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微光

凌晨五点五十五分，手机震动第三次时，林小满终于从沾着猫毛的被子里爬出来。

窗帘缝隙漏进的灰光里，三花流浪猫 “招财” 正蜷在暖气片上打呼噜，尾巴尖偶尔扫过她昨晚没收拾的外卖盒 —— 半盒冷掉的宫保鸡丁，花生仁撒了一地。

“祖宗，再挠沙发就把你送楼下保安亭。”

她弯腰捡花生，指尖被猫爪轻轻勾了下，留下道浅红印子。

招财喵呜一声翻了个身，露出粉嫩嫩的肚皮，林小满叹了口气，还是摸了摸那撮软毛。

六点二十，地铁 13 号线己经排起长队。

林小满把帆布包顶在头上，在人群推搡中挤进车厢，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手机弹出工作群消息，运营总监 @所有人：“九点晨会带三份方案，十点前发我邮箱。”

她闭了闭眼，从包里摸出折叠键盘架在大腿上，屏幕光映亮了周围几张同样疲惫的脸。

八点五十，林小满踩着高跟鞋冲进 “星云互娱” 的玻璃门。

前台小妹嚼着口香糖递来咖啡：“林姐，技术部沈工找你两次，说服务器后台有问题。”

她含糊道谢，往工位狂奔时差点撞翻保洁阿姨的拖把桶。

工位在开放式办公区最角落，头顶的灯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像濒死的萤火虫。

林小满刚坐下，隔壁桌的张薇就凑过来：“昨晚又加班了？

你黑眼圈能当眼影用了。”

她苦笑着打开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提醒：距离晨会还有 8 分钟。

“方案弄好了吗？”

张薇戳了戳她的胳膊，“听说这次要接美妆大牌的推广，成了能拿三个月奖金呢。”

林小满指尖顿了顿，点开文件夹里标着 “最终版” 的文档，其实凌晨三点才改完第三遍。

晨会开到十一点半，总监把方案摔在桌上：“这叫什么东西？

数据支撑呢？

用户画像呢？

林小满，下午两点前重写！”

她攥着方案走出会议室时，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路过技术部工位区，瞥见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正对着屏幕敲代码，侧脸线条干净利落，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舞。

是沈砚。

公司里的传奇人物，据说曾一个人撑起整个后台架构，却总是独来独往。

林小满以前只在跨部门会议上见过他，记得他说话时会轻轻咬下唇，像在思考什么难题。

“林运营？”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小满回头，撞进沈砚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睛里，他手里拿着个 U 盘：“服务器日志，你要的用户活跃数据在这里。”

她慌忙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指节，冰凉的温度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谢、谢谢沈工。”

她低下头，看见他白衬衫口袋里插着支旧钢笔，笔帽磨得发亮。

下午一点，林小满啃着冷掉的三明治改方案，电脑突然蓝屏。

她拍了两下主机，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绝望之际，沈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工位旁：“系统崩溃了？

我帮你看看。”

他半蹲下来，头发垂在额前，露出饱满的额头。

林小满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洗衣液味道，混着一点点焊锡的金属气息。

“昨天暴雨，机房线路受潮，很多电脑都出问题了。”

他手指在主机后面拨弄着线路，“备份了吗？”

她瞬间慌了神：“没、没来得及……”沈砚抬眼看她，眼神里没有责备，反而递来颗薄荷糖：“别慌，后台有自动存档。”

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远程连接到她的主机，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清脆悦耳。

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林小满忽然觉得，头顶那盏坏灯管的光，好像没那么刺眼了。

两点差十分，方案成功导出。

林小满长舒一口气，转头想道谢，却发现沈砚己经回到自己工位，正对着屏幕皱眉，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她犹豫了一下，把刚买的热奶茶放在他桌上：“沈工，谢谢你。”

他抬头看了眼奶茶，又看了看她，嘴角弯起个浅弧：“不客气，林运营。”

傍晚七点，加班的人陆续离开。

林小满对着数据报表发呆，肚子饿得咕咕叫。

手机弹出外卖软件推送，却想起这个月房租还没交。

她咬咬牙，从包里摸出早上剩下的饼干，刚塞进嘴里，就听见有人敲门。

沈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保温桶：“我妈让带的红烧肉，吃不完浪费了。”

保温桶还是温热的，揭开盖子时香气扑鼻，肥瘦相间的肉块炖得酥烂，上面还卧着个金黄的溏心蛋。

林小满眼眶突然有点热。

来北京三年，她早就习惯了泡面配加班，习惯了生病时自己扛，习惯了对着冷掉的外卖发呆。

这桶突如其来的红烧肉，像颗小石子投进她死水般的生活，漾开圈圈涟漪。

“谢谢沈工，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拿出手机，却被他按住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茧：“举手之劳，下次有运营问题请教你。”

那天晚上，林小满把保温桶洗得干干净净，擦干后放进抽屉最深处。

招财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她摸了摸猫的头，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加班的城市，好像也没那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