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质货架在他身后发出“吱呀”的***，像极了他每次被克扣工资时，喉咙里堵着的那声闷响。
仓库的灯是坏的，只有天窗漏下片灰蒙蒙的光，刚好照见老板周胖子油亮的脸。
周胖子倚着门抽烟，烟灰簌簌落在林野磨破的裤脚，“动作快点！
这批货明天要发，耽误了老子生意，你这个月饭钱都别想要。”
林野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个纸箱推到角落。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搬玻璃时扎进去的木屑，隐隐作痛。
他今年二十二岁，从孤儿院出来后就一首在这家建材店打工，每月工资被周胖子以“住宿费管理费”扣得只剩五百块，住的地方是仓库旁搭的简易棚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怎么？
不服气？”
周胖子把烟蒂扔在地上，用皮鞋碾了碾，“跟你说林野，别给脸不要脸。
你无父无母，没学历没背景，除了我这，谁还肯要你？”
他上前一步，手重重拍在林野肩上，力道大得让林野踉跄了一下，“再说了，我让你搬点东西怎么了？
你这种人，天生就是干苦力的命。”
林野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骨“咔咔”响。
他想起昨天，因为不小心摔碎了一块瓷砖，周胖子当着所有工友的面，把他推在地上踹，嘴里骂着“废物赔钱货”；想起上个月，他发烧到39度，想请一天假，周胖子却把体温计摔在他脸上，说“装什么装，死不了就滚去干活”；还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别的孩子有零食有玩具，他只能捡别人剩下的，被欺负了只能躲在厕所里哭，院长只会说“你要懂事，别给我添麻烦”。
二十年了，他像阴沟里的老鼠，被人踩在脚下，被人嘲笑，被人欺负，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过他。
“怎么？
想打我？”
周胖子看出了他眼里的怒火，反而笑得更嚣张，“来啊！
你有种就打我！
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在这城市待不下去！”
他把脸凑到林野面前，油腻的呼吸喷在林野脸上，“我告诉你，没人会帮你。
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人帮我……”林野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只要能复仇，只要能让你们这些人付出代价，我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
周胖子嗤笑，“包括你的命？
你的灵魂？”
林野猛地抬头，眼里的绝望变成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光：“对！
只要能复仇，我的命，我的灵魂，都可以给！”
话音刚落，仓库里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
原本灰蒙蒙的天窗不知何时被一片黑雾笼罩，光线瞬间暗了下去，只有周胖子头顶的灯泡，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周胖子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怎么回事？
跳闸了？”
他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可手指还没碰到，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林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到仓库角落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那人身穿黑色的长袍，衣摆拖在地上，却没有沾到一点灰尘。
他的皮肤是极淡的青色，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最奇怪的是，他的头上，长着两根弯曲的黑色触角，像玉石一样光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你是谁？”
周胖子的声音开始发颤，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你……你怎么进来的？”
那人没有理会周胖子，目光落在林野身上。
他的眼神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林野原本狂躁的心，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只要能复仇，什么都愿意’，”那人开口，声音低沉而悦耳，像是大提琴的最低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这句话，是你说的？”
林野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是我说的。”
“很好。”
那人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我找了你很久了，林野。”
“找我？”
林野愣住了，“我们认识吗？”
“现在不认识，以后会认识的。”
那人走到林野面前，伸出手。
他的手指很长，指甲是暗红色的，“我叫墨菲斯托，是一名恶魔。
我在人类世界开了一家交易店，但我只为一个人服务。”
“恶魔？
交易店？”
林野皱起眉，他觉得这像是某种恶作剧，可眼前的景象，还有身上那股冰冷的气息，都在告诉他，这不是假的。
墨菲斯托看向被定在原地的周胖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你想让他付出代价，对吗？”
林野的目光落在周胖子惊恐的脸上，心里的恨意再次翻涌：“是。
我要他为他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我可以帮你。”
墨菲斯托的声音带着诱惑，“我可以让他消失，让所有欺负过你的人，都尝到你受过的苦。”
林野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期待：“真的吗？
你要什么？
我的命？
我的灵魂？”
“我要的不是你的命，也不是你的灵魂。”
墨菲斯托摇摇头，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认真，“我要的，是一个伙伴。”
“伙伴？”
“没错。”
墨菲斯托张开双臂，像是在展示整个世界，“地狱太无聊了，人间也太无趣。
我想找个伙伴，一起去破坏这个世界，一起无恶不作，然后，去地狱里，做第二个老大。”
林野愣住了。
破坏世界？
无恶不作？
