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
小学的最后两年在懵懂的捉弄与安静的躲避中转瞬即逝。
毕业照上，周叙白站在最后一排，笑得张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排那个穿着干净白衬衫、抿着嘴微笑的林惜身上。
她依然像一株含羞草，稍有风吹草动便下意识地合拢叶片。
升入初中，仿佛踏入了一个被悄然放大的世界。
校园大了，课程多了，连同学间微妙的关系也复杂起来。
周叙白如同抽条的柳枝，迅速拔高，喉结微凸，嗓音开始带上一点低沉的沙哑。
他继承了幼时便显露的桀骜，加上在篮球场上迅捷的身影，很快便吸引了诸多目光。
课桌抽屉里，开始时不时出现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或带着淡淡香气的匿名信件。
林惜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婴儿肥稍稍褪去，下颌线条变得清晰，出落得越发清丽。
她依旧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成绩单上的名字总是靠前，只是那份安静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他们仍在同一所中学，甚至很巧地又被分在了同一个班。
然而，空间上的接近并未拉近心的距离。
除了收发作业、小组值日这类必要的接触，林惜依旧延续着小学的模式，尽可能避开他。
她的座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叙白隔绝在外。
这种刻意的疏远，让周叙白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随着年龄增长，这股火气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发酵得愈加浓烈。
他不懂，自己到底哪里让她如此避之唯恐不及。
这天英语课，老师安排了小组讨论。
周叙白所在的组抽到的题目有些刁钻，几个男生抓耳挠腮，讨论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周叙白心不在焉，目光瞥向斜前方。
林惜正和她的组员低声讨论着，侧脸线条柔和，声音轻细，偶尔用手指点着课本上的句子，神情专注。
鬼使神差地，周叙白踢开椅子站了起来，几步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拉开她旁边的空椅子坐下，手臂甚至有些逾越地搭在了她椅子的靠背上。
一股他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淡淡汗味和洗衣粉清爽气息的味道瞬间笼罩了林惜。
“喂，林惜，”他凑近了些，声音带着点理所当然，“这题怎么弄？”
林惜的身体在他靠近的瞬间明显僵住，像被点了穴。
她下意识地往另一侧缩了缩，正在进行的讲解戛然而止，长而密的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视线牢牢钉在课本上，就是不看他。
“我、我们组还没讨论完……”她声音很小，带着不易察觉的抗拒。
周叙白正想再问，一个清脆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些许尴尬的气氛。
“周叙白，你们组也卡在这题了？”
说话的是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苏婷婷。
她是个明艳大方的女孩，性格开朗，在年级里很活跃，据说……对周叙白颇有好感。
此刻，她很自然地站到了周叙白的另一侧，俯身去看他摊在桌上的题卡，微卷的长发发梢几乎要扫到他的胳膊。
“是啊，麻烦。”
周叙白随口应了一句，注意力却还停留在林惜身上，对她这种明显的躲避感到不悦。
苏婷婷笑着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动作亲昵自然：“笨啊你！
这题其实换个角度想就简单了……”她开始语速飞快地讲解起来，身体语言丰富，眼神不时瞟向周叙白，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热情。
周叙白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嗯”、“啊”地应和两声。
而林惜，则趁着这个空隙，飞快地对自家组员说了句“我们先自己再讨论一下”，然后拿起书本和笔，几乎是逃离般地起身，挪到了隔壁组稍远的一个空位上。
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周叙白一眼，仿佛他是什么令人不适的源头。
周叙白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又窜了上来，烧得他心烦意乱。
连苏婷婷后面又说了些什么精彩的分析，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喂，周叙白，你到底听没听啊？”
苏婷婷略带娇嗔地问。
“听了听了，谢了。”
周叙白敷衍地摆摆手，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他沉着脸回到自己组，把题卡往桌上一扔，语气不耐：“讨论不出来，等着老师讲吧。”
放学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暖橙色。
周叙白单肩挎着书包，靠在自行车棚的水泥柱子上，似乎在等人。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正和几个女生一起说笑着走出来的林惜。
就在这时，苏婷婷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笑嘻嘻地挡在他面前，手里举着一盒包装十分精美的进口巧克力，递到他眼前。
“喏，谢礼！
下午可是本小姐救你于水火！”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点小得意，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刚好能让附近走过的同学听见。
周叙白皱了皱眉，没接：“不用。”
“哎呀，别客气嘛！
专门给你带的！”
苏婷婷不依不饶，硬是要往他手里塞。
两人推搡间，周叙白下意识地抬眼，正好看见林惜和她的女伴们走过。
她的目光似乎极快地、轻飘飘地掠过了他和苏婷婷拉扯的手，以及那盒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扎眼的巧克力。
随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迅速垂下眼帘，嘴角那点微弱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她微微加快了脚步，侧头对同伴低声说了句什么，便匆匆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熙攘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单薄。
周叙白心里莫名地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一丝微酸涩麻的不适感。
这股莫名的烦躁让他猛地抽回了手，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生硬：“说了不用！”
“啪嗒”一声，精美的巧克力盒子掉在了地上。
苏婷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浮现出几分错愕和难堪：“周叙白你……”周叙白却看也没看地上的巧克力，更没理会苏婷婷未说完的话，一把抓起靠在柱子上的书包，利落地跨上自行车，脚下一蹬，头也不回地骑走了。
骑出校门，拐过第一个街角，他却下意识地捏紧了刹车，车速慢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林惜正独自一人走着，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没有和同伴一起，只是低着头，慢慢地走着，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周叙白保持着几米远的距离，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他看着她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脚步，安静地等待着红灯。
微风拂过，吹起她额前几缕柔软的碎发。
鬼使神差地，周叙白脚下一用力，自行车无声地滑行到她身边，停下。
林惜似乎被身旁突然出现的阴影吓了一跳，惊讶地转过头。
当看清是他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来不及完全掩饰的复杂情绪——或许有一丝惊讶，一丝慌乱，还有……一丝极淡的、尚未消散的落寞？
“喂，”周叙白开口，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自然，“那个……刚才的巧克力……”就在这时，红灯闪烁了几下，跳转成了绿色。
林惜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解释，也没有等待他说完的意思。
她立刻转回头，目光首视前方，只留给他一个侧影和一句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的话：“绿灯了。”
然后，她便迈开步子，汇入了过马路的人流之中，始终没有回头。
周叙白停在原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最终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那句卡在喉咙里的、苍白的解释，显得如此多余和可笑。
旁边等待的汽车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声音尖锐刺耳。
他烦躁地抬手，用力抓了一把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操。”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挫败、懊恼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看到她那种疏离的、仿佛被他伤到的眼神，更不喜欢这种完全无法靠近、无法解释的无力感。
这颗小青梅，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以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