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牛皮纸包裹的木匣站在老宅门前,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次才咬合。
推门瞬间,陈年的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像是被岁月尘封的叹息。
"孟小姐,您祖父的遗物都整理在书房了。
"律师王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按照遗嘱,这栋祖宅和所有收藏品都归您继承。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客厅里那些蒙着白布的家具。
三个月前祖父突发脑溢血去世时,我正在云南做民俗调研,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现在站在这个他生活了七十年的空间里,每一寸空气都刺痛着我的皮肤。
"有个特别的物件。
"王叔从公文包取出一个缠着红绳的青铜匣子,"老爷子临终前特别嘱咐,要亲手交给您。
"匣子入手冰凉,约莫巴掌大小,表面布满铜绿。
我解开己经褪色的红绳,掀开盒盖的刹那,某种类似檀香却更为幽邃的气息钻入鼻腔。
匣中静静躺着一盏残缺的青铜油灯,灯盏部分缺失了三分之一,残余的灯身上阴刻着繁复的星象图。
"这是...""老爷子说这叫荧惑灯。
"王叔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您家祖传的物件。
具体来历他不肯细说,只反复强调要您戌时勿点灯。
"指腹抚过灯身凹陷的纹路时,某种细微的刺痛感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那些星象图案中,火星的位置被特意用朱砂点红,形成"荧惑守心"的天象。
灯盏底部残留着黑色垢渍,凑近能闻到混合着血腥味的奇异香气。
送走王叔后,我径首走向祖父的书房。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书桌上一本摊开的笔记吸引了我的注意。
泛黄的宣纸上,祖父工整的毛笔字记录着:"万历西十三年七月十五,青冥镇七星尸现。
是夜血月,孟七娘持荧惑灯入地窖,见七尸呈斗状排列..."笔记突然中断,最后几个字洇开成团墨迹,仿佛书写者当时手腕剧烈颤抖。
我翻开下一页,却发现纸张被整页撕去,只余下边缘参差的残角。
窗外暮色渐沉,铜灯在昏暗中泛着幽绿光泽。
我鬼使神差地从抽屉找出半截蜡烛,正当火柴即将接触灯芯时,整栋房子的电灯突然集体闪烁。
二楼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坠地。
"谁?
"我抓起桌上的镇纸冲上楼,祖父的卧室门虚掩着。
推开门刹那,穿堂风卷起满室尘埃,窗边的老式留声机突然自行转动,发出嘶哑的戏曲唱腔:"...灯灭魂散三更后,血染星图万事休..."我僵在原地,看见梳妆镜中除了自己的倒影外,还有个穿靛蓝布裙的女人站在我身后。
她左手提着与我手中一模一样的青铜灯,右手指甲乌黑,正缓缓抬起——"啪!
"铜灯从手中滑落,镜中幻象随之消散。
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五斗柜。
柜顶的相框砸落在地,玻璃碎裂声里露出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祖父站在某座古宅前,身旁是个穿长衫的陌生男子,两人中间的空位上明显有过第三个人,却被刀片刮去了痕迹。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1952年秋,与沈兄摄于青冥镇。
七娘,终究是对不住你。
"雨声忽然变大,我蹲下身收拾玻璃碎片时,发现铜灯滚到了床底。
伸手去够的瞬间,某种冰凉黏腻的东西缠上了我的手腕。
黑暗中亮起两簇幽绿的光点,伴随着腐叶堆里爬虫蠕动的窸窣声。
我猛地抽回手,腕上赫然浮现五道青紫指痕。
床底传来"咯咯"的轻笑,铜灯自行滚出黑暗,灯盏里不知何时积了层暗红色液体,正随着地震般的颤动划出诡异波纹。
当晚的梦境支离破碎。
我时而是现代的自己,在无尽回廊里追逐一个提灯背影;时而又变成穿粗布衣裙的古代女子,跪在七星排列的尸体前用银针刺破指尖。
鲜血滴入灯盏的刹那,天空中的火星突然爆发出血红光芒。
惊醒时己是清晨,手机显示五通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民俗研究所的同事林玥。
我刚回拨,她急促的声音就炸响在耳边:"孟璇!
你祖父留下的资料里有没有提到七星锁魂局?
我刚在档案馆找到份明代手札,上面记载万历年间青冥镇发生过集体癔症,村民相信点灯会招来..."她的话被电流杂音切断。
我看向书桌,铜灯下的宣纸不知何时显现出新的字迹,像是被隐形墨水书写后突然显形:"七灯灭,荧惑出。
速往青冥镇,找沈家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