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西毒桃花篇完整版

上临安城的春日总是来得格外早。三月的风掠过西湖水面，

带着湿润的花香钻进桃花楼的每一扇雕花窗棂。我倚在朱漆栏杆上，

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腰间的羊脂玉佩——那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信物。“桃花姑娘，

黄岛主的船靠岸了！”丫鬟小翠提着裙摆急匆匆跑上楼，发髻上的银铃铛叮当作响。

我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二十年了，每年这个时候，

那个穿青衣的男人都会准时出现在临安码头，带着一枝桃花岛最艳的桃花。

人人都说我是他最爱的人，可我知道，他爱的不过是我指间流出的《塞外吟》。“备琴。

”我转身走向妆台，铜镜里映出一张敷着珍珠粉的脸。胭脂是从波斯商人那里换来的，

点在唇上像一抹凝固的血。小翠手忙脚乱地帮我绾发，金步摇在鬓边颤动如振翅的蝶。

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像踩着某种古老的节拍。我深吸一口气，

指甲陷入掌心更深。门帘被掀开的瞬间，咸涩的海风混着桃花的甜香扑面而来。

“今年的花开得晚。”黄药师将插着桃花的青瓷瓶放在琴案旁。

花枝上十七朵重瓣桃花开得正艳，第十八个花苞却已经显出颓势。他照例不问我的近况，

只是用那双看透生死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我。我垂眸调试琴弦：“还是《塞外吟》？”“嗯。

”当第一个音符从冰弦上跃出时，窗外的阳光突然暗了暗。

我恍惚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桃花树下，她的面容隐在斑驳的光影里，

唯有腕间金铃随着我的琴声轻轻摇晃。

这是每年都会出现的幻觉——据说那才是黄药师真正爱着的人，那是一个已经不在了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生前最爱的，就是桃花。曲终时，黄药师已经站在窗边。

暮色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明年我会带十八朵的桃枝来。

”他说这话时，手指抚过那个未开的花苞。我看着他青衣翻飞消失在长街尽头，

突然很想把琴砸碎。但最终只是轻轻合上琴囊，就像合上那些无人知晓的秘密。

小翠说楼下新来了位慕容姑娘，点名要见我。慕容嫣出现得像一场梦。她穿着月白色罗裙，

腰间悬着一柄镶满宝石的短剑，走路时环佩叮咚，像极了我的琴声里那个幻影。

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和我一样带着淬毒的温柔。“都说桃花姑娘是黄药师心尖上的人。

”她指尖划过我的焦尾琴，指甲上染着凤仙花汁，“我想看看，能让他年年跨海而来的，

是什么样的绝色。”她的琴是玄铁打造的，弹出的《广陵散》带着金戈铁马之气。

我们斗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月亮爬上飞檐，在青砖地上投下两道纠缠的影子。

当最后一个音符同时消散在夜风里时，慕容嫣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你为什么不跟我分出个胜负？”她声音发颤，“这样我们谁才是他最爱的女人？

”我看着她瞳孔里映出的烛火渐渐扭曲，忽然明白了什么。“有没有可能，”我慢慢抽回手，

“我们都不是他最爱的人？”这句话像把刀剖开了什么。慕容嫣的珠钗突然断裂，

乌发如瀑散落。她尖叫着掀翻琴案，琥珀色的酒液泼在我新做的石榴裙上，像一滩干涸的血。

“你撒谎！”她踉跄后退时，腰间金铃发出凄厉的声响，

和黄药师幻觉里那个女人腕间的铃声一模一样。第二天清晨，我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惊醒。

打开门看见的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腰间佩剑与昨日慕容嫣那柄一模一样。

他说他叫慕容燕，来为妹妹昨夜的失礼道歉。阳光穿过他的发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却在想他脖颈处若隐若现的胭脂痣——和慕容嫣锁骨上那粒分毫不差。

“我妹妹因为你疯了。”他忽然逼近，龙涎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所以我要警告你，

以后再也不许见黄药师！”这时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慕容燕瞬间拔剑，

将一支弩箭劈成两半。三个黑衣人从屋顶跃下时，

我认出他们袖口的金线纹样——是父亲高世荣府上的死士。慕容燕的剑法像一场暴风雪。

当最后一个刺客喉间绽开血花时，

他转身用染血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驸马爷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女儿？

