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逮着机会去镇上
之后一连好几天，沈家大院都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静。
饭桌上，二房和三房的人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至少没再指桑骂槐。
老太太分饭时，也会有意无意地多给长房的碗里添一勺菜汤，还总会多看沈青石两眼。
这都是沈青石那一句话的功劳，可这种靠捅破窗户纸换来的平衡，脆弱得就像一层薄冰。
这天下午，吴氏从娘家回来，脚下生风，脸上挂着藏不住的得意。
吴氏拉着儿子沈文彬的手，像是炫耀一件宝贝似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沈文彬的脚上换上了一双崭新的，靛蓝色的布鞋，鞋底厚实，鞋面上还用黑线纳着简单的祥云纹，在这满是泥土的院子里扎眼得不行。
正在院里的大木盆旁吭哧吭哧洗衣服的张氏眼尖，一下子就瞅见了。
搓衣服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目光在那双新鞋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扫了一眼自家儿子脚上那双快磨破了洞的旧鞋。
前几天饭桌上的憋屈，三房家的不劳而获，所有新仇旧恨，一下子全涌上了心头。
首接找三房的茬？
不行，鞋是人家娘家给的，占不着理。
张氏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重重地将手里的湿衣服往搓衣板上一摔，发出的“啪”一声，成功吸引了院里所有人的注意。
然后，她扯着嗓子就冲自家屋里喊。
“虎子，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沈宝山正跟妹妹在屋里玩，被吼得一哆嗦，不情不愿地蹭了出来。
张氏一把拉过沈宝山，指着他的鞋，声音拔得老高，像是要让全村人都听到：。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鞋底都快磨穿了，你爹天天往镇上跑，也不知道给你扯块布做双新鞋。”
“真是没出息的爹养了个没出息的种！
，你看看人家文哥儿，人家的外婆家就是疼外孙，咱们家是没那个命哟。”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响，明着是在骂自己儿子和丈夫，实际上句句都像鞭子抽在三房和沈家所有人的脸上。
说完，张氏似乎还觉得不过瘾，眼神又一瞟，落在了正在院角帮着劈柴的沈青石身上，故意拔高了声音。
“再看看石头，脚上穿的还是去年做的，鞋都小了，脚指头都快顶出来了。”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爹娘老实，受了委屈也只会闷头干活，前几天还知道把碗里唯一的肉皮给爷奶吃，这么孝顺的孩子，连双合脚的鞋都没有，真是让人心疼。”
好家伙，这一通指桑骂槐，瞬间就把一双鞋的小事上升到了沈家男人没本事，亏待了自家孩子的高度。
更绝的是，她还顺手把长房给拉进了受害者同盟，把自己摆在了为全家孩子鸣不平的正义位置上。
沈青石暗暗给张氏点了个赞。
二婶这张嘴，真是天生的扩音器。
我正愁怎么把孝顺这个人设持续输出呢，她就主动帮我广播了，这波助攻，我得给她记一功。
吴氏的脸当场就挂不住了，她本想炫耀，结果倒成了被攻击的靶子，气得浑身发抖。
“二嫂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我娘家给我儿子做双鞋碍着你什么事了。”
“是没碍着我，可你别忘了，你儿子吃的穿的哪样不是公中出的钱？
哪样不是我们家大奎和大哥辛辛苦苦挣来的？”
“如今虎子和石头鞋子破了没得穿，你倒好意思在这儿显摆？”
张氏战斗力全开，得理不饶人。
“你……”两房女人，瞬间又吵作一团。
沈青石停下手里劈柴的活，看着院里这乱糟糟的一幕，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沈青石小跑着冲到了正在堂屋门口板着脸抽烟的沈老头面前。
沈老头正被两个儿媳妇吵得心烦意乱，看见长孙跑过来，眉头皱得更深了。
沈青石把自己那双破了个洞、露出大脚趾的鞋子，故意往前伸了伸。
然后，抬起头，用一种极为懂事，甚至带着点替长辈着想的早熟语气，大声说道。
“爷，您别生气，也别让奶奶为难了，咱不要新鞋，家里供三叔和文彬哥读书要紧。”
这句话，，瞬间浇灭了沈老头心里的火气。
看看，看看这孩子，被人数落鞋破了，不想着哭闹，反倒先来安慰我这个老头子，还知道体谅家里的难处。
再想想老三，只会伸手要钱，文哥儿也是被他娘惯得娇气，何曾说过一句体谅家里的话？
这对比太明显了。
沈青石见火候到了，继续他的表演，语气里带着一丝急于证明自己的得意。
“我听村口的王二叔说，镇上赶集有卖纳鞋底用的粗麻线，可结实了，一文钱就能买一大把。”
“您让爹下次去镇上，带我一起去呗？”
沈青石见沈老头没说话，又赶紧补充。
“我人小眼睛尖，能帮爹挑最好的麻线，还能帮爹跟老板砍价，保证不让家里多花一个子儿，省下来的钱，正好给三叔买笔墨。”
这一番话，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钻进了在场所有大人的耳朵里。
这话说的，简首是艺术！
对正在吵架的张氏来说，人家长房自己都说不要新鞋了，还提出了一个花一文钱解决问题的法子，她要是再闹，就显得太不讲理。
对吴氏来说，这话更是把她噎得半死，人家一个九岁的孩子，破着鞋还惦记着给你家省钱买笔墨，你还有脸炫耀新鞋吗？
而对真正的决策者沈老头来说，这番话的意义就更不一样了。
他听到的不是一个孙子在哭闹索要，而是一个懂得勤俭持家、知道开源节流、甚至还晓得为叔叔着想的小当家。
这和他那个只会张口要钱读书的三儿子，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实用价值和孝顺品格。
沈老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用手里的铜头烟袋锅，“梆梆”地敲了两下旁边的水缸。
这声音比任何吼叫都管用，院子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沈老头没有理会还在互相瞪眼的两个儿媳妇，他的目光越过众人，首接落在了沈青石的身上，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赞许。
“就这么办。”
然后，沈老头转向沈大山，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大山，明儿你带着石头去镇上，不仅要买麻线，再扯几尺结实的粗布回来，给家里的孩子一人做一双新鞋，钱从公中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氏闹了半天，本来只想逼三-房难堪，没想到最后自家儿子也得了一双新鞋。
吴氏也傻眼了，这算怎么回事？
只有沈青石，低着头，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搞定。
通过懂事和孝顺这两张牌，不仅成功拿到了出村的门票，还顺便提升了我在爷爷心中的地位。
都开始进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