这听起来像是疯子的想法，可他的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他受够了被欺负，受够了忍气吞声，他想变得强大，想让所有人都怕他，想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跪在他面前求饶。
“你说，你可以帮我复仇？”
林野看着墨菲斯托，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当然。”
墨菲斯托点头，“而且，我还可以让你变得强大。
比我还强大的恶魔。”
他凑近林野，轻声说，“到时候，没有人可以再打压你，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
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没有人敢对你不敬。”
林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想象着自己变得强大的样子，想象着周胖子跪在他面前求饶的样子，想象着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恐惧地看着他的样子。
那是他从小到大，最渴望的画面。
“你会变成无比强大的恶魔。”
墨菲斯托继续说，语气平静，却带着致命的诱惑，“你会杀人不眨眼，变得冷血，无情，没有一点人情味。
你不会再因为任何事情心软，也不会再因为任何人受伤。”
“太好了。”
林野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疯狂的期待，“我就是想要这种感觉！
我受够了心软，受够了受伤！
我要变成这样！”
墨菲斯托看着林野眼里的疯狂，嘴角的笑容更深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签契约吧。”
他抬手一挥，一道黑色的光芒在空中展开，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契约。
契约上用暗红色的文字写着密密麻麻的条款，那些文字像是活的一样，在契约上缓缓流动。
“签下你的名字，用你的灵魂作为印记。”
墨菲斯托的声音在林野耳边响起，“从你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人类林野，而是恶魔林野。
你将拥有强大的力量，我会帮你复仇，然后，我们一起，去做我们想做的事。”
林野没有丝毫犹豫。
他走到契约前，伸出手，指尖泛起一丝黑色的光芒。
他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林野。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契约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黑色的雾气从契约中涌出，缠绕在林野身上。
林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他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声，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皮肤慢慢变成了淡青色，指甲变得又长又尖，呈暗红色。
他的眼睛里，原本的黑色瞳孔，变成了金色，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最明显的是，他的头顶，缓缓长出了两根弯曲的黑色触角，和墨菲斯托的一模一样，光滑而坚硬，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
周围的黑雾渐渐散去，林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不再是曾经那双布满伤痕、瘦弱无力的手，而是充满了力量，指甲锋利得可以轻易划破钢铁。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易地捏碎眼前的一切。
墨菲斯托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欢迎你，我的伙伴。”
林野抬起头，看向被定在原地、己经吓得瘫软在地的周胖子。
他的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杀意。
他缓缓走向周胖子，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震动。
周胖子看着眼前完全变了样子的林野，吓得魂飞魄散，嘴里不停念叨着“魔鬼不要杀我我错了”。
林野停在周胖子面前，蹲下身，用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
他的指尖冰凉，让周胖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说，没人会帮我？”
林野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冰冷，和之前判若两人，“你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周胖子拼命摇头，眼泪和鼻涕流了一脸：“我错了林野，不，恶魔大人，我错了！
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把工资都给你，我给你当牛做马！”
林野笑了，笑容里满是嘲讽。
他站起身，抬起手，暗红色的指甲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太晚了。”
随着一声惨叫，周胖子的身影消失在仓库里，只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林野看着地上的血迹，没有丝毫动容。
他转头看向墨菲斯托，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兴奋。
“接下来，该去找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了。”
墨菲斯托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满意：“走吧，我的伙伴。
让这个世界，感受我们的力量。”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仓库的阴影里，只留下空荡荡的仓库，和那盏依旧忽明忽暗的灯泡，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雨还在下，只是这一次，城市的某个角落，多了两个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恶魔。
他们的契约己经生效，他们的征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