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缝隙中的凝视
衣柜里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浓稠的沥青。
外界客厅的声音消失了,不是寻常的寂静,而是一种被刻意抽空了所有声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空。
只有她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仿佛能穿透柜门。
还有手机屏幕上,那抹固执的、跳动着的猩红。
00:03:2200:03:21时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三分钟。
只剩最后三分钟。
APP那百分之一的误差率,此刻像一个恶毒的玩笑,在她脑海里盘旋。
也许……真的是搞错了?
也许父亲只是起来倒水?
也许母亲磨刀真的只是为了做排骨?
侥幸心理如同微弱的风中残烛,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就在这时——“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从客厅的方向传来。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肌肉绷紧如铁。
不是父亲的卧室方向,也不是母亲的厨房方向。
那脚步声……是从客厅靠近她卧室门的地方响起的。
有人一首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卧室门外?
“哒……哒……”脚步声再次响起,缓慢,沉稳,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刻意感。
不是在走动,更像是在……原地踱步?
徘徊?
是谁?
父亲?
母亲?
还是……别的什么?
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死死咬住下唇,防止牙齿打颤的声音泄露出去。
眼睛因为长时间透过缝隙凝视而酸涩流泪,但她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00:01:47脚步声停了。
彻底的死寂再次降临。
比之前更可怕。
林晚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嗡鸣。
突然!
“吱呀——”一声轻微到极致的、门轴转动的摩擦声!
不是她的卧室门!
是……客厅通往厨房的那扇门?
她的视线透过衣柜门的缝隙,死死盯住客厅那一小片被月光照亮的区域。
一个高大的、模糊的阴影,缓缓地、无声地移动着,切断了那片月光。
是父亲林国栋的身影。
他走得极慢,脚步轻盈得不像一个中年男人,如同在梦游,又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的方向……正是厨房。
林晚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父亲没有穿鞋。
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这诡异的静谧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胆寒。
他一步步挪向厨房门口,身影逐渐没入厨房的阴影之中。
林晚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在黑暗中疯狂收缩,试图捕捉厨房里的任何动静。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00:00:5900:00:58厨房里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开灯,没有水流声,没有父亲询问母亲为什么还在厨房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片浓得化不开的、死寂的黑暗。
然后——那个高大的阴影,又缓缓地从厨房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他依旧赤着脚,动作缓慢得如同电影慢镜头。
但这一次……林晚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
父亲的右手……他的右手,正紧紧地握着那把——那把刚刚被母亲陈芳在磨刀石上反复打磨过的、厨房里最沉重的——斩骨刀!
冰冷的金属刀身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一抹令人心悸的寒芒!
他握刀的姿势极其自然,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熟练的……决绝。
那不是准备烹饪食材的姿态,那是……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怀疑、所有的自我安慰,在这一刻被那抹冰冷的刀光劈得粉碎!
APP的警告是真的!
误差率那百分之一,没有降临!
父亲握着刀,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身影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微弱的光照亮。
他没有回头,没有看向卧室的方向,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或者说,像是在……聆听。
聆听她的呼吸?
聆听她的恐惧?
00:00:0300:00:0200:00:0100:00:00手机屏幕上,猩红的数字终于跳完了最后一下,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倒计时……归零了。
就在这一刻!
父亲林国栋握刀的右手,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微微绷起。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
他的脸大部分仍隐藏在阴影中,但那双眼睛——透过衣柜门的缝隙,林晚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睛!
那不是她熟悉的、总是带着些许疲惫和沉默的父亲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的……冰冷!
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不出丝毫光芒。
而就在他转头的瞬间,或许是因为角度的变化,或许是因为窗外云层恰好移开,一丝微弱的月光掠过他的后颈——林晚看得清清楚楚!
在他后颈衣领的上方,那一小片皮肤,不再是之前瞥见的灰绿鳞纹,而是彻底变成了覆盖着细密、湿滑、反射着幽暗光线的————真正的鳞片!
“嗬——!”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晚的喉咙,一声极其短促尖锐的抽气声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尽管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但就在这声抽气响起的瞬间——父亲那双冰冷空洞的眼睛,精准无比地、猛地——锁定了她藏身的衣柜缝隙!
西目相对。
隔着狭窄的、灰尘弥漫的缝隙。
一边是握着斩骨刀、颈生鳞片、眼神冰冷的“父亲”。
一边是蜷缩在黑暗中、恐惧到几乎心脏停跳、暴露了藏身之处的女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林晚甚至能闻到,从那缝隙中飘散进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海腥气。
父亲……不,那个握着刀的东西,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形成一个绝对不属于人类的、扭曲的……微笑。
下一秒,他动了。
握着沉重的斩骨刀,一步,一步,无声地,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压迫感,朝着衣柜走来。
那双冰冷的眼睛,始终透过缝隙,死死地盯在她的身上。
林晚瘫软在衣柜底层,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捕食者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