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婚夜:甲方请签笑约
林笑笑背抵着冰冷坚硬的多宝格,指尖残留着那点阴冷的、带着水藻腥气的暗褐色粉末。
原主溺毙前的绝望记忆碎片,如同冰锥反复凿刺神经。
龙纹衣袖…拖拽的手…这红烛锦帐的囚笼,每一口甜腻的空气都浸着杀机。
她猛地甩头,像要甩脱那溺水的窒息感。
恐惧无用。
社牛的本能在尖叫:生存第一要务是搞定眼前最大的变量——那个捏碎酒杯、滴着血离开的“甲方”,燕王朱高燧!
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不是一个人。
林笑笑瞬间挺首脊背,脸上肌肉强行调动,扯出一个弧度完美的职业假笑。
门被无声推开。
朱高燧去而复返。
玄色蟒袍的暗影堵在门口,高大的身形几乎切断门外透进的微光。
他换了只手,先前捏碎酒杯的右手随意垂在身侧,缠着一条素白棉布,隐隐透出暗红。
血腥气混着他身上清冽的松柏冷香,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矛盾气息。
他身后跟着一个捧着朱漆托盘的小太监,盘上放着两只崭新的白玉杯和一壶酒。
李嬷嬷垂着头,像道灰色的影子,无声地滑进来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新房内残余的暖香被彻底压垮。
空气沉滞如铅。
两个小丫鬟抖得更厉害了,头几乎埋进胸口。
只有烛火不安地跳跃,在朱高燧毫无表情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隔着几步距离,精准地锁定了林笑笑脸上那层强撑的、僵硬的笑。
无声的审视。
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碾过每一寸皮肤。
朱高燧迈步进来,步履沉稳。
小太监捧着托盘,亦步亦趋,大气不敢出。
他在林笑笑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
“合卺礼。”
声音不高,冷硬得不带一丝情绪,像冰面摩擦。
不是商量,是命令。
小太监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李嬷嬷无声地拿起酒壶,动作僵硬地往两只白玉杯里斟酒。
琥珀色的液体注入杯中,清冽的酒香瞬间弥散,却冲不散那无形的寒流。
林笑笑的心脏在肋骨后狂跳,几乎撞出胸腔。
来了。
甲方(王爷)在测试乙方(自己)的服从性!
刚才的“合作提案”显然被判定为重大事故,现在需要紧急公关!
她脸上的假笑焊得更牢固,眼神却飞速扫过那只缠着白布的手——甲方受伤了,情绪值极低!
硬碰硬死路一条,必须示弱,但又要保住核心价值(活跃气氛的人设)!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手,指尖冰凉微颤。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其中一只酒杯时,朱高燧动了。
他伸出左手——那只完好的手,先一步拿起了靠近林笑笑的那只白玉杯。
林笑笑的手指僵在半空。
朱高燧并未看她,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酒液上,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王妃方才所言‘合作’…”他略作停顿,冰冷的视线终于抬起,落在她脸上,“何解?”
来了!
致命考题!
林笑笑头皮瞬间发麻,全身神经绷紧。
大脑CPU疯狂运转:解释现代职场术语?
找死!
全盘否认?
太假!
唯一的生路…把“事故”包装成“特色服务”!
“回殿下,”她声音清亮,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甲方威严震慑后的“乖巧”,脸上笑容切换成“专业客服”模式,“臣妾愚钝,方才惊惧之下口不择言,唐突了殿下,罪该万死!”
先认怂,态度端正。
她微微垂首,避开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语速流畅起来:“臣妾只是…只是忧心殿下终日操劳国事府务,心绪紧绷。
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
臣妾虽才疏学浅,不通诗书,唯有一点微末之技…”她抬起头,笑容里注入一点小心翼翼的、自荐的殷切,“擅于…逗人开怀。
方才妄言,是想…是想毛遂自荐,为殿下分忧解劳,添些…微不足道的笑声罢了。”
她双手恭敬地捧起托盘上仅剩的那杯酒,姿态放得极低,眼神却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属于脱口秀演员的狡黠亮光,稳稳递向朱高燧:“殿下日理万机,劳心劳力。
臣妾愿做那解乏的清风,添趣的雀鸟。
一杯薄酒,权当…臣妾的‘业务’投名状?”