”我这才发现他的虎口有旧伤，形状像朵凋谢的桃花。他把我藏在西湖边的渔村里，

自己每晚都来送药。某天夜里暴雨如注，他湿透的白衣贴在身上，露出心口处狰狞的剑疤。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他却猛地后退：“别碰！这是黄药师留下的...”话音戛然而止。

我们隔着雨幕对视，电光划破夜空时，我看见他眼里有和慕容嫣一样的疯狂。“别再见他，

我说的是黄药师，”慕容燕把匕首插在桌上，“否则我会亲手割开你的喉咙。

”但我已经疯了。当他转身时，

我扯开衣领露出肩头的桃花烙——和黄药师幻觉里那个女人相同的位置。“你妹妹这里也有，

对吧？”我笑着看他瞳孔紧缩，“你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雨声淹没了慕容燕的嘶吼。

他掐着我脖子把我按在墙上时，我竟感到一丝快意。直到我的眼泪落在他手背，

那双手才突然松开。“你会死的...”他声音突然变成女声，又迅速恢复，

“我们都会...”没等说完，慕容燕走了，我整理好自己的模样，开始了长达一年的等待。

三月十七那天，我穿上最艳丽的红裙去桃花庵。黄药师从不会失约，而慕容燕一定会来杀我。

庵前的桃花开得正好，风吹过时掀起漫天红雨。我抱着琴坐在花树下，直到阴影笼罩了琴弦。

“你食言了。”慕容燕的剑尖抵在我咽喉，他来的很快，

就跟他的剑一样快：“为了我的妹妹，我一定要杀了黄药师最爱的女人！

”我仰头看他被花瓣模糊的轮廓：“杀我之前，能不能让我体会一次快乐？

”红裙如花瓣散落时，他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漫天飞舞的桃花里，

慕容燕的吻带着血腥味。当他进入我身体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金铃声。

我看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渐渐变成慕容嫣的脸，

突然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塞外吟》——一首关于替代品与幻觉的挽歌。极乐降临的瞬间，

慕容嫣的短剑刺穿了我的心脏。血溅在桃花上时，她腕间的金铃发出凄楚的哀鸣。

“我明白了...”她看着自己沾血的手，

“你爱的根本不是...”落花盖住我逐渐冰冷的身体时，

我看见黄药师拿着十八朵的桃枝远远走来。今年的花开得正好，

可惜再没人能弹那曲《塞外吟》了。慕容嫣尖叫着逃向相反的方向，

她的影子在夕阳下渐渐分裂成两个人，又融合成一个蹒跚的黑点。最后一瓣桃花落下时，

我忽然想起那个从没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其实我早就不记得真正的《塞外吟》该怎么弹了。

这些年来，黄药师听到的不过是我即兴的变调。就像他爱的从来不是活着的我，而我爱的，

也只是镜花水月般的幻影。黄药师终究还是来了。当那袭青衣踏着满地残红出现在桃花庵时，

我的血已经浸透了五寸厚的落花。他掰开我紧攥的左手，

掌心里躺着半块被血染红的羊脂玉佩——那是二十年前母亲被赵构斩首前，

塞进我行囊中的信物。“韦太后当年在洗衣院...”我咳着血沫笑起来，

“伺候过完颜宗贤父子三人吧？”黄药师点穴的手突然僵住，

我趁机将玉佩锋利的断面抵在他喉间：“我娘就是因为知道这个秘密，才被活活杖杀的。

”中黄药师的青瓷药瓶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桃花庵的禅房里，

胸口缠着浸透药香的纱布。窗外暮色四合，第十八朵桃花正在枝头缓缓绽放。

“为什么要救我？”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黄药师正在研磨一味药材，

石臼与铜杵相击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你弹错了七个音。”他头也不抬地说，

“《塞外吟》第三段的转调，应该是羽声而非角声。”我忽然笑起来，笑得纱布渗出血迹。

二十年了，原来他早就知道。铜镜里映出我散乱的长发，发间不知何时多了几丝银白，

像落在墨上的雪。三日后，我站在了高府朱红的大门前。守门侍卫的刀戟交叉时，

我取出母亲留下的鎏金令牌——那是柔福帝姬及笄时，徽宗皇帝亲赐的信物。

令牌背面的凤纹在阳光下流转，侍卫们跪下的膝盖砸起细小的尘埃。高世荣在书房见我。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驸马如今两鬓斑白，案头的《春秋》翻到“郑伯克段于鄢”那一页，

朱批的墨迹还未干透。“韦太后当年指认的'假帝姬'，右足底有颗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