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只听瓮盖“咣”的一声。 突然就黑了。 铜锈味钻进我的鼻腔。我睁开眼。
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见—— 哒。哒。哒。 36根铜钉，每根都在滴血。 七秒一滴，
比更鼓还要准。我数着。一。二。三。 心跳也跟着打着拍子。 舌尖抵住最近那根钉，
冰凉，带着倒刺。 血珠滚到舌尖，腥甜。 我舔了一口。
钉孔里居然有回压——像谁在对面轻轻吹气。还有一线生机？ 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瓮外有人说话。 “你押几更死？” “三更。” “我赌二更半，小娘皮瘦，血少。
” 火把光从钉孔中漏进来，橘红色的，像烧红的针。 他们在数滴数。 一滴，两滴，
三滴…… 盘口越滚越大。 我的血，成了他们的骰子。我闭着眼。
逆血晶在左臂皮下滚滚发烫。 师父说： “逆血如钓鱼，钩回来，要付饵。
” 饵就是我自己。 我咬紧牙。 舌尖卷住钉孔，血丝顺着舌底滑出去，像甩出的鱼线。
再猛地一扯—— 嘶！ 血丝倒灌，钉孔里发出“咕”一声怪响。 第一滴血，回到血管。
我喘了一口气。 可行。 再来。 第二滴。 第三滴。 每一滴血扯回来时，
都像把神经抽出来打了个结。 疼？很疼。 疼是小事。 比起死亡。火把忽然一晃。
“咦？滴速慢了！” “不可能！” 瓮壁被拍了一下，嗡嗡震荡。 我闷笑一声。
血线越收越快，左臂开始鼓胀。 皮肤发亮，皮下血管绷起。
“不对劲——” 瓮外那人刚喊出声。 啪一声！ 我的左臂动脉崩了。
血雾从所有钉孔喷了出去，形成三十六道细细的红箭。 火把被浇灭了。
黑暗里只剩下惨叫。我听见扑通一声。 有人跪了。 尿臊味混着血腥，冲得我脑仁发麻。
“封盘！封盘！” 他们嚎叫着。 可是，晚了。 血丝在空中扭成一张网，劈头盖脸，
把那个尿裤子的巡夜兵糊成血葫芦。我舔了舔唇。 铁锈夹杂着血腥味。 瓮里也静了。
滴答声停了。 三更时更鼓正好敲响了第一声。 我活过了第一夜。 左臂废了。
可我也笑。第二章公主今天穿了银纱。 一步一摇，像水银在摇曳。 她抬起手。
指尖一勾。 只听咔啦一声。 锁链活了。 银白的锁链，细如发丝，却重得能勒断脖子。
链梢弹起，直接扎进我心口。 噗—— 我咬死牙齿。 不能叫，不能出声。
叫出声就是输了。宫女托着金盘。 盘上放着盛血的玉杯公主微微一笑。
“今天多取三两吧，父王炼丹着急用呢。” 她手腕一抖。 链梢在我心脏里荡了开来。
银血开始过滤。 一滴一滴，像榨油一样，抽着我身上的血。 我数着心跳。 一，二，
三…… 不能快。 快了她就察觉了。我闭上嘴。 舌头抵住上颚。 开始憋气。
一分钟后。 眼前发黑。 两分钟后。 耳膜鼓胀，像有雷在脑子里滚。 三分钟后。
心跳骤停。 咚—— 世界安静了。《血税律》第三卷第七条： “废血者已死，
银链当弃。” 锁链僵住了。 链梢在我心脏里抖了抖。 像是在犹豫。“死了？
” 公主皱起眉。 她低下头看着我。 我瞳孔放大，脸色死灰。 像条晾干的咸鱼。
链梢松了。 我心脏里的钩子也退出去了。 就是现在！ 逆血晶！ 给我转！轰一声巨响！
血管倒卷。 刚被抽走的血，全都回来了。 不止我的。
还有公主体内十七年存量的银血。 她瞪大眼。 “你——” 一个字没说完。
银血从她指尖、眼角、唇缝疯狂涌出。 像银河决堤。 全部灌进我胸口。
只见公主的皮肤迅速干瘪。 美少女秒变枯柴。 银纱滑落。 只剩一具包着骨头的皮囊。
我坐了起来。 浑身发烫。 银血在我皮下流淌。 凝成水银纹。 顺着血管在全身游走。
宫女失声尖叫。 金盘摔落在地。 玉杯摔成八瓣。 我舔舔唇。 原来银血是这个味道。
