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洗脚婢的屈辱>我被贬为洗脚婢那晚,夫君搂着他新纳的贵妾说:“低贱之人,
只配伺候人下。”>我沉默地端起金盆,从此只做分内事。>他受伤我目不斜视为他擦身,
他醉酒我安静扶他吐完便走。>直到太医诊出我“小产”,他砸了白月光的院子。
>红着眼问我为何不说。>我垂眼避开他颤抖的手:“侯爷,奴婢只是洗脚婢,不敢妄想。
”>后来我挺着孕肚指挥下人搬库房,他慌了:“夫人要去哪?
”>我抚着肚子微笑:“侯爷,和离书已签,奴婢该走了。”---永宁侯府的后罩房,
终年弥漫着一股驱不散的潮湿霉味,混杂着廉价皂角和下人身上汗渍的气息。
这间狭小的耳房,便是沈知意的“新居”。一张硬板床,一张瘸腿的旧桌,便是全部家当。
墙上斑驳的水渍,像一张张无声嘲讽的脸。窗外,丝竹管弦之声隐隐约约,
裹挟着男女放肆的调笑,穿透沉沉的夜幕,清晰地钻进沈知意的耳朵里。那是主院的方向,
是她曾经的“家”。今夜,是永宁侯陆珩新纳贵妾林婉如的进门宴。
一个出身清流、素有才名的女子,取代了她这个商户女出身的“糟糠”正妻。
沈知意坐在冰冷的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粗布裙摆上一个磨出的毛边。
那喧嚣像无数根细针,密密匝匝地扎在心口最软的地方,疼得发木。
她曾是这侯府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当家主母。如今,
不过是一纸薄薄的休书实为贬妻为妾的文书,便被弃如敝履,
连个像样的侍妾身份都没捞着,直接被打发到这最下等的仆役房,领了个“洗脚婢”的差事。
“商户贱女,粗鄙不堪,不堪为侯府主母……”陆珩冰冷嫌恶的话语,
伴随着他当着满堂宾客宣布贬斥她时的眼神,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那眼神里,
没有半分夫妻情谊,只有急于摆脱污点般的决绝。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带进一股浓郁的酒气和脂粉香。管事张妈妈那张刻薄寡淡的脸探了进来,声音又尖又利,
像砂纸刮过铁皮:“沈氏!还磨蹭什么?主院那边传热水伺候侯爷和如夫人安寝!赶紧的!
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沈知意猛地回神,指尖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压下了眼底瞬间涌上的酸涩。她沉默地站起身,低垂着眼睑,掩去所有情绪,走到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簇新的紫铜鎏金大盆,沉甸甸的,映着昏黄油灯微弱的光。她弯腰,
费力地端起那盆早已备好、温度恰好的热水。水波晃动,映出她苍白憔悴、脂粉未施的脸。
一路行去,穿廊过院。府中挂满的红绸灯笼,映得夜色如同白昼,
却只照出她形单影只的孤寂背影。越靠近主院那富丽堂皇的正房,喧闹声便越清晰。
觥筹交错的余音,女子娇媚的笑声,
还有陆珩低沉含笑的应和……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鞭子,抽在沈知意早已麻木的心上。
她停在紧闭的雕花房门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酒气和名贵熏香的暖风钻进鼻腔,
却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轻轻叩门。门内传来林婉如娇滴滴、带着慵懒醉意的声音:“谁呀?
