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又活了，而且不打算再当冤种我睁眼第一句话是：“卧槽，这梦真他娘逼真。”——然后就被阿梨一巴掌拍在后背：“小姐！您可算醒了！再烧下去，老爷要进宫请太医了！”疼。真疼。不是梦。我眨巴眨巴眼，看见头顶还是自己那顶绣着歪脖子海棠的帐子，鼻子里还是熟悉的安神香，混着一股子药苦味。我抬手，手指头瘦得跟鸡爪似的，手背上一颗朱砂痣红得晃眼——这是我十六岁的手。我十六岁那年腊月初八，发了一场高烧，差点去见祖宗。后来呢？后来我被萧凛那狗男人一杯毒酒送走，死得时候才十九。现在倒好，一睁眼回到十六，老天爷直接把我按回起跑线。行，玩就玩。“阿梨，”我嗓子干得像吞了把沙子，“今儿什么日子？”“腊月初八啊，小姐您糊涂啦？”阿梨端着药碗，小眉头皱成麻花，“您可把奴婢吓坏了，烧得说胡话，说什么‘狗皇帝还我命来’……”我嘴角一抽。得，梦里骂得太投入，把实话说出来了。我撑着床沿坐起来，被子一滑，冷风嗖地钻进脖子，我打了个哆嗦。阿梨忙把狐裘给我裹上：“太医说您得静养，可别再受凉。”静养？静个屁。前世我就是“静养”了一个月，把命都静没了。我摆摆手：“药倒了，换黄连水，越苦越好。”阿梨瞪圆眼：“小姐不是最怕苦吗？”我冷笑：“苦才长记性。”我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脚底板凉得发麻。我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冷风卷着雪粒子直往脸上拍。外头腊梅开得正艳，红得像血。我眯眼——林婉柔就是在这片梅园子里“失足落水”的，再过两天。我回头冲阿梨勾手指：“去，给我找件利落衣裳，再把小厨房的李大勺叫来。”阿梨一头雾水：“要大勺干嘛？”“熬汤。”我舔舔干裂的嘴唇，“熬一锅最苦最苦的黄连汤，我要送人。”阿梨吓得直摆手：“小姐，您可别再折腾了，老爷说——”我抬手打断她：“我爹那边我自有交代。你现在就去，顺便告诉门房，今晚我要翻墙出去一趟。”阿梨脸都白了：“翻墙？！小姐您烧糊涂了吧！”我摸摸她脑袋：“放心，我不翻别人，就翻咱家后院那道矮墙——小时候常翻，你还记得不？你蹲底下，我踩你肩膀。”阿梨快哭了：“小姐，您要是再出点事，奴婢就陪您一起跳井算了。”我噗嗤笑出声：“跳什么井，跳火坑才刺激。”我转身，从妆台抽屉里摸出一枚铜钱大小的金印——沈家家主私印，前世就是这东西被人偷盖在“通敌信”上。我攥紧它，金属的凉意渗进掌心。我对着铜镜咧嘴一笑，笑得牙根发痒：“萧凛，你等着，这回我不光要活，还要活得你睡不着觉。”阿梨在身后小声嘀咕：“小姐笑得怪渗人的……”我回头冲她挑眉：“怕什么？你家小姐又不是鬼，只是从地狱回来串个门。”窗外风雪更大了，我深吸一口气，冷气灌进肺里，呛得我直咳嗽，却咳得痛快。活着的感觉，真他娘的好。第二章
翻墙出去，先把水搅浑我裹了件灰鼠皮的短袄，脚踩软底鹿皮靴，蹲在墙根下冲阿梨招手：“快点，再磨蹭天都亮了。”阿梨苦着脸，双手抱头：“小姐，您要是摔了，老爷会把我皮扒了当鼓敲。”“放心，我摔了也要拉你垫背。”我把她肩膀一按，人已经蹿上去。墙头的碎瓦片硌得我膝盖生疼，可我顾不上，翻身就跳。扑通一声，雪地里砸出个人形坑。阿梨在墙那边小声急喊：“小姐？还活着吗？”我吐出嘴里的雪渣子：“死不了，回屋给我暖被窝，等我凯旋。”拍了拍屁股，我沿着后巷往西街跑。夜里巡夜的更夫刚敲过三更，梆子声在风里抖三抖。我缩着脖子，心里默念：前世林婉柔落水在赏梅宴，也就是后天。我得提前踩点，看看哪儿能下手。西街的梅园其实是皇家别苑，平日没人敢靠近，但腊月里太后爱热闹，特意开了外园办宴。我摸黑绕到后门，掏出事先配的钥匙——别问哪儿来的，沈家以前管过工部，钥匙模子还留着。