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冻醒的。腊月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窗纸,发出呜呜的声响。我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土坯墙,墙上贴着去年春节时孩子们剪的歪歪扭扭的福字。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的稻草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这不是阴曹地府。我挣扎着坐起身,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粗糙却充满力量的手,掌心和指腹上布满了厚厚的茧子,
那是常年操持农活留下的印记。可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的手在饥荒那年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最后甚至连握起一根柴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娘,你醒了?”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那里,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袄,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那是我的大儿子,小石头。“小石头……”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我还没有带着孩子们上京找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的时候。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叫林秀莲,出身在一个还算殷实的农户家庭。
十八岁那年,我嫁给了邻村的穷书生张青云。当时爹娘是一百个不愿意,说他除了会念书,
什么也不会,将来肯定养不起家。可我被他几句花言巧语哄得晕头转向,非他不嫁。
爹娘拗不过我,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为了供张青云上京赶考,
我们林家几乎掏空了家底。爹娘卖掉了家里唯一的耕牛,姐姐把准备嫁妆的银子也拿了出来,
就连年幼的弟弟都辍学去镇上的药铺当了学徒。张青云上京的那天,
握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说:“秀莲,等我金榜题名,
一定风风光光地回来接你和孩子们去京城享福。” 我信了,像个傻子一样在家苦苦等待。
他果然考上了状元,还被皇上钦点为翰林学士。消息传来时,我激动得一夜没合眼,
连夜收拾行李,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上京寻他。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等待我的不是荣华富贵,
而是一场灭顶之灾。到了京城,我才发现张青云早已另娶了吏部尚书的千金。
他不仅不认我们母子三人,还派人把我们赶到了城郊的破庙里。我不甘心,
一次次去他的状元府门前哭闹,却被他的下人打得遍体鳞伤。更让我绝望的是,
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他竟然把早就 “病死” 的婆母安置在京郊的一处宅院里,
锦衣玉食地供养着。我上前质问他,他却阴沉着脸说:“林秀莲,
识相的就带着你的野种滚回乡下,不然休怪我不客气!”我气疯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可张青云早已买通了官府,
我的状纸根本递不到皇上面前。反而因为得罪了他,招来杀身之祸。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他派来的杀手闯进了我们母子三人藏身的破庙。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刺刀捅进小石头和小柱子的胸膛,
然后又转向了我……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娘,你怎么哭了?
” 小石头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我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泪水汹涌而出。
“没事,娘是高兴的。” 我哽咽着说,“娘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受苦了。
”小柱子也被我们的动静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娘,我饿。”我擦干眼泪,
强打起精神:“娘这就去给你们做饭。”灶台里的火早就灭了,我摸了摸米缸,
里面只剩下小半碗糙米。这就是我们家现在的处境,为了供张青云上京赶考,
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前世的我,就是在这样的困境中苦苦支撑,
最后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决定上京的。可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张青云,你欠我的,
欠我们林家的,欠孩子们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我把那小半碗糙米熬成了稀粥,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小柱子的嘴角还沾着米粒,
像只小花猫。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我的心既酸楚又坚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都要保护好他们。“小石头,小柱子,” 我放下手里的空碗,认真地看着他们,
“过几天,娘带你们去外婆家好不好?”小石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可以见到外公外婆和舅舅了吗?”“嗯,” 我点了点头,“我们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
”我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村子。张青云虽然已经上京了,但他在村里还有不少眼线。
我怕夜长梦多,万一被他知道我有了别的心思,恐怕会提前对我们下手。而且,我需要帮助。
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已经成为状元郎的张青云。我必须回娘家,
那里才是我最坚实的后盾。第二天一早,我就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除了几件打满补丁的衣服,就只有我偷偷藏起来的几块碎银子。
那是我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本想留着给孩子们应急,
现在却成了我们母子三人的救命钱。收拾好东西,我锁上了破旧的木门。
看着这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心中没有一丝留恋,只有无尽的恨意。“走吧。
” 我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毅然转身离开了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村庄。
去往娘家的路有几十里地,我们母子三人走得很慢。小石头很懂事,
一路上都帮我照顾着弟弟,还时不时地给我打气:“娘,加油,我们快到外婆家了。
”走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我们才看到了熟悉的村庄轮廓。村口的老槐树下,
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其中一个身影让我眼睛一热 —— 那是我的弟弟,林小虎。
“小虎!” 我忍不住喊了一声。林小虎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到我们,
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姐?你怎么回来了?” 他跑过来,看到我们母子三人狼狈的样子,
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张青云那个混蛋是不是欺负你们了?