”“奴婢沈氏,送热水伺候侯爷、如夫人安寝。”沈知意的声音平直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像在念一句与己无关的台词。房门被拉开一条缝,暖香扑面。
开门的丫鬟是林婉如带来的心腹,叫碧桃,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上下扫了她一眼,
像看一件碍眼的垃圾,侧身让开,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沈知意垂着眼,
端着沉重的金盆,跨过高高的门槛。屋内暖意融融,烛火通明,熏笼里燃着名贵的苏合香,
甜腻得让人头晕。陆珩穿着家常的锦缎常服,衣襟微敞,露出些许结实的胸膛,
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他怀里搂着只着轻薄寝衣的林婉如。林婉如云鬓微散,面若桃花,
柔弱无骨地依偎着他,葱白的手指正拈着一颗剥好的水晶葡萄,娇笑着往陆珩唇边送。
地上散落着大红的喜服、凤冠霞帔,一片狼藉,无声宣告着方才的旖旎风光。沈知意的进入,
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落入华丽的锦缎。陆珩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依旧含笑逗弄着怀中的佳人。林婉如倒是抬眼瞥了过来,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里,
瞬间闪过一丝胜利者的得意和毫不掩饰的鄙夷。她红唇微启,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
却像淬了毒的蜜糖:“侯爷,您瞧,这洗脚水送来的可真及时。
”她纤纤玉指朝着沈知意随意一点,如同指点一件器物,“说起来,
姐姐也真是……从堂堂主母落到这般田地,伺候起人来,倒还算利索。可见这人啊,
天生就分个高低贵贱,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强求不来的。”这话如同淬毒的针,
狠狠扎进沈知意的耳膜。她端着金盆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盆中温热的水面,
清晰地倒映出她瞬间血色褪尽的侧脸。她死死咬住口腔内壁,铁锈般的腥味弥漫开来。
陆珩终于将目光从林婉如娇媚的脸上移开,懒洋洋地投向了门口僵立的身影。那目光,
是沈知意从未见过的陌生,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审视,
还有一丝因美人在怀而愈发浓重的、对眼前“卑微”存在的厌弃。
他薄唇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手臂将怀里的林婉如搂得更紧,下巴微扬,对着沈知意,
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字字如冰锥,带着酒气和无情:“婉如说的是。低贱之人,
骨子里便只配伺候人下。端过来吧,仔细些,别脏了夫人的地方。
”“低贱之人……只配伺候人下……”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沈知意的心尖上,发出滋滋的焦糊声。巨大的耻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灭顶而来,将她肺腑里最后一丝空气都挤压殆尽。眼前陆珩搂着林婉如的亲密画面,
和他口中吐出的冰冷字句,交织成最残忍的酷刑。
她甚至能感觉到旁边碧桃那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时间仿佛凝固了。
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寒。
沈知意端着那盆愈发沉重的热水,指尖冰凉,几乎失去知觉。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打颤。但最终,她没有抬头,没有质问,
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悲愤。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死死地摁在了那低垂的眼睑之下。
她只是更用力地、更稳地端住了那个金盆,指关节绷紧到极致,然后,迈开了脚步。一步,
一步。步履沉重,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她走到软榻前,在距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然后,沉默地、缓缓地屈膝,将那个沉甸甸的紫铜鎏金盆,
平稳地放在了铺着厚厚绒毯的地面上。盆中的水,因她的动作,只漾开极其微弱的涟漪,
很快便归于平静。水汽氤氲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软榻上那对璧人的身影。
她自始至终,没有看陆珩一眼,也没有看林婉如一眼。做完这一切,
她保持着垂首屈膝的姿态,声音如同从结了冰的湖底捞起,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任何温度,
只有一片死寂的恭顺:“侯爷,如夫人,热水已备好。奴婢告退。”说完,
不等上首有任何反应,她挺直了早已僵硬的脊背,转身,一步一步,
踏着满室暖香和无声的羞辱,走出了这间曾属于她、如今却让她窒息的正房。身后,
似乎传来林婉如一声娇嗔的低笑,以及陆珩含糊的回应。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隔绝了内里的奢靡暖意。廊下冰冷的夜风猛地灌入肺腑,激得沈知意浑身一颤。
她靠在冰冷的廊柱上,仰起头,望着漆黑夜空中那轮孤清的冷月。
方才在屋内强撑的平静瞬间崩塌,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胃里翻江倒海,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她死死捂住嘴,
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和呕吐感强行压了回去。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
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2 沉默的侍奉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
只是那双曾经盛满对夫君爱慕与期盼的眸子,在清冷的月光下,一点点褪尽了最后的光泽,
沉淀为一片望不见底的、死寂的寒潭。从那一夜起,永宁侯府的下人们发现,
被贬为洗脚婢的前夫人沈氏,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她沉默得像一抹没有重量的影子。
每日按时出现在需要她的地方,
端水、擦身、清理污秽……所有属于“洗脚婢”分内的、甚至超出分内的脏活累活,
