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沈知晏那本格纹笔记本推回去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但我没敢深究。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母亲催命似的短信让我指尖发凉——“今晚必须把钱拿回来，你弟等着买球鞋，你要是敢不拿回来，你就别活了死丫头”。
我换了身洗得发白的旧T恤，把那点可怜的自尊也一并塞进了衣柜深处。
夜色像墨汁一样晕染开时，我站在了“魅影”酒吧的后门。
门口霓虹灯牌的光打在我脸上，明明灭灭，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领班王姐叼着烟上下打量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进去，308包厢，客人难伺候得很，你给我机灵点。”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浓烈的酒精味瞬间将我包裹，让我一阵眩晕。
穿过拥挤的人群，我找到了308包厢，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阵阵笑闹声。
我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顺乖巧，然后敲了敲门。
推门进去的瞬间，我愣住了！
沙发正中央坐着的人，竟然是沈知晏！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周围围着几个同样一身名牌的男生，正勾肩搭背地说笑。
看到我进来，那些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佻。
“哟，王姐又找了个新鲜的？”
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吹了声口哨，眼神在我身上打转。
我攥紧了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沈知晏也看到了我，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林……清鸢？”
他微微蹙眉，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他。
在他眼中，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一个为了钱来陪酒的廉价女孩？
“沈先生，您好。”
我强迫自己低下头，用最卑微的语气开口，“我是来服务的。”
“服务？”
黄毛男生嗤笑一声，“小美人，会喝酒吗？”
他说着就伸手想来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却撞到了身后的门框，发出一声闷响。
“李凯，别胡闹。”
沈知晏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叫李凯的黄毛悻悻地收回了手，嘴里还嘟囔着：“知晏，你这就没意思了……”沈知晏没理他，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咬着下唇，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能怎么说？
说我需要钱，需要这笔钱来买那该死的抗抑郁药、需要这笔钱来填补家里那个无底洞？
“我……我在这里***。”
我声音细若蚊蚋。
包厢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
知晏，你听到没？
这妹妹说她在这***！”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我感觉自己的脸***辣的，像是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
我不敢看沈知晏的眼睛，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就在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手不规矩地往我腰上搂：“小妹妹，陪哥哥喝一杯？”
我吓得浑身一僵，拼命想躲开，却被他死死箍住。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甚至能闻到他嘴里的酒臭味。
“放开她。”
沈知晏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骇人的冷意。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骂道：“小子，你谁啊？
别多管闲事！”
沈知晏缓缓站起身，走到我们面前。
他比那个中年男人高出一个头，气势上就压倒了对方。
他眼神冰冷地扫过中年男人的手，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我让你，放开她。”
中年男人被他的气场震慑住，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我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沈知晏蹲下身，伸出手想拉我。
我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的掌心，最终还是别过头，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谢谢沈先生。”
我低声道谢，然后转身就想走。
“等等。”
沈知晏叫住了我，“你在这里很危险，跟我走。”
我猛地回头，撞进他担忧的眼眸里。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我是在泥沼里挣扎的蝼蚁。
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唉！
“不用了，沈先生。”
我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还要工作。”
说完，我不再看他，低着头，快步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包厢。
身后，沈知晏的目光一首落在我身上，首到我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走出酒吧，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我脸上，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光是真的会照进黑暗的。
可这束光，却让我看清了自己有多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