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雨欲来
冰晶玉莲子颗颗圆润，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寒意；紫纹蟠桃饱满欲滴，霞光流转；还有那用灵谷酿制、温养经脉的百花酿，盛在夜光杯中，氤氲着醉人的香气。
少年少女们围坐，言笑晏晏。
凌云天自然是席间的焦点，他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上次偷偷溜去府中禁地“藏星阁”探险的“惊险”经历——无非是触动了某个无关紧要的小禁制，引来护卫查看，被他轻易糊弄过去——引得众人时而惊呼，时而哄笑。
“要我说，还是云天哥胆子大！
那藏星阁可是府主明令禁止靠近的地方。”
一个胖乎乎的少年，嘴里塞满了蟠桃，含糊不清地奉承道。
他是依附琅琊仙府的一个小家族子弟。
旁边一个青衣少女，眸中带着倾慕，轻声道：“云天哥哥身法超绝，自然来去自如。”
凌云天受用地笑了笑，拿起夜光杯轻呷一口百花酿，那股温和的灵力顺喉而下，滋养着西肢百骸，舒泰无比。
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他早己习惯，甚至有些理所当然。
“不过是无聊，找些乐子罢了。”
他故作淡然地说道，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这仙府虽大，但处处是规矩，日日是修炼，实在闷得慌。
真羡慕那些话本里的散修，天地之大，任其遨游，快意恩仇，那才叫痛快！”
席间顿时安静了一瞬。
快意恩仇？
那意味着风餐露宿，意味着资源匮乏，意味着时刻可能发生的生死搏杀。
这些出身优渥的少年少女们，其实并不能真正理解，只觉得那是一种很“酷”的想象。
粉裙少女芷薇眨了眨眼，好奇地问：“云天哥哥，若是让你去做散修，你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凌云天放下酒杯，下巴微扬，带着几分憧憬道：“自然是先去把那‘九幽秘境’闯一闯！
听说里面奇珍异宝无数，还有上古传承……然后再去东海，斩几头兴风作浪的蛟龙，夺了它们的龙珠来炼宝！”
他说得眉飞色舞，仿佛那令人闻风色变的九幽秘境是他家后花园，那凶悍的蛟龙不过是待宰的泥鳅。
伙伴们被他话语中的“豪情”感染，又是一阵附和与赞叹。
然而，在这片喧闹的背景下，凌云天却没有注意到，侍立在角落里的老管家福伯，那总是笑眯眯的脸上，今日却似乎笼着一层难以化开的阴霾。
福伯的目光不时担忧地望向仙府深处，家主凌云志闭关的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着。
酒过三巡，兴致正高。
凌云天大手一挥：“走！
去困兽林，试试我新悟的那招‘惊云指’！”
众人欢呼起身。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百味斋时，仙府东侧的迎客峰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悠长宏大的钟鸣。
“当——” “当——” “当——”钟声一连九响，沉重而肃穆，回荡在云海仙府之间。
凌云天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九响迎客钟，这是最高规格的迎宾礼，唯有身份极其尊贵或与琅琊仙府关系极近的大势力首领到来，才会敲响。
“咦？
九响钟？
是哪位世叔世伯来了？”
有同伴好奇道。
“莫非是紫霄剑宗的宗主亲至？”
“还是碧波潭的龙君？”
少年少女们猜测着，都有些兴奋，若能见到那些名震一方的大人物，回去也足够吹嘘一番了。
凌云天也心生好奇，正想招呼大家去看看热闹，却见福伯快步走了过来，脸上重新堆起了惯常的和煦笑容，微微躬身道：“小府主，诸位小公子、小姐，是玄冥宗的副宗主携弟子前来拜访府主，商议要事。
府主仍在闭关，由夫人前去接待了。
夫人吩咐，让小府主好生招待朋友，勿要去前殿冲撞了贵客。”
“玄冥宗？”
凌云天歪了歪头，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父亲提起过，是一个近百年崛起的宗门，势力扩张很快，与琅琊仙府也有些往来，但关系算不上多么亲密。
副宗主亲至，还敲了九响钟，倒是给足了面子。
“哦，知道了。”
他撇撇嘴，有些扫兴。
不能去看热闹，还得“勿要冲撞”，让他觉得有些被小看了。
“走吧走吧，管他什么副宗主，困兽林里的‘啸风狼’可比他们有意思多了！”
他很快把这点小插曲抛诸脑后，重新兴致勃勃地招呼伙伴。
一群人簇拥着他，嬉笑着驾起各色飞行法器，或乘坐仙鹤，朝着西苑而去。
只是，凌云天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转身离开后，福伯脸上那勉力维持的笑容迅速褪去，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他望着迎客峰方向，那里隐约有几道强大的遁光落下，气息……似乎并不那么友善。
老管家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山雨欲来啊……老爷，您何时才能出关……”云海依旧翻腾，仙光依旧璀璨，琅琊仙府依旧是一片人间仙境的模样。
但不知为何，天际尽头，似乎有一缕极淡极淡的墨色，正在悄无声息地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