她都默默承受,毫无怨言。那张曾经明艳张扬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情绪。没有悲伤,
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她不再多言。陆珩醉酒呕吐,
她安静地扶着他,等他吐完,利落地清理掉污物,再用温热的帕子仔细擦净他的脸和手,
动作规范得像是在擦拭一件名贵的瓷器,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做完这一切,
她便无声地退下,仿佛从未出现过。陆珩在演武场与人比试受了伤,
手臂划开一道颇深的口子,鲜血染红了衣袖。管家急急忙忙把沈知意叫去处理。
她端着清水和伤药进去时,陆珩正赤着上身坐在榻边,眉头紧蹙,
脸色因疼痛和失血有些发白。林婉如拿着帕子在一旁,一副想碰又不敢碰、泫然欲泣的模样。
沈知意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林婉如的存在,也没看见陆珩那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俊脸。
她走到榻边,放下水盆,拧干帕子,动作平稳地开始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她的动作很轻,
却异常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业。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
也如同碰到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没有半分停顿或颤抖。陆珩起初还因疼痛而抽气,
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和那专注得近乎漠然的神情。
他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关切,哪怕是一丝怨恨也好。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如同两口枯井,倒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包括他。
他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烦躁,像是蓄足了力气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落落的难受。
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因疼痛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有些沙哑:“……轻点。
”沈知意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她用镊子夹起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再用干净的细布条一圈圈缠绕包扎,动作流畅精准。林婉如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插话,
带着娇嗔和不满:“姐姐,你动作这般粗重,侯爷都疼了!
还是我来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沈知意手中的布条。沈知意却在她手指即将碰到之前,
利落地打了个结,剪断多余的布头。然后端起染血的水盆和用过的工具,
看也没看林婉如一眼,对着榻上的陆珩,依旧是那副垂首恭顺的姿态,
声音平板无波:“侯爷,伤口已包扎妥当。奴婢告退。”说完,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没有丝毫留恋。陆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再看看自己手臂上包扎得干净利落的伤口,
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憋闷。
他烦躁地挥开林婉如试图抚慰的手:“行了,你也下去吧!”林婉如脸上的委屈僵住,
看着陆珩阴沉的脸色,咬了咬唇,终究没敢再说什么,悻悻退下。
3 小产的真相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下,滑过了一个多月。
沈知意彻底将自己活成了一个没有情绪的工具,一个只存在于侯府最阴暗角落的影子。
这天清晨,沈知意刚端着一盆换洗的衣物从后院井边回来,穿过一道月洞门,
迎面撞上了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正在花园赏花的林婉如。
林婉如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烟霞色云锦长裙,外罩同色薄纱披帛,发髻高挽,
簪着赤金点翠的步摇,阳光下华光流转,衬得她愈发娇艳动人。她正拿着一把小巧的金剪,
悠闲地修剪着一株开得正盛的姚黄牡丹。沈知意脚步微顿,下意识地想避开。但林婉如眼尖,
已经看到了她。“哟,这不是沈姐姐吗?”林婉如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惊讶和浓浓的优越感,
她放下金剪,扶着丫鬟的手,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挡住了沈知意的去路。
目光挑剔地扫过沈知意身上那身半旧的灰蓝色粗布衣裙,
还有她手里端着的、堆满了下等仆役衣物的木盆,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姐姐这是……亲自去洗衣裳了?”林婉如掩口轻笑,那笑声清脆,却像碎冰渣子,“啧啧,
真是委屈姐姐了。不过呀,”她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怜悯和警告,“姐姐也该认命了。这侯府,如今有我替姐姐操心,
姐姐就安心做你的‘分内事’便好。有些不该有的心思,还是趁早歇了吧。侯爷心善,
容你留下,姐姐也该识趣,别总在侯爷跟前晃悠,平白惹得侯爷心烦。”她凑近一步,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压低了嗓子,带着胜利者的恶意:“侯爷那晚说得对,低贱之人,
就该待在低贱的地方。姐姐,你说是不是?”沈知意端着木盆的手指猛地收紧,
指甲几乎要嵌进粗糙的木纹里。盆里湿冷的衣物散发出淡淡的皂角味和汗味,
混合着林婉如身上浓郁的脂粉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她低垂着眼,
看着地上自己那双沾了泥点的旧布鞋,
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些丫鬟婆子投来的、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心口像是被无数根细线紧紧勒住,又闷又痛,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