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疏疏的翻页声和轻微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这几盏还亮着的台灯中，就有一盏属于陈诗玥。
橘色的光晕下，她挠了挠头，死活想不出那道数学题该怎么解。
同时小腹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的坠痛让她心烦意乱，她清晰地闻到***传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睡觉。”
她心里默念，几乎是投降般地轻轻合上练习册，从抽屉里缓慢地拿出午睡枕，小心翼翼地把脸埋进去，试图找到一个既不会压到肚子又能安心入睡的姿势。
下午的前两节课过得意外顺利。
专注于课堂和课间的思考，让她暂时忘记了身体的不适，也完全忘了要换卫生巾这回事。
首到第三节课的预备铃尖锐地响起，她才猛地一惊，一股更汹涌的热流让她瞬间记起了一切。
“下一节课是美术课，幸好不是体育课……”她看着课程表。
“这学期我将带咱们班的美术课，我姓李。”
李老师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写下三个“李”字。
一个方正的正楷，一个飘逸的行楷，最后一个则是充满想象力的艺术字。
这个别开生面的自我介绍，像一颗小石子，在班里激起了一层好奇的涟漪。
“今天只有一个任务，”李老师的声音很温柔，“那就是画下你认为今天最深刻的一个场景。
用什么笔或者纸都可以，就是不能写作业或者……”她俏皮地顿了顿，补充道：“……下五子棋哦。”
“最深刻的一个场景…”陈诗玥的心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到中午那个窘迫又温暖的时刻，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前排秦姚的背影上，陷入了沉思。
她有些茫然地铺开画纸，不知从何下笔。
余光不经意地瞟见同桌王芮的画——画面上是一男一女正在激烈争吵，中间一个小男孩放声哭泣。
那画面充满了强烈的情绪张力，让陈诗玥心头一颤。
她突然联想到王芮提起她母亲时那总是飘忽躲闪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什么。
6点的放学路上，车辆排起了长龙。
陈诗玥酝酿了一下午，终于带着一种混合了兴奋与羞涩的语气对爸爸开口：“爸爸，我今天中午……来月经了。
然后…我找秦姚借的卫生巾。”
爸爸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顶：“我家妮儿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嘿嘿。”
陈诗玥开心地晃了晃脑袋，似乎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她随即低下头，认真地看起了今天记的知识点。
“妈妈！
妈妈，妈妈！
我回来了！”
刚一进门，陈诗玥一边换鞋，一边就颇有节奏感地喊起来，声音里带着迫不及待要分享秘密的雀跃。
“月月，我的宝贝儿回来啦！”
陈妈应声从房间里小跑着出来。
“妈妈，我跟你说个事儿。”
陈诗玥凑上前，故作神秘地紧紧贴在妈妈耳边，压低声音：“我今天来月经了。”
“啊？”
陈妈的脸上瞬间写满了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那你咋整的？
用纸垫着还是借到卫生巾了？
这衣服……” 她注意到女儿腰间系着的黑色防晒服。
“秦姚的，卫生巾也是借她的。”
“好，好。
快，先把裤子换下来，妈给你用冷水泡上搓一搓。
上衣脏了没？
……”妈妈的话语变得急促而务实，充满了关怀的行动力。
夜晚，陈诗玥爸妈房间。
柔和的床头灯驱散了一小块黑暗。
妈妈坐在梳妆台前，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护肤，而是从抽屉最里层拿出一个有些年头的硬壳笔记本。
本子的封面是温暖的米黄色，边缘己经微微磨损。
她翻开本子，里面并非日记，而是零零散散记录着一些特殊的日期和简短的词句： “玥玥第一次叫妈妈”、“玥玥第一次摇摇晃晃走路”、“玥玥第一天上学哭鼻子”……她的笔尖在今天日期的空白处停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形成一个温柔至极的弧度。
她俯下身，非常郑重地、一笔一画地写下： “玥玥长大了。
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写罢，她指尖在那行字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像在触摸一个易碎的珍宝，眼里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有欣慰，有感慨，仿佛还在喃喃自语：“我的小姑娘，怎么一晃眼就……”另一边，陈诗玥的卧室。
床头微弱的灯光和忽明忽暗的手机屏幕照亮了陈诗玥的脸庞，同时，她也发现了新大陆。
事情是这样：好奇驱动她在搜索引擎里迟疑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月 经期注意事项”。
网页弹出来，大多是些妈妈说过的话。
她百无聊赖地向下滑动，忽然，一个陌生的词条跳进了她的视线——卫生棉条。
这是什么？
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她点进去，看到介绍说是另一种卫生用品，心里嘀咕着“还能这样？”
相关的推送链接像一个个等待被发现的小径，散落在页面各处。
她顺着其中一条关于“女性生理结构”的科普链接，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清晰的解剖示意图，旁边用冷静而科学的文字标注着各个部位的名称。
“卵巢”、“输卵管”、“***”、“***”、“***”…… 这些陌生但又属于自己身体的词汇。
令她惊奇不己。
窗外的月光无声地洒进来，与手机屏幕的光交融在一起。
在这片寂静的光亮里，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成长的声音——那不再是模糊的忐忑，而更像是一种对生命奥秘的惊叹。
她不知道翻了第几次身，终于放下手机，怀抱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关于自己的秘密知识，心情平静了许多。
安然入睡，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