一拧，门吱呀开了，像老太婆咳嗽。里面黑灯瞎火，我掏火折子吹亮，借一点光往梅林走。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像有人在背后跟踪。我猛地回头，只有风卷着雪沫子打旋。“沈鸾，别自己吓自己。”我给自己打气，继续往前。走到前世出事的寒碧池边，我蹲下看冰面。池子不大，冰却薄，边缘还有裂纹。前世林婉柔就是在这儿踩裂掉下去，萧凛英雄救美。我伸手敲了敲冰层，心里有了谱。正琢磨着，忽然听见脚步踩在枯枝上的脆响。我火折子一抖，差点灭了，赶紧猫腰躲进假山缝里。“……殿下，属下查过了，沈家小姐这几日确实反常。”一个低低的男声。我心口一紧——殿下？萧凛的人？另一个声音更冷：“继续盯着，别打草惊蛇。”我屏住呼吸，从石缝里看见一角玄色披风掠过，绣着暗金蟒纹。萧凛！他也来了？大半夜的他逛什么梅园？等脚步声远了，我才敢呼气，脑门上一层冷汗。狗男人果然起疑了。看来我装病这几天，他也没闲着。我咬牙，今晚不能白跑。从怀里掏出一只油纸包，打开是捣碎的巴豆粉——别笑，下三滥的玩意最管用。我把粉沿着池边撒了一圈，薄薄一层，雪盖上看不出。只要有人踩上去，保准肚子唱大戏，跑都跑不及。做完，我把脚印踩乱，又原路翻墙回去。阿梨在屋里急得团团转，见我一身雪渣子冲进来，差点哭出声。“小姐！外头有狼还是有鬼？”我一边扒湿衣裳一边笑：“狼没见到，狗倒是有一条。”“啊？狗？”“皇家的，会咬人。”我冲她眨眼，“去，给我备热水，再弄碗姜汤。今晚我得睡个好觉，明儿还有硬仗。”泡在木桶里，我仰头看屋顶，心里把计划又过了一遍：明晚再去一趟，把冰面再凿薄一点；后日赏梅宴，林婉柔只要落水，我就第一个跳下去——英雄救美谁不会？萧凛再来，黄花菜都凉了。我搓了搓手臂上浮起的鸡皮疙瘩，低声骂了句：“狗男人，等着瞧。”窗外风雪未停，我却觉得浑身发热。这一回，我要把他们的戏台子先拆了。第三章
机会送上门，不接白不接我睡得跟死狗一样沉，梦里全是冰水里林婉柔的尖叫，一声比一声惨，爽得我差点笑醒。结果没笑完，就被阿梨摇醒。“小姐！快醒醒！宫里来人了！”我一个激灵翻身坐起，脑门还顶着枕头印子：“谁？太后？还是狗皇帝？”“是太后身边的翠环姑姑，说太后口谕，让您明日午后进宫，陪赏梅。”阿梨声音压到最低，像怕隔墙有耳，“还特别点名，让您务必带上那幅《雪中探梅图》。”我眨眨眼，瞬间清醒——机会来了！那幅画是我去年随手涂的，挂在书房吃灰。太后突然要看，八成是有人背后递了话。至于是谁，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林婉柔。她最爱显摆才艺，肯定想借我的画当垫背，再踩我一脚。我咧嘴笑：“行，进宫就进宫。”阿梨帮我梳头，小声嘀咕：“可您昨晚才翻墙……万一被太后撞见您膝盖上的伤——”我低头一看，两块青紫，像被人踹了两脚。我嘶了一声：“那就穿厚点，谁还没点磕磕碰碰。”午膳后，我抱着画轴，大摇大摆进宫。翠环姑姑把我领进御花园侧殿，太后正倚着软榻喝茶，见我进来，抬抬眼皮：“丫头，病好了？”我规规矩矩行礼：“托太后洪福，好了大半。”太后“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空座：“坐吧，等林家姑娘来，一起赏画。”我屁股刚沾椅子，门口就传来娇滴滴的声音：“臣女林婉柔，给太后请安。”我抬眼，正对上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林婉柔今天特意穿了身白，披风领口一圈白狐毛，衬得她像雪堆里滚出来的妖精。我心里冷笑：装，继续装。太后笑眯眯招手：“听说沈家丫头画了幅好梅，你也来瞧瞧。”林婉柔迈着小碎步走近，目光往我怀里一扫，柔声道：“沈姐姐才情，婉柔自愧不如。”