还带一点公主身体的幽香。我低下头看着胸口。 水银纹聚成一行字： “血债已清。
” 我发疯似的笑着。 笑得比哭还难听。 从今天起， 我才是血库。 他们，
一个都跑不了。地窖门口黑得像口井。 链锁闪着绿光，像一只独眼。
门里关着三十六个孩子。 再过一夜，他们也会被抽干，装进祭典的银壶。
我缓缓蹲下身子。 血雾从门缝渗了进来。 灰红一片。 吸一口，嗓子像被水泥灌满了。
我用力地咳嗽。 却咳不出声。 孩子们也在里面哭喊。 哭也哭不出声。只能赌了。
我抬起手。 牙齿对准小指。 咔嚓。 骨头脆得像干柴。 血喷了一嘴。 疼？生疼！
疼得像火，烧得我更清醒了。再一口。 无名指趾也断了。
两根白森森的小骨头落入掌心。 我吐掉碎肉。 用指甲刻成小孔。 骨笛成型。
微小的笛口。 只能吹一声。 一声就够。血滴进笛孔。 逆血晶嗡嗡震动着。
我把骨笛塞进最细那道门缝。 侧耳贴着门。 心跳成了调音器。 咚——咚——咚。
国王的心跳频率，我早已刻在脑子里。笛声响起。 低沉幽暗。
像王座上的老怪物在打盹。 魔法锁链的绿眼愣住了。 咔。 锁舌缩回。
铁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哑血雾猛地扑出。 我张开嘴，使劲把哑雪雾吸收嗓子。
孩子们却齐刷刷抬头。 他们也吸了雾，哑了嗓。 可他们还有手。
他们用手掌拍着胸口。 砰砰的节奏，甚至压住骨笛的余震。孩子们张着嘴。 没有歌词，
只有气流。 气流跟哑血雾在空气中碰撞。 血雾被震碎，凝成了血珠。 成千上万颗。
噼里啪啦往下掉。 像下了一场红冰雹。血珠落在地上没有碎，反而形成台阶。
孩子们踩了上去。 一步一步。 踩着血珠形成的阶梯。 爬上了地面。
第一个孩子爬了出来。 他抓起一颗血珠。 用力一弹！ 啪—— 街边赌盘被砸出一个洞。
贵族们正吆喝着追加人质盘口。 血珠正中庄家鼻梁。 鼻血爆开了花。
第二个孩子也跟上来了。 啪！啪！啪！ 血珠乱飞。 赌盘、灯笼、银壶，全碎了。
贵族们抱头鼠窜。 绸缎被踩进泥里。我靠在门边。 手指的血还在流。 可我笑了。
笑得像个疯子。 孩子们跑远了。 三十六颗小星星，在黎明前逃出了屠宰场。
第三章我低下了头。 只见骨笛裂成两半。 完成了他的使命。 我把它插进心口。
下一滴血，留给国王。我重新回到了瓮内。 瓮盖砰地被我合上了。 黑暗又再次袭来。
36根钉，像36张嘴，等着我喂血。我张开嘴。 把逆血晶塞进牙齿间。 牙根发麻。
像含着一块烧红的炭。舌尖探出。 血冒着泡泡。 在晶面上写了个字。 “霜”。
母——亲——的——名。 每一笔都在颤抖。 晶丝疯长，把血字吞噬，又凝成咒语。
冷意顺着牙缝往脑子里钻。开始了。 我闭上眼。 心里默念“逆血”。 血丝爬回铜钉。
只听嗡——一声 钉身律文亮起。 金线像火蛇一样缠绕着。 瞬间烧得通红。
我听见自己皮肤“呲啦”作响。 火舌刚窜出一寸。 “霜”字咒语闪着蓝光。 咔嚓。
火蛇冻成了冰雕。 铜钉由红转白，再转蓝。 被冻住的血雾也炸开了。
废血卷着冰碴子倒灌而入。嘶啦啦—— 像吞了碎玻璃一样。 血管里全是小刀片。
我疼得死去活来。 还好血回来了！这过程极具危险。但我知道我还活着。我吸一口气。
齿间的逆血晶裂成粉末。 “霜”字咒碎成光四处飞散。 像母亲在暗处对着我笑。
失血率：零。 我赢了。 瓮外更鼓响了。 四更。 我还剩半条命。
足够我掀翻整座血宫了。瓮口“嘶啦”一声，裂开一个缝。 我张嘴。
一口血雾第二次喷出。 带着逆血晶碎末。 像撒毒糖一样喷洒出去。
远处守卫被吸引过来。守卫们眼都绿了。 “活的！大补！” 他们发了疯地扑了上来。
晶末顺着喉管吸到了他们肺里。 生根。 发芽。 血丝逆流。啪！ 第一颗血球弹出。
