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匹快马闯入城中。第二天，有传言说，谢煦小将军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当初边关战事吃紧，他主动请缨出征。临走前，他紧紧将我拥入怀中：“等我回来，
八抬大轿迎娶你。”我眼角微红，将亲手雕刻的护身符给他戴上：“我等你，
一定要平安归来。”他低头在我额间落下一吻，转身奔赴战场。第一章我不信他死了。
当天晚上偷溜出府，我的马术很好，是他教的。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抵达边关。
顾不上休息，加入寻找谢煦的军队。三个月后，只剩下我在努力，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谢煦的父亲谢将军见我日渐憔悴，没了人样，传信给家里。母亲知晓我偷溜出京，震怒，
派人来接我回去。初雪零零散散，飘落满枝头。绣着并蒂莲的喜帕还摊在妆匣里，
红底金绣的嫁衣挂在衣桁上，直到现在，我才惊醒，他真的回不来了。
“骗人... 你骗人...” 我突然崩溃地嘶吼，滚烫的泪水砸在冰冷的青砖上，
砸出深色的痕迹。“我还在等你八抬大轿来娶我...” 我哽咽着喃喃自语，
重重跪倒在地上，任由泪水将衣襟浸透。谢煦出葬当天，我只敢远远地看了一眼，不敢上前，
用手捂住嘴巴，努力克制，哽咽声还是从紧闭的牙关露出。回想初遇。
花灯节的灯火映得长街恍若白昼，我和侍女被汹涌的人潮挤散，有些迷路，
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小巷。突然，几道醉醺醺的身影堵住去路，为首的咧嘴一笑，
嘴里的恶臭都快溢出屏幕了，“这位小娘子是迷路了么？哥哥们送你回家啊。”我挑了挑眉，
不以为意，“不用了，让开。”流氓们哄笑着逼近，腥臭的酒气扑面而来，
有只手已经伸上前要抓我的手臂。我深吸一口气，这是你们自找的，侧身躲避，一脚踢开，
一人摔倒在地。其他流氓见状，纷纷挥拳冲来，长鞭一甩，狠狠地抽到他们身上。
噼噼啪啪，打得几个流氓皮开肉绽，躺在地上哀嚎。一名男子隐于墙角，看到这一幕，
不由得鼓掌：“这位小娘子好身手，在下佩服。”我瞥了男子一眼，没搭理，抬腿绕过他。
男子看我二话不说就走，赶紧跟在我身后解释：“这位娘子，在下没有恶意，
刚才看到娘子有危险，本想搭救，这不没派上用场。”“谢小将军，莫要跟着我了。
”我不想搭理这位小将军，脑子里想着温太傅布置的课业，找出最难的灯谜。
谢煦可不管我说什么，一直嚷嚷要护送我回家，半天没有找到侍女，最终遂了他的愿。
他是我见过嘴最能说的人了，没有之一。此后，谢煦常常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在茶庄与账房对账时，总能看见他在院里翻看晾晒的茶叶，提醒他不要乱动，
他便静静地看师傅们炒茶。某次傍晚，他拦住马车，如泥鳅般滑进马车，
侍女在外面连连叹气，拿他没办法，他则拿着我遗落在茶庄的香囊，在我面前晃悠，
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在后院练习武艺时，总能看到他躺在桂花树上，
手里偷拿着母亲给我做的桂花糕，吃的津津有味。不管我练什么，都在旁边指指点点，
把教我多年的师傅都霍霍走了，不过有一说一，确实有用，看到我进步，他眼里满是自豪。
最难忘的是一次暴雨夜，我守着忽闪的烛火翻阅书籍，窗户突然被狂风撞开。
伸手关窗的瞬间，一身墨色闯入眼帘，他倒挂在我窗前，雨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顾小娘子，可否在此躲雨？”慢慢地，我也习惯他的存在，
我们的感情越来越好，在我十六岁及笄时，他向我家提亲，交换了庚帖。
第二章距离谢煦死后已经三年了，边关战事早已稳定，皇帝下旨令班师回朝，
却在队伍中见到了死了三年的人。少年身披黑甲，端坐马背，乌发随风飞扬，剑眉英挺，
额头淡粉色疤痕添了几分不羁。谢煦小将军回来了，他——没有死，还带回了一名女子。
此消息震动京城，谢煦当即入宫，向皇帝请罪。金銮殿内，烛台上的火苗噼啪作响。
皇帝看着死而复生的人，目光沉沉。“臣遭遇敌军埋伏，毒箭贯穿左腿，嗓子也受了伤，
跌落悬崖。” 他声音沙哑，脱下战甲，露出身上狰狞的伤口，
后背有一条从右肩到腰部的伤疤，“重伤昏迷被山中猎户所救，加上山中多有不便，
直到养的差不多，几个月前才回到军营，之后便一起回京。”皇帝摩挲着案几上的奏折，
目光审视：“听说你带回来一名小娘子。”谢煦挺直脊背，眼神坚定：“是，
柳姑娘不遗余力照顾臣三年，从未有所怨言，朝夕相处，臣心悦她，愿以余生相护，
