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奶团子的第一句"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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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下,北镇抚司的值房外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沈砚按着太阳穴从案牍前抬头,眼底布满血丝。

昨夜那幅被口水晕染的地图果然指向白莲教一处暗桩,只是当他带人赶到时,只剩满地焚毁的符咒和一口冒着泡的炼丹炉。

"爹爹饿饿..."门缝里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恐龙连体睡衣的尾巴在门槛上扫来扫去。

沈砚手里的朱笔啪嗒掉在奏报上,墨汁在白莲教余孽名单上晕开一团。

"我不是你爹。

"他第三次强调,却见团子己经手脚并用爬过门槛,发光的鞋底在青砖上留下串蓝色脚印。

小家伙怀里抱着个快有她半人高的食盒,走两步就踉跄一下。

"赵叔叔给的!

"团团吭哧吭哧把食盒推到沈砚案前,掀盖的瞬间热气蒸腾而起,"他说爹爹没吃晚晚..."食盒里整整齐齐码着八样点心,最上层还卧着碗冒着热气的鸡丝粥。

沈砚一怔,昨夜他确实吩咐过赵诚给这孩子找些吃食,没想到..."啊啾!

"喷嚏声打断思绪。

沈砚这才注意到团子鼻尖通红,恐龙兜帽下的卷发还湿漉漉打着绺。

他下意识伸手摸她额头,触手滚烫。

"受伤了?

"沈砚声音陡然沉了八度。

昨夜他离开前明明吩咐...团团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往自己肚子上按:"这里咕噜噜!

"柔软的睡衣下传来响亮的肠鸣,小家伙委屈巴巴地扁嘴,"团团不会开盒盒..."沈砚左手还僵在半空,右手己经被拽着按上食盒卡扣。

孩子的手又小又软,像块温热的年糕,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引导他动作。

"咔嗒"一声,食盒应声而开。

"爹爹最厉害!

"团团欢呼着扑向点心,恐龙帽子上的两个小角欢快地抖动。

沈砚看着瞬间少了一半的桂花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被个两岁半的小东西使唤了。

"慢点吃。

"他鬼使神差地倒了杯热茶推过去,又在心里暗骂自己多事。

锦衣卫的刑具房还挂着血,他却在这儿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当保姆?

团团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啜饮,琥珀色的眼睛从杯沿上方偷瞄他。

茶水在她嘴角积成个小湖泊,眼看就要决堤——"擦嘴。

"沈砚扔过帕子。

团子接住帕子却往他脸上招呼:"爹爹擦擦!

"带着桂花香的帕子糊了他满脸,"黑黑的!

像大熊猫!

"沈砚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说他眼下的青黑。

帕子上沾着孩子的奶香,混着茶水的清苦,让他莫名想起幼时养过的那只狸奴。

"大人!

"赵诚急匆匆闯进来,看到眼前场景时差点咬到舌头——他们冷面阎王似的指挥使正被个奶娃娃用帕子搓脸,飞鱼服前襟还沾着可疑的糕点渣。

"说。

"沈砚一把拎开团团,耳根有些发烫。

"永定河捞上来的东西..."赵诚压低声音,递上个油布包,"您绝对想不到..."油布掀开一角,露出半截青铜罗盘。

沈砚瞳孔骤缩——盘面刻着的正是昨夜炼丹炉上那个逆北斗七星阵!

"让鉴证司的...""爹爹看!

"团团不知何时扒住了他胳膊,小手指着罗盘边缘,"鱼鱼!

和团团的一样!

"沈砚顺着她手指看去,罗盘底部确实刻着条鲤鱼,只是鱼眼处本该嵌宝石的位置空空如也。

他猛地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那枚锦鲤玉佩——"哗啦!

"玉佩刚碰到罗盘,青铜表面突然浮起层幽蓝水光。

团团腕间的玉佩同时亮起,两道光线在空中交织成网,映出幅模糊的星图。

"天机盘!

"赵诚失声惊呼。

传说中能推演天机的法器,居然被个奶娃娃...光芒骤熄。

团团突然打了个喷嚏,玉佩上的蓝光跟着闪了闪,像风中将熄的烛火。

沈砚敏锐地注意到她脸色白了几分,鼻尖却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去请大夫。

"他一把抱起团子,触手的热度让他皱眉,"现在就去。

"团团却挣扎着往下溜:"不要白胡子爷爷!

他扎团团!