最后一个词,咬得极轻,带着点试探的俏皮。
空气凝固了。
林笑笑捧杯的手举在半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轻轻晃动,映着烛光,也映着她强作镇定的脸。
她清晰地看到朱高燧深潭般的瞳孔,在她说完“业务投名状”几个字时,骤然收缩了一下!
那里面翻涌的,不是愤怒,而是更深沉、更冰冷的…一种近乎荒谬的审视。
仿佛在看一件无法理解的、来自异域的古怪器物。
李嬷嬷的头垂得更低,身体紧绷得像块石头。
小太监捧着空托盘的手在细微颤抖。
两个小丫鬟连抖都不敢抖了,像两尊被冻僵的雕塑。
时间被无限拉长。
林笑笑感觉自己的笑容快要僵死在脸上,举杯的手臂也开始发酸。
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朱高燧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接那杯酒。
他的左手,那只刚刚拿起酒杯的、骨节分明的手,五指缓缓收紧。
“咔…嚓…”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那只被他握在掌中的、温润光洁的白玉酒杯,杯壁上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紧接着,在他五指无声的碾压力道下,化为齑粉!
细小的白色粉末,如同流沙,无声地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飘洒在深色的地砖上。
没有用力摔砸,没有暴怒咆哮。
只是无声的、绝对的碾压。
力量展示得如此轻描淡写,却又如此令人胆寒。
林笑笑捧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几滴冰凉的酒液溅出,落在她手背上,激得她一个哆嗦。
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住,刚才那点强装的镇定和狡黠,被这无声的暴力碾得粉碎。
她瞳孔放大,死死盯着地上那摊刺目的白色粉末,又猛地看向朱高燧那只完好无损、却刚刚捏碎了一只玉杯的左手。
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这男人…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凶兽!
刚才捏碎酒杯是震怒,现在捏碎酒杯…是警告!
最彻底的、不容置疑的警告!
朱高燧缓缓抬起眼。
深不见底的墨瞳里,所有的审视和荒谬感都己褪去,只剩下纯粹的、冻结万物的冰冷。
他看着林笑笑瞬间惨白的脸,看着她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和酒杯,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喝酒。”
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首刺耳膜。
命令不容置疑。
林笑笑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那光滑的杯壁。
她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那清冽的酒香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杏仁般的苦味?
是错觉…还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心一横,眼一闭。
她举起酒杯,仰头将冰凉的酒液猛地灌入喉中!
辛辣感瞬间炸开,灼烧着食道,呛得她眼泪差点涌出。
她强忍着咳嗽,放下空杯,杯底与托盘接触,发出“叮”一声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朱高燧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从头到脚扫视着她,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反应。
看到她强忍不适、呛得眼角泛红却硬挺着的模样,他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澜。
随即,那点微澜便沉入深潭,消失不见。
“安歇。”
他吐出两个字,毫无温度。
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玄色袍角带起一阵冰冷的微风。
“殿下起驾——”李嬷嬷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朱高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连同那股迫人的寒流。
小太监如蒙大赦,捧着托盘小碎步跟上。
李嬷嬷深深看了僵立原地的林笑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也躬身退了出去。
沉重的雕花木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内外。
新房内只剩下两个抖如风中落叶的小丫鬟,和僵立如木偶的林笑笑。
“噗通。”
翠云终于支撑不住,软倒在地,捂着嘴无声地抽泣起来。
另一个丫鬟也瘫坐下去,面无人色。
林笑笑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还残留着酒液冰凉触感的手。
喉咙里火烧火燎,胃里翻江倒海。
那杯酒…那杯被强硬命令喝下的酒…真的是合卺酒吗?
她猛地抬手捂住嘴,强压下呕吐的冲动,眼神却锐利如刀,扫向门缝下方。
那里,一片极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布片,像是被匆忙间遗落或刮蹭下来的,静静地躺在门槛内侧的阴影里。
那布料的颜色…玄色,云纹…是朱高燧蟒袍的衣角!
几乎同时,门外极远处,隔着几重院落,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夜枭鸣叫般的短促哨音。
若非林笑笑全神贯注,几乎难以捕捉。
一个冰冷的声音,压得极低,顺着夜风模糊地飘来,断断续续,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命令:“…盯紧…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尤其…有无异常…器物…或…妄语…随时…报我…”声音消失在风里。
林笑笑捂着嘴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胃里的灼烧感依旧,心却沉入了更深的冰窟。
甲方不仅拒绝了“合作”,下达了“禁言”警告,还派了“质检员”(暗卫),要对她进行全天候、无死角的“KPI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