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声消失了，换成拖沓的摩擦音，像是有人拖着腿往楼梯口挪。
夜秋攥着台灯的手松了松，铁锈味还没散尽，又混进股消毒水的味道，和楼下那件病号服的气息重叠在一起。
门锁突然咔哒响了一声。
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转身时带倒了椅子。
门缝里透进点光，钥匙***锁孔的声音格外清晰，接着是室友赵鹏的大嗓门：“夜秋？
开门啊，我钥匙好像卡里头了。”
夜秋盯着门板，陌生号码的消息还亮在屏幕上。
别开门——可门外是赵鹏，他上周借走备用钥匙时说这周末回家的。
“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他贴着门问，声音有点发紧。
“家里有事提前走了呗。”
赵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点不耐烦，“快点，我拎着行李箱呢，胳膊都酸了。”
拖行李箱的声音？
夜秋没听见。
他往猫眼里看，楼道灯坏了半盏，昏黄的光线下，赵鹏的侧脸一半浸在阴影里，手里确实拎着个黑色行李箱，轮子在地上磕出轻响。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门开的瞬间，赵鹏挤进来，眉头皱得很紧，“跟丢了魂似的。”
夜秋退了半步，闻到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比楼道里还浓。
“你去医院了？”
“没啊。”
赵鹏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扔，拉链没拉严，露出点白色的布料，看着像件病号服。
他径首走到桌前拿起水瓶，咕咚灌了大半瓶，“可能路上沾到什么了吧。”
夜秋的视线黏在行李箱上。
刚才楼下那个白色影子穿的病号服，下摆也有块深色污渍。
“对了，”赵鹏抹了把嘴，突然转头看他，眼神首勾勾的，“你看见林儿了吗？”
夜秋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是在女生宿舍吗？”
“我刚才在楼下好像看见她了。”
赵鹏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眼，“穿件白衣服，站在香樟树下。
我喊她，她没理我。”
楼下空荡荡的，路灯下只有树影在晃。
夜秋攥着手机的手出了汗，陌生号码的消息还停留在“它在找出口”。
“你手机借我用下，我好像落出租车上了。”
赵鹏伸手过来，指甲缝里有点黑垢，像是蹭到了灰泥。
夜秋下意识往后躲，手机差点掉地上。
“我……我手机快没电了。”
赵鹏的手停在半空，笑了笑，那笑容看着有点怪，嘴角咧开的弧度和刚才镜子里的影子有点像。
“行吧，那我先去洗把脸。”
他转身往卫生间走，经过穿衣镜时，夜秋突然发现不对劲——镜子里没映出赵鹏的影子。
台灯砸在地上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赵鹏正背对着他拧水龙头。
水流哗哗响，他慢慢转过身，手里攥着把刮胡刀，刀片闪着冷光。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赵鹏的声音变了调，又尖又细，像从听筒里钻出来的杂音，“是那个发消息的人吗？”
夜秋盯着他身后的镜子，镜面蒙着的薄灰不知何时消失了，清晰地映出他自己的脸，还有赵鹏——不，是赵鹏身后的东西。
那团灰雾正从赵鹏的肩膀里渗出来，像融化的墨汁，脖颈以上空无一物，手里攥着的不是刮胡刀，是根红绳，末端的银铃铛不见了，只剩截断口，沾着深色的黏液。
“它借了个壳子。”
手机又震了下，陌生号码的消息跳出来，“找齐三样东西，它就能彻底出来了。”
三样东西？
夜秋想起照片里消失的铃铛，镜子里的倒影，还有赵鹏手里的红绳。
卫生间的水龙头还在流水，赵鹏——或者说顶着赵鹏脸的东西，正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刮胡刀的刀片上，慢慢渗出灰黑色的黏液，滴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和刚才走廊里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第一根找到了哦。”
那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带着股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夜秋猛地推开它，撞开房门冲了出去。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响。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镜子碎裂的脆响。
他跑到楼梯口，撞见个穿宿管服的阿姨，手里拎着个垃圾桶，正弯腰捡地上的碎玻璃。
“同学，跑这么急干嘛？”
阿姨抬头看他，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刚才听见西零二有响声，是不是打碎镜子了？”
夜秋喘着气点头，视线落在她垃圾桶里的碎玻璃上，其中一块沾着点灰黑色的黏液。
“唉，这镜子早该换了。”
阿姨叹口气，用钳子夹起块碎片，“前阵子三楼也碎了面镜子，说是半夜里自己裂的，邪门得很。”
三楼？
曲林儿的宿舍就在三楼。
夜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这次是曲林儿的号码。
他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听筒里却没有声音，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东西，接着是个模糊的女声，带着哭腔：“……找不到了……它拿走了……林儿？
你在哪？”
夜秋对着电话喊。
“镜子……还有梳子……”女声断断续续的，夹杂着玻璃摩擦的声音，“它还差最后一样……”电话突然断了。
夜秋回拨过去，听筒里传来的不是忙音，而是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和刚才门外的动静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向宿管阿姨，对方正把最后一块碎玻璃扔进桶里，抬起头时，脖子上挂着的钥匙串叮当作响，其中一把银色的小钥匙，和曲林儿照片里红绳上的铃铛，形状几乎一样。
“同学，你没事吧？”
阿姨朝他笑了笑，嘴角咧开的弧度，大得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