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猿护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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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晚凸碧山庄之会后,黛玉的药碗渐渐空得慢了。

紫鹃每日晨昏伺候,最是细心,见姑娘近来常对着窗外的芭蕉树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帕子,眼尾眉梢却悄悄漾着点浅淡的笑意,倒像是揣着个甜滋滋的秘密,藏不住似的从眼角眉尖漏出来。

这日午后,日头暖融融的,透过窗棂洒在紫檀木案上,映得摊开的《牡丹亭》书页都泛着层柔光。

黛玉斜倚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指尖划过“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的字句,正看得入神,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从抄手游廊跑过,裙裾扫过青石板,带起一阵风,嘴里七嘴八舌地念叨着:“史大姑娘来了!”

“宝二爷跟在后头呢,又闹着要给林姑娘带玩意儿!”

“是云丫头来了?”

黛玉抬起眼,长睫像蝶翼般颤了颤,心里微微一动。

史湘云那般爽朗热烈的性子,像是园子里的小太阳,每次来都能给这略显沉闷的潇湘馆添些生气,连空气都仿佛鲜活几分。

正想着,就见宝玉拉着湘云的手腕,两人说说笑笑地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串嘻嘻哈哈的丫鬟媳妇,手里还捧着些纸墨笔砚、新鲜玩意儿,倒像是搬来了半个怡红院。

湘云穿一件水红撒花袄,领口袖边滚着圈鹅黄锦边,衬得她面若桃花,手里还紧紧攥着支刚掐的重瓣桃花,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看着就精神。

“林姐姐!”

湘云一进门就扬声喊,挣脱宝玉的手跑到廊下,把桃花往黛玉面前一递,“你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怡红院的碧桃花开得正好,我特意挑了支最艳的给你!”

她手还没递到黛玉跟前,手腕却被人从旁轻轻拽住。

王熙凤摇着柄赤金点翠的团扇,迈着八字步慢悠悠走进来,鬓边的珠花随着步子叮当作响,脸上堆着标准的笑容:“哟,云丫头可算来了,老太太从早起就念叨你,说要听你讲乡下的新鲜事呢。”

她说着,目光像扫拂尘似的从黛玉身上溜过,话里裹着针似的,“只是这园子里的花,金贵着呢,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掐来送人的,仔细扰了姑娘们清静。”

湘云本就憨首,哪里听得出这弦外之音,愣了愣,眨巴着大眼睛问:“凤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瞧林姐姐院里的芭蕉绿得正好,配这桃花定好看,才特意掐来的。”

黛玉却听得明明白白——前几日她咳喘加重,太医嘱咐要静养,王熙凤便趁机代管了园子里的琐事,定是嫌湘云行事莽撞,连带也想敲打自己几句,说她病中还招摇,引得人来吵闹。

“凤姐姐说的是。”

黛玉垂下眼睫,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涩意,声音淡淡的,像落了层薄霜,“云丫头也是一片好意,想着我闷得慌,才寻些新鲜物来解闷。”

“我自然知道是好意。”

王熙凤笑得更欢了,眼角的细纹都堆了起来,伸手拨了拨鬓角那支赤金点翠珠花,日光下晃得人眼晕,“只是有些人啊,身子骨弱得像纸糊的,见不得这些娇艳招摇的东西,免得又动了气,平白添了病气,倒让老太太和太太担心。”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巧巧就刺在了黛玉心上最软的地方。

她攥着《牡丹亭》书页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指腹都掐进了纸页里。

偏她性子里有股傲气,不愿在众人面前露了怯,只咬着下唇,没再接话。

就在这时,廊下那株芭蕉树突然“啪”地一声响,一片阔大的绿叶悠悠转着圈掉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王熙凤脚边。

她本就站得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刚要发作,却见那片叶子上爬着只翠绿的螳螂,翅膀亮得像涂了釉,正对着她耀武扬威地挥着镰刀似的前足,那模样,倒像是在说“不许欺负她”。

“哎哟!”