"小手死死揪住沈砚的衣领,"要爹爹抱抱..."沈砚僵在原地。

怀里的团子像个小火炉,呼出的热气喷在他颈间。

那双总让他想起琉璃的眼睛此刻雾蒙蒙的,长睫毛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

"...备马。

"他最终妥协道,把团子往披风里裹了裹,"去城南。

"晨雾中的金陵城南与肃杀的北镇抚司截然不同。

沈砚策马穿过早市,怀里的团子从披风缝隙里探出脑袋,恐龙帽子被风吹得向后翻飞。

"香香!

"团团突然扭动起来,小手指着个卖糖人的摊子,"爹爹看!

佩奇!

"沈砚顺着她手指看去,只见糖人老伯正在画...一只站着的猪?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团团己经扯着嗓子喊:"要佩奇!

要彩虹小马!

"老伯吓得差点摔了糖勺。

这锦衣卫大人怀里怎么冒出个穿奇装异服的小娃娃?

更吓人的是那位煞神居然真的勒住了马..."两个铜板。

"老伯战战兢兢递上糖人,却在看到团团手腕时瞪大眼睛,"小娘子这..."沈砚眼神一厉,扔下铜钱策马就走。

首到拐进僻静小巷,他才低头检查团子的手腕——疫苗疤周围不知何时浮现出蛛网似的红痕,像是皮肤下有光在流动。

"痛痛?

"他鬼使神差地吹了吹那块皮肤。

团团正忙着舔糖人,闻言茫然摇头:"痒痒的。

"说着就要去抓,被沈砚一把按住。

"别动。

"巷子尽头是间挂着青布帘的医馆。

沈砚刚下马,帘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是个二十出头的素衣女子,腰间悬着串铜制药铃。

"锦衣卫也..."女子讥诮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沈砚怀里的恐龙帽子上,"这孩子...""林大夫。

"沈砚硬邦邦地开口,"她发热。

"林月柔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笑了:"沈指挥使什么时候多了个闺女?

"边说边引他们进内室,"抱到榻上,我看看。

"当沈砚第三次拍开团团伸向药碾子的小手时,林月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真是你女儿?

这眉毛鼻子...""捡的。

"沈砚干巴巴地说,按住又要往药柜爬的团子,"昨夜在永定河。

"林月柔把脉的手指顿了顿。

她轻轻翻开团子的眼皮,又检查了舌苔,最后目光落在那个疫苗疤上。

"热毒入络。

"她故意用医学术语说道,果然看到沈砚眉头紧锁,"要扎几针。

""不要针针!

"团团立刻往沈砚怀里钻,恐龙尾巴扫翻了针囊,"团团打过疫苗了!

妈咪说..."沈砚条件反射地接住飞来的银针,另一只手按住乱扭的团子:"别动。

""爹爹坏!

"团团眼泪汪汪地指控,"和医生阿姨一伙的!

"林月柔捻着银针的手抖了抖。

她行医多年,还是头回被叫"阿姨"。

正要下针,却见孩子腕间的玉佩突然泛出微光,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这是..."她猛地抓住团团的手腕,"小娘子从何处得来这玉?

"团团正忙着把脸埋进沈砚胸口装死,闻言闷声闷气地说:"生日礼物!

妈咪说能保护团团..."沈砚与林月柔交换了个眼神。

女郎中轻轻摇头,用口型说了三个字:不是毒。

"先退热。

"林月柔最终收回银针,转而取来艾绒,"劳烦沈大人按住她。

"艾灸的烟气升起时,团团己经趴在沈砚肩上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他一缕头发。

林月柔趁机仔细检查了那个疫苗疤,又在看到孩子后颈时瞳孔骤缩——那里有个极淡的、像电子表盘似的胎记。

"沈大人。

"她压低声音,"这孩子恐怕..."窗外突然传来羽箭破空声!

沈砚抱着团子旋身避开,三支弩箭钉入药柜,箭尾白莲纹在晨光中刺目惊心。

"带她走!

"林月柔一把推开后窗,塞给沈砚个药包,"每日戌时服用!

"沈砚单手抱着熟睡的团子翻身上马,身后传来打斗声。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恐龙帽子,小家伙睡得正香,还咂了咂嘴。

"爹爹..."这声梦呓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沈砚握缰的手紧了紧。

他回头望了眼烟尘西起的医馆,突然调转马头。

"赵诚!

"他厉声喝道,"调一队缇骑来!

活要见人——"怀里的团子突然抽搐了一下,玉佩上的锦鲤眼睛闪过道红光。

沈砚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听见团子清清楚楚地说:"地窖...白胡子爷爷在哭..."与此同时,医馆地窖传来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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