啪！紧接着 第二颗血球也弹了出去。 两颗血珠。 像刚剥壳的荔枝。赌客们愣了半秒。
下一秒。 “珍珠！” “我的！” 他们扑了上去。 在拳打脚踢，在互相厮杀。
盘口塌了。守卫一个接一个都倒在地上。 眼眶喷血。 赌客们踩着他们滚烫的尸体。
疯狂地抢夺我化出的两颗血球。我靠在瓮里，微微笑着。 血雾还没散尽。 晶末还在飞。
今晚的盘口。 变成了屠宰场。我赢了。 用两颗血球。 换了三十六条孩子命。斗殴声，
撕扯声，瓮外噼啪声。 我缩在阴影里，指间摸到那根钉。 钉帽挂着白霜，
指尖一触就被粘掉了皮。 我掰断了指甲。在铜帽上划着。 一句童谣—— “小老鼠，
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血跟着字走，冻成一条条红线。 法典锁链在深处抖动。
锁链想朗诵。 “帝国律第——” 童谣抢先响起。 朗读声断断续续。
斩首官的靴跟顿在门外。 “幻听？” 他侧着耳朵。 “小老鼠，律令”间断响起。
他皱了皱眉，转身走了。 听着铁靴声顿远后。我吐出一口白雾。 双手抱住铜钉。
冰碴撕碎了我的肉。 血顺着钉纹滴落。 扑哧—— 铜钉离骨。 瓮壁没有了声音，
童谣暗淡了下去。我把铜钉往小腿里塞。 冰尖切开我的肌肉。 钉身滑了进去。
膝盖处冒出一抹暗红。 像生出的骨刺。 钥匙藏好了。我舔掉了手指上的冰。
童谣还在我齿间。 斩首官走远了。 法典沉默了。 我扶着钉尾。 万人投影。
公主已经被灌输了新的银血。我悄悄地跪在她裙边。但她好像早就发现了我的鬼祟。
微微抬手，银针管亮得像闪电。针尖落入手腕。 观众屏息。 我仰头，惨叫—— “啊！
” 声音撕裂夜空。我舌尖一卷。 逆血晶末藏在犬齿背面。 噗。 晶末顺着血滑进针管。
另一端像一粒冰种，钻进她的血管。公主露出微笑。像是在说她的东西都要拿回来。
下一秒，微笑凝固了。 叮—— 银血化作铃铛在她颈侧刚要震动，做出警告。
只听咔一声。 晶末先到了。 铃舌冻成冰疙瘩。 铃铛在没机会响起。伴随着咔嚓声。
冰纹从脖颈蔓延到脸上。 公主白皙的皮肤迅速龟裂开来。 血丝成网从脸向下延伸。
瓷娃娃也碎成血蜘蛛。投影在慢慢放大。 全城沸腾尖叫。 “公主裂了！
” “公主裂了！” 我低下头。 看着血顺着针管倒流，流回我的体内。 带着她的银血。
我舔了舔唇。 低吟一声“谢谢款待。”公主一动不动。 指缝里不停地往外渗血。
护体银血也成了哑铃。我稍稍立起身。 看着人群如潮水一般退去。 人群像烧开的水。
尖叫、咒骂，一层叠一层。 我伏低着身子，没有指甲盖的手摸着小腿。 冰钉在肉里抖，
像一条被吵醒的蛇。“借我一条命。” 我咬紧牙。 指尖抠进缝里，血嘶地喷出。
扑哧—— 暗红铜钉被拔出来了，带出一截冰丝。 钉尖还粘着我的肉屑。我抬起头。
法典投影师站在高台边。 右眼悬空，晶石悬在指尖一臂内。 眼球里血丝游走，
像活着的电线。 谁敢靠近，谁便成灰。我舔掉钉尖上的冰。 逆血晶碎末还在。
“血钉飞吻——” 嗖！ 铜钉脱手。 一线血光划破灯火钉尖先刺破气流。
再刺破投影师脚背。只听咔一声。 眼球瞬间蒙上一层白霜。 遥控彻底断线了。
晶石上画面定格。 公主龟裂的脸，在慢慢放大。 毛孔里渗血，像红蛛网。下一秒。
晶石自爆了。 轰—— 血雾炸成幕布。 幕布重组成高清特写。
裂皮、碎瓷、血丝喷溅。 市民们被吓疯了，四处乱跑。投影师抱着脚滚下台。
有的血球滚进血泊，冒起白烟。我蹲在阴影里。 把铜钉插回小腿。 冰钉贴骨，
钥匙归位。 看着人群狂奔。 血雾散去，灯火摇曳。我深吸一口气，冷风刺骨。
耳边回荡着尖叫与哭喊。混乱中，我悄然退去，身影融入夜色。铜钉在腿中隐没，寒意透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