”“先回家再说。” 我强忍着泪水说。回到家,爹娘看到我们,又是惊讶又是心疼。
娘抱着我失声痛哭:“我的儿啊,你受苦了!”我把事情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
我省略了自己重生的事情,只说张青云在京城另娶,还派人打了我,我怕他报复,
才带着孩子逃回来的。“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爹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桌子上,
“我们林家掏心掏肺地对他,他竟然敢这样对你们母子!我去找他算账!”“爹,您别冲动。
” 我拉住他,“张青云现在是状元郎,权势滔天,我们去找他,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娘不甘心地说,“难道就让他这么欺负我们林家?
”“当然不能算了。” 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欠我们的,我会让他加倍偿还。
但不是现在,我们需要从长计议。”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思考对付张青云的办法。
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想要扳倒他,谈何容易?我想起前世我去敲登闻鼓时,
被拦在宫门外的情景。那些官差说,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能随便惊扰圣驾的。看来,
想要告倒张青云,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可是,我们身在乡下,
怎么才能拿到他在京城作恶的证据呢?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
弟弟林小虎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姐,我听说张青云要回乡祭祖了。” 林小虎说,
“就在下个月,到时候他肯定会风风光光地回来,说不定还会在村里摆酒庆祝呢。
”我眼前一亮。这是一个机会!张青云回乡祭祖,一定会带不少随从和礼物。到时候,
我可以想办法混进他的队伍里,跟着他一起回京城。只要到了京城,
我就有机会搜集他的罪证。“小虎,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打听一下,
张青云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走哪条路?” 我问。“没问题,” 林小虎拍着胸脯说,
“我在镇上认识几个在驿站干活的朋友,他们肯定知道。”我又嘱咐道:“你一定要小心,
千万别让别人知道我们的计划。”“我知道了,姐。”看着林小虎离去的背影,
我深吸了一口气。张青云,你的死期不远了林小虎的消息很灵通,
没过几天就带回了准确的消息。张青云将在下月初五回乡祭祖,走的是官道,
预计中午时分经过我们村附近的岔路口。“姐,我们真的要跟着他去京城吗?
” 林小虎有些担心地说,“听说他这次回来带了不少护卫,我们根本靠近不了啊。
”“我有办法。” 我胸有成竹地说。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着手准备。
我让娘帮我缝制了一身男人的衣服,又把自己的头发剪短,脸上抹了些锅底灰,
看起来就像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我还从爹那里借了些钱,买了一匹老马。
虽然这匹马又老又瘦,但好歹能代步。出发前一天晚上,我把小石头和小柱子叫到身边。
“小石头,娘要出去办点事,你在家要好好照顾弟弟,听外公外婆的话,知道吗?
” 我摸着他的头说。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娘,你什么时候回来?
”“娘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强忍着泪水说,“等娘回来,就带你们去过好日子。
”我不敢告诉他们我要去京城找张青云报仇,怕他们担心。第二天一早,我换上男人的衣服,
骑着老马来到了岔路口。这里是张青云回乡的必经之路,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
正好方便我隐藏。我等了大约一个时辰,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和车轮声。
我赶紧躲到树林里,探出头向外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张青云。他穿着一身官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
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个穷书生的影子?他的身后跟着几十名护卫,还有几辆马车,
看起来气派极了。我心中的恨意更加强烈,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我等到他们全部经过岔路口,然后悄悄地跟了上去。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
张青云的队伍走得很快,我的老马有些跟不上。为了不被他们甩掉,
我只能拼命地抽打马屁股。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地走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