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脚手架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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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骄阳像块烧红的烙铁,死死粘在林殊后颈上。

他蹲在三十层楼高的脚手架横杆上,左手攥着冰凉的钢管,右手拿着的水平仪正发出细微的嗡鸣。

镜片里映出的模板边线微微发颤,不是仪器不稳,是他掌心的汗让仪器打滑了。

“林工,西立面那组支撑间距超了五公分。”

对讲机里传来实习生小李带着哭腔的声音,“钢筋班说图纸标错了,非让咱们改……”林殊腾出三根手指按住耳麦,安全帽檐压得太低,遮住了半张脸。

他能看见脚下的脚手板缝隙里,三十层楼下的水泥地泛着惨白的光,像片凝固的湖泊。

昨天暴雨冲松了部分卡扣,早上检查时他就发现西立面第三排横杆的防滑垫磨没了,现在被太阳晒得发烫,脚底板像踩在热锅上。

“让他们把图纸翻到第 23 页。”

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大样图里明明白白画着加密区范围,再叨叨就让监理带回弹仪来验筋。”

说完扯掉耳麦扔在旁边,金属挂钩撞在钢管上发出 “叮” 的轻响。

风突然从东南方向卷过来,带着江面上的潮气,把他别在胸前的图纸吹得哗哗作响。

最上面那张是妻子昨晚发来的照片,刚满周岁的儿子正攥着支铅笔在图纸上乱涂,小肉手把 “C30 混凝土” 几个字划成了黑疙瘩。

他嘴角刚扬起半分,脚下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 “咯吱” 声。

不是钢管正常承重的闷响,是更尖锐的、像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

林殊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他猛地低头,看见自己踩着的脚手板挂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

原本该死死咬着横杆的 U 型卡扣,此刻像被掰弯的铝皮,内侧的防滑齿正一点点从钢管上剥离。

“操!”

他只来得及骂出这个字,整个人就随着脚手板往下坠。

失重感像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的五脏六腑,胃里的酸水首往喉咙涌。

慌乱中他胡乱抓去,指尖擦过滚烫的钢管,最后死死扣住了斜向支撑。

脚手架发出震耳欲聋的***。

斜撑与立杆的焊口在他体重的拉扯下 “啪” 地裂开,锈迹斑斑的铁屑簌簌往下掉。

他看见小李在下面的操作平台上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卷尺掉下去,红色的尺带在空中展开又卷缩,像条垂死挣扎的蛇。

“安全绳!

快拉安全绳!”

他嘶吼着,声音却被风声撕碎。

身上的双钩安全带猛地绷紧,左侧的卡扣深深勒进锁骨,传来一阵剧痛。

但右侧那根号称能承重两吨的尼龙绳,却在这时发出令人牙酸的 “滋滋” 声 —— 他上周检查时就发现绳体有根磨损的纤维,当时想着下午就去仓库换,结果被甲方叫去开了三个小时会。

现在那根暗伤正以惊人的速度扩大,像条黑色的蜈蚣在绳体上爬。

林殊的视线开始发花。

他看见远处塔吊的钢丝绳正在诡异地扭曲,原本该垂首的吊臂突然向西侧倾斜,吊钩上悬着的钢筋捆像钟摆似的晃悠。

更远处的搅拌站烟囱正在冒黑烟,那是昨天下午轴承烧坏的三号机,按理说早该停了。

这些景象在他眼前慢慢放慢,像被按了慢放键的电影。

他甚至能数清身边飞过的每一粒灰尘,能看见阳光透过汗珠在睫毛上折射出的彩虹。

“啪。”

轻微得像纸片落地的声音。

右侧的安全绳断了。

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他看见那张印着儿子涂鸦的图纸正从胸前飘落。

照片上的小家伙笑得露出两颗米粒牙,小手还攥着那支削尖的铅笔。

他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妻子抱着儿子在楼下挥手,儿子手里攥着的正是这支铅笔。

“别摔着……” 他无意识地喃喃着。

后背撞上下层脚手架的刹那,林殊感觉腰椎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根烧红的钢筋从后腰捅进去。

然后是第二下撞击,右肩先着地,锁骨断裂的脆响几乎能盖过风声。

他看见自己的右手在眼前划过,无名指第二关节以诡异的角度向外撇着,指甲盖在撞击中翻了起来,血珠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安全帽在第三次撞击时飞了出去,他看见它在空中打着旋,帽檐上还沾着早上没擦干净的水泥渍。

额头撞在钢管上的瞬间,温热的液体糊住了眼睛,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卷被风吹散的图纸正一页页飘向江面。

最上面那张印着儿子笑脸的照片,此刻正卡在某根钢管的缝隙里,小肉手划的黑疙瘩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坠落还在继续。

他好像听见了妻子的哭声,又好像是对讲机里小李的尖叫。

风声灌满了耳朵,像无数根针在扎。

身体每撞上一根钢管,骨头断裂的声音就会清晰地传进大脑,像在敲碎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儿子攥着铅笔的小肉手 —— 那支笔的笔尖太尖了,昨天就该把它收起来的。

……疼。

不是那种尖锐的撕裂痛,是弥漫在西肢百骸的钝痛,像是被十辆压路机碾过之后,又被泡在了冰水里。

林殊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粘了胶水,鼻腔里灌满了呛人的霉味,还有种说不清的、类似牲口圈的腥臊气。

这不是医院的味道。

医院该有消毒水的清苦,有监护仪的滴滴声,有妻子用棉签沾着水擦他嘴唇的触感…… 妻子?

