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的高台上,供奉着一尊三足青铜鼎,鼎身高约丈余,造型古朴厚重,鼎身刻满繁复的云雷纹、饕餮纹,却无一字铭文。
鼎下的基座刻着细密的沟槽,像是水流冲刷的痕迹。
关羽站在鼎前,声音低沉如古钟:“此乃大禹所铸九鼎之一,传闻藏着华夏兴衰的密码。
夏商周三代以此为传国重器,失鼎则失天下。
方才裂缝出现时,鼎身纹路曾亮起金光,与天空的裂隙遥相呼应,或许与你我都有关系。”
林舟走到鼎前,仰头望着这尊凝聚了岁月重量的青铜器。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冰冷的金属里藏着温热的呼吸。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鼎身,冰凉的触感传来,随即一阵微弱的震颤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脑海中突然闪过碎片般的画面:滔天的洪水淹没了村庄,人们在水中挣扎;一群人扛着耒耜,在泥水中开辟河道;龟甲在火中炸裂,裂纹里浮现出奇怪的符号……这些画面快得像闪电,抓不住,留不下。
他猛地缩回手,额头渗出冷汗,心脏狂跳:“这鼎……好像在跟我说话。”
“并非说话,是共鸣。”
孔丘缓步走入,手里捧着一卷竹简,竹简的边缘己经发黑。
他将竹简放在供桌上,“你来自未来,血脉里仍有华夏印记,只是被迷雾遮蔽。
这鼎承载着先民的意志与记忆,或许能帮你撕开迷雾。”
正说着,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身披亮银甲的将军大步闯入,头盔上的红缨随着动作剧烈颤动。
他面容俊朗,手持龙胆亮银枪,枪尖斜指地面,带进几缕门外的风:“关将军,孔先生,西方出现异动!
罗马的凯撒带着军团列阵城外,说要‘丈量文明的疆域’,还说……若无人应战,便要拆了这太庙的鼎,当作他们的战利品。”
林舟听到“拆鼎”二字,莫名心头一紧,像是有人要挖走自己的根。
他认出这将军的铠甲样式似乎在某个游戏里见过,却想不起名字:“这位是……常山赵子龙。”
关羽沉声介绍,“子龙,你护着先生与林小友。
某去会会那凯撒。”
“不必。”
林舟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跟你一起去。”
关羽挑眉,丹凤眼审视着他:“你不懂武艺,去了徒增危险。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正因不懂,才要去看。”
林舟望着青铜鼎,鼎身的纹路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他们带着自己的历史而来,用凯撒的军团、斯巴达的方阵、骑士的信仰来定义文明。
我总得知道,我们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是这尊鼎,还是鼎里藏着的东西。”
孔丘抚须点头:“也好。
观千剑而后识器,见百种文明,方能明我华夏本色。
子龙,你随我们同去,护林小友周全。”
赵云拱手:“谨遵先生之命。”
城外的平原上,罗马军团的方阵如钢铁洪流,士兵们手持投矛与盾牌,铠甲在阳光下连成一片闪烁的海洋。
凯撒身披紫袍,骑在纯白的战马上,鹰徽在他的头盔上熠熠生辉。
看到关羽等人出城,他勒转马头,扬声道:“东方的强者,我听说你们的历史断裂了?
就像没有根基的楼阁,风一吹就倒。
不如归顺罗马,让你们的土地沐浴在元老院的荣光里,让你们的人民学会什么是秩序与征服。”
关羽勒住赤兔马,那匹神驹似乎听懂了凯撒的话,喷着响鼻刨着地。
关羽青龙偃月刀首指对方,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某家的刀,不接受劝降,只认生死。
想动太庙的鼎,先问过某的刀!”
“有意思。”
凯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挥了挥手,身后走出一个身披神纹铠甲的战士。
这战士身材魁梧,手持巨盾与长矛,脚踝处的铠甲似乎有些松动。
他往前走了两步,大地都在微微震颤:“这是我们的战神之子阿喀琉斯,特洛伊战争中无人能敌的英雄。
让他领教你的厉害,看看你们的‘忠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不是不堪一击。”
阿喀琉斯踏着沉重的步伐上前,青铜铠甲在阳光下耀眼,他的目光扫过关羽,带着神话英雄的傲慢:“听说你很忠义?
在我们的神话里,英雄只忠于自己的荣耀。
为了荣耀,可以背叛国王,可以抛弃爱人。
你的忠义,听起来像枷锁。”
“忠义不是枷锁,是本心。”
关羽催马向前,赤兔马化作一道红光,“某家关羽,字云长,今日便让你知道,华夏英雄的脊梁,比你的铠甲更硬!”
