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得像被卡车碾过——哦,不对,我确实被卡车撞了。睁眼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
是斑驳的土坯墙,墙缝里还嵌着几根干枯的麦秸。空气中飘着股柴火混着霉味的气息,
呛得我忍不住咳嗽起来。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蹲在床边,粗布裙上打了好几个补丁,
眼睛瞪得像受惊的兔子:“姑娘,你醒了?”我动了动嗓子,干得像要冒烟,
每说一个字都扯着疼:“这是……哪儿?”“杏花村,我家。”她声音怯生生的,
手指绞着衣角,“我叫阿禾,昨天在老槐树下捡着你的。你当时躺在那儿,浑身是泥,
吓了我一大跳。”杏花村?阿禾?
零碎的记忆碎片像冰雹似的砸过来:庆功宴上晃眼的香槟杯,
打印店里刚出炉还带着墨香的《古代宫廷生存手册》,
还有那辆闯红灯的大卡车——刺眼的远光灯,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是天旋地转的剧痛。
我穿越了。这个认知像电流窜过四肢百骸,先是铺天盖地的惊慌,随即被一股狂喜取代。
穿越!这不就是小说里天选之女的剧本吗?我林薇,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精通权谋理论,
看遍宫斗爽文,这古代天下,注定是我的舞台!阿禾还在絮絮叨叨:“要不要喝点粥?
我娘熬了红薯粥,热乎着呢。”“你身上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我给你洗了晾在院里,
等干了再给你拿进来?”我扫了她一眼。粗布裙,补丁鞋,脸颊上沾着点灶灰,
眼神里那点淳朴简直像没开蒙的稚童。这种人,一辈子也就困在这泥巴地里,
哪懂什么龙椅凤冠的滋味。“当今皇上是谁?年号多少?太子叫什么?”我打断她,
语气里的急切藏不住。阿禾愣住了,眼睛瞪得更大:“皇上就是皇上呀……年号?
好像是叫‘景和’?太子……听村里老人说,好像是姓赵,具体叫啥不知道。
”我心里嗤笑一声。果然是乡下丫头,头发长见识短。不过“景和”这个年号,我有点印象,
似乎是历史上那个以仁厚著称的朝代,太子赵衡更是出了名的贤德君子。“这离京城多远?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疼,但目光已经穿透这破屋的茅草顶,
望向那座象征权力的皇城。“远着呢!”阿禾伸出三根手指头,“村里最有学问的张秀才说,
骑马得走三个月,走路……怕是得大半年。”我没再听她啰嗦。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鬼地方。
太子,皇后,这才是我林薇该染指的东西。什么阿禾,什么杏花村,
不过是我辉煌人生的垫脚石,连被记住的资格都没有。“找身像样的衣服给我。”我命令道,
语气像在使唤办公室里随叫随到的实习生。阿禾喏喏地应了,转身去了外屋。
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我嘴角勾起来。等着吧,这世界,很快就要知道我的名字了。
在阿禾家蹭了五天,我总算把自己收拾得像个“正常人”。阿禾娘是个沉默寡言的妇人,
颧骨很高,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总在我碗里多埋一块红薯。阿禾则像只小尾巴,
我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眼睛里满是好奇:“林姐姐,你说的‘肥皂’,
真的能用油和碱做出来?”“你教我娘把潮粮食摊在竹匾里晒,果然没发霉,
我娘说你是福星呢。”我教她们用草木灰混合猪油做简易肥皂,
教她们把受潮的谷物分开晾晒,
甚至教阿禾用碎布拼贴鞋底——这些在现代不值一提的小技巧,
在这儿却成了“福星”的证明。阿禾娘塞给我一个蓝布包,打开一看,
是五块碎银子和几件浆洗干净的粗布衣裳。“姑娘要去京城,路上得有钱傍身。
”她声音沙哑,却透着真诚,“阿禾说你是读书人,到了京城肯定能有大出息。
”阿禾红着眼圈送我到村口老槐树下,手里还攥着两个热乎乎的红薯:“林姐姐,
外面坏人多,你可要当心。要是……要是混得不舒坦,就回村里来,我家永远有你一口粥喝。
”我接过红薯,心里掠过一丝异样,很快又被野心压下去。“放心,”我拍了拍她的头,
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温和,“等我成了大事,就回来接你们。”阿禾似懂非懂地点头,
看着我转身踏上土路,身影越来越小。一路颠簸,我才知道“三个月”的路程有多难熬。
先是搭了个运粮的驴车,走了半个月,遇上劫匪,虽然人没事,
阿禾娘给的碎银子却被抢了大半。后来只能靠双脚,饿了就啃口干硬的窝头,
渴了就喝路边的河水,晚上缩在破庙或人家的屋檐下。有次淋了场大雨,发起高烧,
迷迷糊糊中以为自己要交代在半路,没想到被个好心的货郎救了,给我喝了碗姜汤,
又塞给我两个馒头。“姑娘一个人去京城?”货郎赶着驴车,回头看我,“那地方金贵,
也凶险,没个依靠可不行。”我没说话,心里却憋着股劲。这点苦算什么?