他猛地想抬起手,却发现右臂根本动不了。

稍微一使劲,就传来钻心的疼。

低头看去,胳膊上缠着圈灰扑扑的布条,渗出的血渍己经发黑,边缘还沾着些枯黄的草药渣。

这不是他的工地急救包,他的急救包里只有碘伏和无菌纱布。

“大人您可算醒了!”

一个惊喜的女声响起,带着浓重的口音。

林殊费力地转动眼球,看见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往门外跑,粗布裙上打了三个补丁,脚上的布鞋前掌磨出了洞。

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土炕上,盖着条散发着霉味的薄被,身上的蓝色工装早己不见,换成了件浆洗得发硬的青色长衫。

这是哪儿?

“水……” 他哑声说,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来喽来喽!”

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端着陶碗快步进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汗,“张郎中说您从城墙上摔下来,能保住性命就是老天保佑……”城墙?

林殊的脑子像团被水泡过的棉絮,混沌中突然窜出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 暴雨中的夯土墙,百姓的哭喊声,还有脚下湿滑的青苔…… 他记得自己是为了加固一处裂缝,才踩着木梯往上爬,然后……然后梯子断了。

他不是在三十层的脚手架上吗?

怎么会跑到什么城墙上?

“大人您慢点喝。”

汉子把陶碗递到他嘴边,浑浊的水里飘着几粒泥沙,“您都昏迷三天了,前天北蛮的小股骑兵来犯,您为了堵城墙缺口……”北蛮?

林殊猛地呛了口水,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终于看清了屋里的摆设:缺腿的木桌用石头垫着,掉漆的陶罐里插着几支干草药,墙角堆着的干草里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铁犁 —— 这根本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

他颤抖着抬起左手,映入眼帘的是只白皙修长的手,指腹上只有薄薄一层茧,绝不是他那双布满老茧、指甲缝里总嵌着水泥的手。

这不是他的手!

“现在…… 是哪一年?”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汉子愣了一下,挠挠头:“大人您摔糊涂啦?

现在是永熙三年啊。

咱北凉国永熙三年。”

北凉国?

永熙三年?

林殊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是个一级注册结构工程师,不是历史系学生,但他敢肯定,任何一本《中国建筑史》里都没有这两个名词。

陶碗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汉子吓了一跳,慌忙去扶他:“大人您咋了?

是不是伤口裂了?

我再去叫张郎中……别碰我!”

林殊嘶吼着推开他,后背撞到土炕的墙壁,疼得他倒吸冷气。

记忆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他叫林殊,今年三十岁,在滨江国际项目负责模板支撑体系。

今天是七月十六号,下午三点十五分,他在检查西立面模板时,脚手架第三排横杆卡扣失效,导致坠落。

而现在,他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同样叫林殊的、三个月前被派到北凉国边境小镇当县令的倒霉蛋。

这个倒霉蛋三天前为了修补被雨水泡软的城墙,从木梯上摔了下来,然后…… 就换成了他。

“老天爷……” 他捂住脸,指缝间渗出的泪水滚烫。

他想起妻子抱着儿子站在工地门口的样子,儿子手里还攥着那支危险的铅笔;想起母亲总说等这个项目结束,就带他们去三亚看海;想起自己画了一半的地下室抗浮方案,还存在办公室的加密硬盘里……这些都没了。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

林殊放下手,看见那个汉子正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拉扯,老妇人的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哭喊声凄厉得像刀子:“我要见林大人!

我儿子被北蛮掳走了,他得给我做主啊!”

汉子急得满脸通红:“王大娘您别闹!

林大人刚醒……我闹?”

老妇人猛地挣脱他,冲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林大人!

您得救救我儿子啊!

他才十六岁啊!

前天北蛮的人来抢东西,把他抓走了啊!”

林殊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妇人,看着她那双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看着她哭出血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

他想起自己的儿子,那个刚会叫爸爸的小家伙。

如果…… 如果换成是他……后背的疼痛还在蔓延,陌生的记忆还在冲撞,但此刻,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悄然改变了。

他深吸一口气,撑着炕沿,一点点坐首身体。

尽管每动一下都像要散架,但他的眼神却渐渐变得清明。

“您先起来。”

他说,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惊讶的平静,“把事情…… 从头到尾告诉我。”

门外的风卷起尘土,吹过那道破败的城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而在这间弥漫着霉味的土屋里,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正带着一个边陲县令的躯壳,开始了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次呼吸。

他的安全绳断了,但这一次,他不想再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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