还望陛下成全！” 说罢，重重叩首在地，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殿后，
有一人摩擦着手中的茶杯。“朕听说，你与顾家娘子定了亲，这些年，她不愿相信你已死，
一直在等你，你确定要和她退婚么？”皇帝眸光一闪，耐人寻味。“这，是臣对不起她，
臣会和她说清楚的。”谢煦迟疑半晌，似是没想到，都这么久了，顾明玥还在等自己。
我听说谢煦入宫之后，便在宫外等，不曾想看到了他带回来的小娘子。
一袭月白纱裙飘逸若仙，是个容貌不凡的小娘子。就在这时，谢煦出来了，两人奔拥在一起，
仿佛眼里容纳不下任何人。我紧抿嘴唇，压抑内心翻涌的情绪，放弃上前讨要说法，
转身就要离开。谢煦当然也看到了顾明玥，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却很快被坚定所取代，
眼看对方就要走远，连忙带着身旁女子追上。他走到我面前，深吸一口气：“明玥，
我有话要和你说。”我看着他，眼神平静：“说吧，我听着。”他张了张嘴，
却半天没说出话来。我讽刺地笑了笑：“怎么？难以启齿，不敢说？”谢煦咬咬牙，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明玥，是我对不起你，要打要罚都随你。但我已经向皇上请罪，
我要娶柳姑娘为妻。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接受这个事实。”我眼中一暗，不再吭声。
谢煦知道是自己对不起顾明玥在先，盯着对方的眼睛。身旁的小娘子拽了一下谢煦的衣袖，
他压下眼底的一丝痛苦，又接着道歉：“明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已经爱上了柳姑娘，我不能辜负她。”一声闷响，柳芜仰起脸，
泪痕纵横交错，如残花上的雨珠：“求姐姐成全！这三年我们朝夕相处，早已互许终身，
此生不离不弃！”来来往往的路人，有些看热闹般纷纷驻足，低声讨论。
谢煦不忍柳芜如此卑微，扶着她起来，眉头微皱，正色道：“明玥，我不想将此事闹大，
我们好聚好散吧。”远处惊雷滚滚，秋雨急骤，如天河倒悬，噼里啪啦砸在青石阶上。
谢煦带着柳芜急忙离去，看热闹的人也四散而去。我抬眼望向他们远去的身影，
从相知相识相爱到如今，其实也不过七年，只是胸腔隐隐发痛，似是不甘心。早该释怀了！
雨中有人执竹伞款步而来，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大红官袍锦袍勾勒出修长身形，
腰间玉佩轻晃，清音泠泠，墨发束于玉冠之下，几缕碎发垂落额前，
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温彦礼，十六岁秋闱，便是状元，十年内，
从六品修撰到一品太傅，不仅是国子监院长，同时也是监察院院长，
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重臣，母亲是太后唯一的女儿大成公主，可谓风光无限。
我抬眸，看向男人，意有所指：“太傅大人，您很高兴么？”温彦礼声线清冷，
不急不缓：“自然，品味楼新上一道菜品，我带你去尝尝。”半年前，温彦礼来找我，
说是谢煦还活着，问我要不要去见他。我自是不信，可亲眼看到的那一刻，瞬间崩溃。
我怔怔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喉咙发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远处的小院，
谢煦在劈柴，旁边的少女递茶擦汗，谢煦轻抚少女脸颊，两人对视而笑，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温彦礼说，他们住的地方很隐蔽，地形复杂，
如果不是暗桩的人瞧见神似谢小将军的人在边境出现，顺藤摸瓜，才找到这里。熟悉的场景，
我忽然想起，其实当初我来过这里，随军一起找的时候，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身影，
难免不多想，本打算去找，随军的人说有点危险，他们去找，我便没去。如果去找了，
说不定能找到重伤的谢煦。可惜没有如果。回京之后，便与谢家言明，既然谢煦已逝，
两年也算当作守孝了，退了亲。没说谢煦还活着，他不愿人知道，我也不会多嘴，
只是苦了他的家人。不久，皇帝下旨赐婚。朕闻工部顾尚书之嫡女，顾明玥，才貌双全，
温婉贤淑；太傅温彦礼，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二人天作之合，实乃佳话，今特赐婚，
择良辰吉日完婚，望二人举案齐眉，携手一生，钦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