当年武则天不也从感业寺一步步走到大明宫吗?我林薇不比任何人差。一个多月后,
当巍峨的京城城墙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青灰色的城墙高耸入云,
城门处车水马龙,穿着各色衣裳的人摩肩接踵,叫卖声、车马声、说笑声混在一起,
像一首喧闹的歌。可很快,现实就给了我一巴掌。京城是繁华,可这繁华是达官贵人的。
我这种没身份没门路的“黑户”,连城门都被盘查了半天才放行。身上的钱很快花光,
晚上只能缩在城南的破庙里,听着老鼠跑过的窸窣声,啃着干硬的窝头。窝头剌得嗓子疼,
我这才想起阿禾家那碗热乎乎的红薯粥,甜丝丝的,稠得能挂住筷子。“没出息。
”我狠狠骂了自己一句。林薇,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点苦算什么?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天。
我躲在一家绸缎庄的屋檐下,看着雨帘发呆,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抱着几本书跑过来避雨,怀里的书被淋湿了边角,他急得直跺脚。
“这里!”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块地方,
顺手递过块干净的帕子——那是阿禾给我缝的,粗布的,却洗得很干净。书生愣了一下,
接过帕子连连道谢:“多谢姑娘。在下沈文彦,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林薇。
”我简单报了名字,打量着他。这人眉目清秀,气质温文尔雅,看着像个读书人。
“林姑娘也是在此避雨?”沈文彦小心地擦拭着书页,“看姑娘不像本地人?”我灵机一动,
编了个“家乡遭灾,孤身投奔京城亲戚却寻不到人”的悲惨故事,语气哽咽,
眼眶适时地红了。沈文彦果然面露同情:“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先去寒舍暂住几日,
等雨停了再做打算。”我心里狂喜,脸上却装作犹豫:“这……会不会太麻烦公子?
”“无妨,”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的,“家母最是心善,定会收留姑娘。
”沈家住在一条安静的胡同里,是个小小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棵石榴树。
沈母是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半旧的素色衣裙,见了我,
果然没多问就留我住下,还让我帮忙做些针线活换食宿。我表面感恩戴德,暗地里却在盘算。
沈文彦说,他有个同窗叫李修,在太子詹事府当差,负责抄写文书。太子詹事府!
那可是太子赵衡的直属机构!我开始在沈文彦面前“不经意”地展露才华。他看书时,
我会背几句冷门的唐诗,引得他抬头惊讶地看我:“林姑娘也读过《唐诗别裁》?
”他写文章卡壳时,我会“随口”提一句:“公子觉得用‘民生’二字替代‘百姓’,
会不会更贴切?”甚至有次他跟同窗讨论时政,我在旁边缝衣服,忽然插嘴:“我倒觉得,
减税不如兴修水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有了活路,自然拥护朝廷。”这话一出,
不仅沈文彦愣住了,连他那几个同窗都直勾勾地看着我。“林姑娘见识不凡,若是男子,
定能入仕!”沈文彦由衷赞叹。鱼儿上钩了。我故作娇羞地低下头,
指尖绞着衣角:“公子谬赞了。小女子不敢奢望入仕,只是……想找份笔墨活计,不求富贵,
只求自立。”沈文彦果然拍着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
我那同窗李修正好说詹事府缺个临时抄写员,我明日便带你去见他!”那天晚上,
我躺在沈家客房的小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激动得睡不着。詹事府,
太子赵衡……我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了!在詹事府的日子,像踩在刀尖上跳舞。
我被安排在文书房,负责抄写太子处理过的奏折和公文。这里的规矩多得吓人,
走路不能发出声音,说话不能高声,连磨墨都得轻手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