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桌上摊开的素色锦缎,指尖拂过冰凉的丝线,眉头微蹙。
“小姐,这平安符绣些什么纹样好?
牡丹富贵,莲花清雅,还是……”翠儿说着,拿起几支不同颜色的丝线在锦缎上比划。
林悦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本摊开的《北疆舆图》上。
燕云关的轮廓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她忽然有了主意:“翠儿,取墨来。”
翠儿虽疑惑,还是连忙研好墨。
林悦拿起一支细笔,蘸了淡墨在锦缎角落轻轻勾勒——不是花鸟,不是祥云,而是几笔简单的线条,看似随意,组合起来却像极了燕云关的地形轮廓。
“小姐,这是……”翠儿看得目瞪口呆。
“镇北侯常年驻守北疆,想必最挂心的便是边关安稳。”
林悦放下笔,拿起青色丝线开始刺绣,“与其绣些虚浮的富贵纹样,不如绣点他真正在意的东西。”
她的动作不快,针脚却细密均匀,将那些线条绣得若隐若现,不细看只会以为是寻常的云纹。
翠儿这才明白过来,惊得捂住了嘴:“小姐,这要是被人看出……看出来才好。”
林悦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若是连这点机锋都看不破,那镇北侯也不配担‘战神’之名了。”
接下来的两日,林悦一边绣着平安符,一边让翠儿打探镇北侯府的消息。
从下人的闲言碎语里,她拼凑出更多关于萧策的细节:他十五岁从军,二十岁凭战功封侯,在北疆待了近十年,性情冷硬,不擅言辞,却极重情义,麾下将士无不信服。
“听说前阵子蛮族来犯,萧侯爷带了三百亲兵就敢追着人家两千骑兵打,最后还真把蛮族首领的首级斩了回来!”
翠儿说得绘声绘色,眼里满是崇拜,“不过也有人说,他性子太烈,在京城里得罪了不少勋贵,连皇上都得让他三分。”
林悦听着,指尖的绣花针顿了顿。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同意娶一个素未谋面的相府二小姐?
这背后的缘由,恐怕比她想的更复杂。
第三日午后,平安符终于绣成。
林悦将它装进一个素色锦囊里,指尖摩挲着上面凹凸的纹路,忽然问道:“翠儿,你说父亲会不会在锦囊里动手脚?”
翠儿脸色一白:“小姐是说……若是侯府的人看到这平安符上的纹样,定会起疑。”
林悦眼神沉了沉,“父亲巴不得我安安分分嫁过去,自然不希望我耍什么花样。”
她思索片刻,忽然对翠儿低语了几句。
傍晚时分,林德派人来取平安符。
翠儿捧着锦囊,脚步却有些踉跄,走到廊下时“哎呀”一声,锦囊掉在地上,滚出几步远,正好落在一滩积水里。
“你这蠢材!”
来取东西的管事厉声呵斥,捡起锦囊时,里面的平安符己经湿了大半,边角微微发皱。
翠儿吓得首哆嗦,连忙跪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求管事饶了奴婢这一次!”
管事看着湿透的锦囊,气得脸色发青,却也知道这是二小姐亲手绣的,不敢耽搁,只能拿着湿漉漉的锦囊去回话。
闺房内,林悦透过窗缝看到这一幕,轻轻舒了口气。
翠儿这一摔,既毁了平安符的平整,让那些暗藏的纹路更难辨认,又能让林德以为她的“小心思”己被破坏,可谓一举两得。
果然,没过多久,前厅便传来消息,说相爷对这“失了体面”的平安符颇为不满,却也没再追究,只说三日后便让媒人去侯府回话。
夜幕降临时,林悦正对着烛火看书,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极轻的响动。
她心头一紧,按住腰间的发簪——那是她让翠儿磨尖了的,以防万一。
“谁?”
她沉声问道。
窗外沉默片刻,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带着几分沙哑:“二小姐的平安符,在下代侯爷收下了。”
林悦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月光下,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正站在窗外的石榴树下,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个湿透的锦囊。
他戴着半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是……镇北侯府的人?”
林悦握紧了发簪,心跳得飞快。
这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相府,武功定然极高。
男子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锦囊里的纹样,是二小姐亲手绣的?”
林悦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随手绣的玩意,让壮士见笑了。”
男子却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巧的狼毫笔,在月光下写下三个字,递给她:“侯爷让在下问二小姐,‘燕云关’三个字,何解?”
林悦看着纸上凌厉的字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终究还是被看穿了。
她深吸一口气,接过笔,在纸上回了一句:“边关安稳,家国太平,便是女子最大的平安。”
男子看完,将纸条收起,对着她微微拱手:“侯爷知道了。”
说完,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落的石榴花瓣。
林悦关紧窗户,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人,十有***就是萧策本人!
他竟然亲自来了相府,还看懂了她藏在平安符里的话。
她走到桌边,看着自己写下的那句话,忽然笑了。
这位镇北侯,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有意思。
三日后,媒人果然来到相府,与林德敲定了婚事,婚期定在一个月后。
消息传开,京城里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那个默默无闻的相府二小姐,竟能嫁入镇北侯府。
林瑶气得砸碎了一套心爱的茶具,王氏却笑得合不拢嘴,忙着给林悦添置嫁妆,一副母慈女孝的模样。
只有林悦知道,这场婚事不过是个开始。
她站在窗前,看着院中含苞待放的石榴花,轻声道:“翠儿,去把那套《孙子兵法》找出来,我要看看。”
嫁入侯府,前路必然凶险。
但她林悦,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北疆的风沙再烈,她也要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月光洒满闺房,照亮了少女眼中的坚定。
一个月后的镇北侯府,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