我谦虚摆手：“哪里哪里，随手涂鸦，林妹妹喜欢，改天送你。”一句话噎得她嘴角直抽：送？她要是真收，就坐实了“不如我”，不收又显得矫情。太后乐得看热闹，吩咐宫人把画挂起来。趁众人目光被画吸走，我悄悄往林婉柔脚下一瞄——她今天穿的绣鞋，鞋尖缀着东珠，踩雪肯定打滑。我心里暗爽：等你掉池子里，东珠全喂鱼。正盘算，太后忽然开口：“哀家记得，后日赏梅宴，你们俩都要来。到时别只顾着玩，多作几首诗，让哀家也乐乐。”我立刻起身福了福：“太后有命，岂敢不从。”林婉柔也柔柔应声，眼底却闪过一丝狠意——被我逮个正着。我冲她弯眼一笑，用口型无声说：等着。出宫时，雪又大了。我裹紧披风，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心里哼着小曲儿：后天，好戏开场。池子我凿好了，巴豆也撒了，诗我也提前背了八首——就等某位白莲花自己往里跳。一想到萧凛那张要笑不笑的脸可能当场裂开，我乐得差点在雪地里转圈。机会送到手，不接？那我还是人嘛！第四章
阻碍来了，狗男人挡道回府刚进门，管家老何就扑过来：“小姐，不好了！老爷被扣在兵部，说是通敌信件出了问题！”我脚下一滑，差点把门槛啃了：“啥玩意？不是明天才审吗？”老何急得团团转：“宫里临时加急，太子殿下亲自坐镇，老爷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我心里“咯噔”一声——萧凛，你动作够快。阿梨扶住我：“小姐，咱们怎么办？”我咬牙：“怎么办？凉拌！我得去兵部把人捞出来。”换身男装，翻墙又成了日常操作。一路小跑，雪水灌进靴子里，冷得我直抽气。兵部后门口，我掏出令牌——去年我帮工部画过图，顺手顺了块牌子，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守门士兵瞄我一眼：“小兄弟，里头重地，别乱闯。”我把令牌怼他脸上：“奉沈侍郎命，送急件。”对方犹豫，我立刻补一句：“耽误军情，你几颗脑袋？”他怂了，放行。我溜进去，贴着墙根往里摸。远远就看见大堂灯火通明，我爹跪在正中，背挺得笔直。上首坐着萧凛，一身玄金蟒袍，脸色比外头的雪还冷。我猫在窗外，听见他慢悠悠开口：“沈大人，这信上的私印，你如何解释？”我爹声音沙哑：“殿下明鉴，印是真，内容乃伪造。”“哦？”萧凛轻笑，“那为何印泥里掺了西域荧光粉？这可是沈家独有。”我心里骂娘——荧光粉是我昨晚偷偷撒的，本想钓太后，结果钓到我爹头上。失算！我急中生智，捏着嗓子在外头喊：“走水了！西厢走水了！”里头顿时乱成一团。趁士兵往外冲，我猫腰钻进大堂，一把拽起我爹：“走！”我爹瞪大眼：“鸾儿？你怎么——”“少废话，跑！”我俩刚冲到门口，萧凛的声音凉凉飘来：“沈姑娘，好兴致，兵部也敢闯？”我僵住，回头。他站在灯下，眼底带着笑，笑意却不到底：“私闯重地，劫持人犯，你可知罪？”我咽了口唾沫，挺直腰杆：“我爹无罪，有罪的是陷害他的人。”“证据？”我一时语塞。萧凛步步逼近，我步步后退，脚后跟抵到门槛，差点仰倒。就在我琢磨怎么再喊一次“走水”时，外头突然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一个内侍高举圣旨冲进来：“太子接旨——太后口谕，沈侍郎暂押候审，三日后御前再议！”我爹被拖走，我却被萧凛一把扣住手腕。他低头，声音压得极低：“沈鸾，你也回来了，对吗？”我心口狠狠一震，脸上却装傻：“殿下说什么？我听不懂。”他勾唇，笑得阴恻恻：“不懂？没关系，三日后，我慢慢教你懂。”手腕被他捏得生疼，我挣不开，只能仰头冲他龇牙：“行啊，我等着。”心里却骂翻了天：阻碍是吧？行，那就看谁先翻车！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