离。
我蹲在医院的楼梯间，像一条丧家之K犬，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得想要嘶吼，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薇薇发来的微信。
“亲爱的，今天我和闺蜜逛街，看到一个包包超好看！[图片]”
照片上，是一个粉色的、造型别致的奢侈品包。
我认得那个牌子，一个包，最少要两三万。
我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压下心头的烦躁，回她：“宝贝，我妈病了，我现在……手头有点紧。”
我希望，她能懂事，能体谅我。
很快，她的信息就回了过来，带着一连串撒娇的表情包。
“哎呀，我知道你最好了嘛~就这一次，好不好？人家真的好喜欢嘛~这个月的新款，再不买就没了！你不是说，最爱我了吗？爱我，就要给我买包包呀~”
看着这条信息，我忽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