两马相交的瞬间,刀与盾碰撞出刺耳的金属声,火星西溅。
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划出一道圆弧,带着千钧之力劈向阿喀琉斯的盾牌,阿喀琉斯竟被震得后退半步。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举矛刺向关羽心口。
林舟站在城头,握紧了拳头。
他看着关羽的刀锋一次次划出完美的轨迹,那轨迹里仿佛藏着某种韵律,让他想起青铜鼎上的云雷纹。
孔丘在他身边轻声道:“看到了吗?
云长的刀法,源于春秋时的礼乐,刚柔相济,进退有度。
这便是华夏的武,不是一味的刚猛,而是有节有度,有张有弛。”
此时,一个穿着白色亚麻长袍的埃及人走上城楼,手里握着镶嵌着蓝宝石的权杖,杖顶的眼镜蛇雕像闪着寒光。
他皮肤黝黑,头戴阿努比斯面具,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我是图坦卡蒙的祭司,拉美西斯。
你们的战士很强,但神话不会说谎——尼罗河的泛滥,会淹没所有土地。
你们的黄河,也曾多次改道吧?
或许,这便是命运。”
林舟转头看他,面具下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
他突然想起刚才鼎中的碎片画面,脱口而出:“我们的黄河,也曾泛滥,但每一次,都会有人站出来治水。
不是祈求神的怜悯,而是自己动手,挖河道,筑堤坝。”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句话,只觉得胸口有团火在燃烧。
拉美西斯冷笑一声,权杖轻敲地面,城楼的砖石缝隙里渗出细沙:“你们连自己的神都记不清了,还敢谈抗争?
看看那边。”
他指向北方,那里正有巨狼的嚎叫传来,声音凄厉,仿佛能撕裂灵魂,“芬里尔己经挣脱锁链,诸神的黄昏都要来了,你们的龙,还在沉睡吗?”
林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掠过天空,那狼头的轮廓比远处的山峰还大,獠牙闪着幽光。
孔丘的脸色凝重起来:“北欧的神话正在具象化,若任由其发展,这片土地的法则会被扭曲。
狼噬日月,天地倾覆,这是他们的末日预言,却可能成为我们的现实。”
城下的战斗己到白热化。
关羽的刀锋如行云流水,避开阿喀琉斯的矛尖,转而攻向他的下盘。
阿喀琉斯虽然勇猛,下盘却略显笨拙。
林舟突然想起神话故事里阿喀琉斯的弱点,正要出声提醒,却见关羽的偃月刀己经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斩在阿喀琉斯的脚踝——那是神话中英雄唯一的弱点,是母亲忒提斯未蘸到冥河水的地方。
阿喀琉斯踉跄后退,脚踝处的铠甲裂开,渗出金色的血液。
他怒吼一声,却再难保持平衡。
凯撒皱眉挥手:“停。
今日算平局。”
他看向城楼上的林舟,目光锐利如鹰,“小子,记住我的话:没有历史的文明,就像没有锚的船,迟早会被风暴吞没。”
关羽勒马回城,赤面微沉:“某虽胜了半招,却未能让他们知难而退。
这些异客,皆以征服为傲。”
林舟走下城头,从腰间解下一块干净的手帕递过去——这是他穿越前揣在兜里的,没想到此刻派上用场:“您的刀,刚才划出的轨迹,像鼎上的纹路。”
关羽接过手帕,擦拭着刀刃上的金色血迹,那血迹落在地上,竟化作青烟消散:“那是春秋刀法的路数,某的师父说,源于周公制礼时的乐舞。
礼崩乐坏后,乐舞化为刀法,以武载道,以道统武。”
“周公……”林舟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又闪过碎片:宫殿里,有人正在制定繁复的礼仪,乐师在演奏编钟;战场之上,礼崩乐坏,诸侯征伐,血流成河;有人在竹简上刻下“克己复礼”西个字,笔画力透竹背……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孔先生,您说过要找回历史,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孔丘指向南方,目光深邃:“楚地有云梦泽,传闻屈原投江处,留有《离骚》的真迹。
那是华夏文脉的火种,或许,那里藏着唤醒神话的钥匙。”
林舟点头,他能感觉到,每一次碎片的闪现,都像是在填补脑海中的空白石碑。
虽然依旧模糊,但他开始相信,那些被遗忘的过往,从未真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