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组建前夜
天幕如一层铅灰的玻璃，将无数都市人的秘密和焦虑笼罩其中。
谢北辰站在“知微”咖啡馆的橱窗前，指间一支未点燃的烟打着轻微的旋律。
他的身后，是街巷中断续的车流和来往的行人，但这些声响像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只剩下寂静碾压在他思绪的表面。
案卷厚重如山，手机闹钟数字悄悄逼近二十一点，一条信息在屏幕上闪烁。
——到了。
玻璃门几乎无声地被推开。
一道修长干练的身影在灯光下投出斜长的影子。
关思瑶裹着深色风衣，发丝因夜风略微凌乱，她摘下口罩，眼神警觉却锋锐。
两人对望一瞬，不约而同巡视着屋里每个角落。
谢北辰点头：“比约定早了五分钟。”
关思瑶把包搁下，“遵守时间，和守住底线一样重要。”
她目光缓缓掠过咖啡馆稀疏的灯影，“这里不会被外人监听？”
“放心。”
谢北辰淡淡道。
他指了指靠窗的位子，两人沉默而有默契地坐下，一杯热美式刚好被店员送来，袅袅烟气升腾于微光下。
“你发给我的那个‘无头女尸’案，我查过了。”
关思瑶声音低沉，目光笃定，“警方给出的说法经不起推敲。
你为什么选在现在重启调查？”
谢北辰指腹轻弹杯沿，低声道：“因为那不是一起孤立案件。
我想要一支可以不受体制羁绊、响应现实黑暗的团队。”
他顿了顿，“以推理为刃，以事实为盾。”
关思瑶抿唇无言，镜片下的眼眸有一道细微的光流过。
“我可以帮忙，但你该知道，我只想报道真相，而不是参与冒险游戏。”
“我不是在玩游戏。”
谢北辰语气平稳，目光却像即将拂晓的黎明，逼视着黑暗深处的某种不安。
气氛似乎因此紧绷，一时间甚至连窗外的雨点声都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踟蹰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
赵森缩着脖子，穿着宽大的卫衣和帆布鞋。
他进来时几乎用余光飞快扫视了全场，像是在习惯性确认出口方位。
“抱歉，导航绕了一圈。”
他低声开口，把随身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抱在怀里，朝谢北辰和关思瑶点个头，迅速在角落里找了个椅子落座。
“你就是那个破解了‘新深蓝’系统的黑客？”
关思瑶挑眉，话里透着挑战。
赵森没理她，看向谢北辰：“安全顾问的身份用得上？”
谢北辰颔首，把一份加密文件推到他面前，“潜在风险不在少数，对你的要求：不只是入侵，而是护住团队的每一条命。”
赵森淡淡嘴角一扬，“没人敢碰我的数据线。”
“还有两个人。”
谢北辰望向落地钟，低语。
他的目光落到了门侧。
门还未推开，却己听到两道截然不同的脚步。
先是利落的高跟鞋声，接着，是极轻盈柔和的皮鞋步伐。
程牧和贺依宁一前一后出现。
程牧一身西装，温和微笑，把一只医用公文包稳稳搁在桌旁。
他自然坐下，点了杯茶，顺手翻开一本案件资料。
贺依宁则风格迥异。
她穿着不甚讲究的休闲运动衫，像个大学生，对室内每个人投去审视的目光。
她对谢北辰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如果只是推理，不需要心理分析师。
如果是人的事——我加入，但我要全权调查我亲人的线索。”
“你的条件我同意。”
谢北辰答得极快，几乎不给人思考的余地。
程牧环视众人：“北辰，你集齐这一桌天赋异禀，要怎么让我们不是乌合之众？”
“靠真相。”
谢北辰声音低而沉，“每个人都有不可为人道的秘密，每个案件背后都有互动的利益和底线。
我们不是要做英雄，但至少要求自己不被真相污染。”
关思瑶敲了敲桌面，“清谈容易，落地难。”
赵森插言，“合作不是口号，规矩先立。”
“说得好。”
程牧轻点头，“那开始吧，先拟定各自权责，信息对等、互助为先，但各自边界分明。”
谢北辰望着他们，一个个目光由审慎到渐渐聚拢。
他微倾身体，放下最后一份卷宗：“这是我从警队带出来的未破悬案，‘无头女尸’案的底本，今晚的全部讨论，只能留在这里。”
他把每个人的资料复印件依次推到他们面前。
纸张边缘在暖黄灯光下泛着陈旧的折痕，一段段血色文字触目惊心。
所有人的视线不自觉地汇聚过来。
关思瑶翻开资料，如利刃滑入沉默，“死因分析疑点很多，现场勘查报告被篡改过。”
赵森沉声附和，“侦查记录的数字存在二次篡改，警方数据库留有暗号指向内鬼。”
贺依宁皱眉，指着一张受害人生活轨迹图，“她失踪时曾多次出现在云州南站快餐厅，有人故意隐去了同伴身份。”
程牧轻轻点了一下尸检结论，“头颅切割手法极其专业，普通仇杀排除，新型神经毒素检测报告只有半页，剩下的呢？”
谢北辰扫视一圈，把话收拢成一个简明指令：“从这个夜晚开始，我们就是‘迷雾调查组’。”
窗外雨势渐大，水珠流淌于玻璃上，似敲击着这桩未竟谜题的节奏。
空气中浮动着不同的心思——怀疑、犹疑、渴望、守秘——每个人都明白，同桌的信任根基尚未建立，利益与底线的冲突必然持续。
他们逐条罗列起各自职责和情报权限，在话语与目光的交锋间，不同的专业视角激烈碰撞，随时可能引爆潜藏的冲突：新闻曝光与程序合法、心理剖析与技术渗透、真相维护与个人追索——分歧与合作像两股暗流在脚下交叠。
夜深时，谢北辰收起卷宗，目光掠过每个人脸上初见的执拗与疏离。
他站起身，语气沉静得近乎温柔：“记住，今晚所定下的规则和秘密，只属于这桌人。”
他推开门，夜风裹挟着湿润的黏意扑了进来。
各人沉默地站起，似乎都还在回味这场异于以往的会面。
街灯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五道轮廓，无声交错于云州市微凉的夜色边缘。
他们彼此默契分开，却谁也没有真正离场。
迷雾笼罩的城市，己悄然被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