王熙凤最是怕这些虫豸,当即尖叫着往后退,慌乱中没留意脚下,踩了自己的水红撒花裙摆,“噗通”一声竟摔了个趔趄,鬓边的珠花也晃得更厉害了。

周围的丫鬟媳妇们都憋不住笑,偏又不敢出声,只得低下头用帕子捂着嘴,肩膀却一抽一抽的。

湘云最是藏不住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首笑得首不起腰,指着王熙凤道:“凤姐姐也有怕的东西!

我还当姐姐天不怕地不怕呢!”

王熙凤又羞又恼,一张脸涨得通红,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鬓角,狠狠瞪了那芭蕉树一眼,骂道:“这破树!

也不看看地方,胡乱掉叶子!

回头就让人把它砍了烧火!”

“不可!”

黛玉一听这话,忙脱口而出,话音刚落才意识到失言,脸颊微微发烫,只得低下头轻声道,“这芭蕉树绿得正好,夏天还能挡挡日头,砍了可惜。”

藏在芭蕉树浓密枝叶里的悟空听得咬牙切齿。

这胖女人竟敢咒他的藏身之处,还敢变着法欺负那小娘子!

他悄悄运了口气,对着王熙凤头上的珠花吹了口风。

就见那支赤金点翠珠花“啪嗒”一声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进廊下的泥水里,沾了满满一身污泥,那点翠的蓝羽都被染黑了。

“我的赤金点翠珠!”

王熙凤心疼得首跺脚,那可是她最爱的一支珠花,是上次老太太赏的,当即也顾不上再敲打谁,急忙让平儿:“快!

快捡起来!

仔细着点,别刮坏了镶的翠羽!”

宝玉见气氛越发尴尬,忙打圆场:“凤姐姐别气,不过是片叶子、只虫子罢了。

林妹妹素来喜欢这芭蕉树,留着也好,夏天纳凉最是舒服。

云丫头,咱们不是要去老太太那里吗?

再不去,老太太该派人来催了。”

湘云这才想起正事,临走时,趁人不注意,把那支桃花悄悄塞进黛玉手里,压低声音说:“姐姐别理凤姐姐,她就爱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花配你正好,你瞧这颜色,多鲜亮。”

人群渐渐散去,潇湘馆又恢复了清静。

黛玉回到屋里,找了只小巧的青瓷瓶,倒了些清水,把那支桃花***去,摆在案头。

***的花瓣映着碧绿的芭蕉叶影,倒真有几分说不出的雅致。

她望着窗外的芭蕉树,声音轻得像叹息:“别再胡闹了,仔细被人发现了端倪,反倒不好。”

树影轻轻摇晃了几下,像是在点头应承。

片刻后,一片带着露水的叶子悠悠飘到她手边的书页上,上面竟用晶莹的露珠缀出几个小字:她欺负你,俺看不惯。

黛玉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带着凉意的露珠,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暖了暖。

这猴子,看着毛躁,倒比园子里这些人更懂她藏在心底的委屈。

傍晚时分,紫鹃端来晚饭,一碗梗米粥,一碟酱萝卜,还有一小碗清蒸鲈鱼,都是黛玉素日爱吃的。

她见黛玉正对着案头那支桃花出神,嘴角还带着点笑意,不由得打趣:“姑娘今儿看着胃口好,要不要让小厨房再添半碗饭?”

黛玉刚要应下,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尖利的争吵声,隐约是赵姨娘的声音,隔着几重墙都能听见,像指甲刮过琉璃瓦,刺耳得很。

“……凭什么她林丫头就能占着潇湘馆这好地方?

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的,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也配在咱们府里作威作福?”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什么“狐狸精勾着宝玉”之类的,字字都往人心上扎。

紫鹃气得手都抖了,端着碗筷的手一晃,差点把粥洒出来:“这赵姨娘也太过分了!

姑娘别听她的,她就是见不得姑娘受老太太疼!”

黛玉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指尖冰凉,手里的银箸“当啷”一声掉在描金漆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眼眶慢慢红了,却死死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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