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线香和潮湿发霉的味道,令人呼吸不畅。
他坐在那张过分柔软的沙发上,西装革履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像一尊误入泥潭的冷硬雕塑。
特助陈铭站在前方,负责与那位唾沫横飞、穿着不合身道袍的“大师”交涉。
陆云深则紧皱着眉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个拍着胸脯保证能解决工地“小麻烦”的江湖骗子。
“陆总您放一百个心!”
贾大师捋着那稀疏的山羊胡,口气大得能吹翻屋顶,“不过是些游魂作祟,贫道只需开坛做法,必定叫它们魂飞魄散,永绝后患!”
陆云深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了一下,陈铭立刻会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贾大师,我们需要的是确保万无一失的结果,而不是过程。
您的方案,能做到吗?”
“能!
一定能!”
贾大师擦擦汗,目光敬畏地瞟向陆云深,“请您和陆总放心!”
就在这时,馆门被推开了。
一阵微凉的风卷入,暂时驱散了些许浑浊的空气。
陆云深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门口,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一个年轻女人探身进来,神色惶恐,眼下带着浓重的乌青,像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看起来狼狈又脆弱,像只受惊的兔子,目光快速扫过馆内,似乎在寻找救命稻草。
就在陆云深的目光与她接触的刹那——嗡!
他衬衫之下,贴胸佩戴的那枚从未有过异常的家传玉佩,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并伴随着一种低沉的、只有他能感受到的震动!
陆云深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猛然坐首,一首冷漠旁观的姿态瞬间打破。
他深邃的目光如鹰隼般猛地锁定在那个陌生女人身上,惊诧与探究在眼底飞速掠过。
怎么回事?
他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隔着一层衬衫布料按住了那枚灼热的玉佩,触感滚烫,震动清晰。
这玉佩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自幼佩戴,从未有过如此诡异的反应。
那女人似乎也被他锐利的目光吓到,立刻慌乱地移开视线,怯生生地绕开他,走向贾大师。
为了离“法力高深”的大师更近,又或许是想下意识地远离他这个让她感到不安的男人,她选择了一个靠近贾大师、但离他不远的位置坐下。
就在她坐下的瞬间!
陆云深胸口的玉佩再次剧烈地嗡鸣、发烫,比刚才那次更甚,仿佛在发出某种强烈的警告或共鸣!
而且,这次的反应并未像之前那样一闪即逝,而是持续地、低频率地震动着,像一个不断提醒的危险信号。
这持续不断的异常,让他按捺住了立刻离开的念头。
他重新靠回沙发,面沉如水,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他倒要看看,这莫名其妙的女人和这莫名其妙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冷冷地追随着她。
只见那女人在坐下后,整个人猛地一愣,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左右张望了一下,脸上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得到救赎般的激动神情。
而与此同时,陆云深注意到,自己胸前那枚持续发烫震动的玉佩,其异常感正在快速减退,很快恢复了平静。
太巧合了。
这个女人一出现,玉佩就异动。
她一靠近自己坐下,异动就变得剧烈且持续。
而当她坐下后露出那副“得救了”的表情时,异动恰好消失。
所有的线索在他冷静理智的脑中飞速串联:一个行为古怪、神色慌张的女人;一个恰好的时机出现在他会出现的地方;一个试图通过“特殊反应”来引起他注意的拙劣把戏;以及,这枚恰好在她“表演”结束时恢复正常的玉佩。
结论几乎瞬间形成。
他眼底那丝因玉佩异动而产生的惊诧迅速褪去,冻结成一层冰冷的了然和浓浓的不屑。
呵。
他明白了。
这又是哪种新型的、别出心裁的接近方式?
利用某种特殊的仪器制造干扰?
还是什么拙劣的心理暗示手法,试图先制造异常再解除异常,从而营造一种“只有你能让我平静”的假象,进而引起他的好奇?
这时,那贾大师显然根本没搞清楚状况,但见女人如此激动,立刻顺杆爬,捋着胡子摆出高深架势:“居士是否感觉周身一轻?
烦恼您的事物,己被贫道气息惊走!”
那女人竟然完全信了,一脸崇拜,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大师!
您真是活神仙啊!
我还没说话,您就……!”
陆云深在心中冷笑。
演技倒是不错,这狂喜和崇拜之情演得惟妙惟肖。
可惜,观众只有他一个。
她难道以为,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方式,就能显得与众不同,进而吸引他的注意?
现在的人,为了接近他,手段真是越来越低级,也越来越令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