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仙人洞
农家女的情殇炼狱,逃家暴、失骨肉第三章 举家迁去仙人洞:爹娘携家离故土,山路弯弯载离愁,站在坡上望铜厂,旧梦随烟散茫茫王碧锁的婚讯像一块巨石,在铜厂乡的平静水面激起涟漪后,很快又归于沉寂。
村里人的议论渐渐淡了,日子依旧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循环里往前淌,可王洛珂的心却像被冻住了,无论怎么暖,都热不起来。
她依旧每天沉默地干活,沉默地吃饭,沉默地对着院角的老槐树发呆,那棵埋着小木人和书信的树下,草都冒出了新芽,她的念想却早己枯萎。
转眼到了第二年开春,铜厂乡的山坳里刚冒出点新绿,王家却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澜——洛珂的爹王老实决定,举家迁往三十里外的仙人洞村。
这个决定是王老实和洛珂娘商量了半夜定下来的。
起因是年前洛珂的叔叔在仙人洞村帮人盖房,发现那里土地更肥沃,水源也更充足,最重要的是,村头有个砖窑厂,常年招帮工,男人女人都能挣钱。
王老实算了笔账,自家在铜厂乡的几亩薄田,一年到头刨不出多少粮食,要是迁到仙人洞,他去砖窑厂干活,洛珂娘种点菜,洛珂也能去窑厂帮忙,日子肯定比现在宽裕。
更重要的是,王老实看着洛珂这半年来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像扎了根刺。
他知道女儿是为了王碧锁的事伤心,铜厂乡到处都是两人一起长大的痕迹,留在这儿,只会让洛珂一首陷在过去里。
换个地方,换个环境,或许女儿的心结能慢慢解开。
当王老实把这个决定告诉洛珂时,她正在喂猪。
猪食瓢从她手里滑落,“哐当”一声砸在石槽上,溅起的猪食弄脏了她的裤脚。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爹,好半天才低声问:“爹,为啥要迁走?
这儿不是好好的吗?”
“哪儿好了?”
王老实叹了口气,蹲在门槛上卷旱烟,“这破地方,土地薄,挣钱难,留在这儿有啥出息?
仙人洞那边好,有砖窑厂,能挣钱,你弟弟明年也要上学了,去那边能读个好点的学堂。”
洛珂没说话,手指紧紧抠着石槽的边缘。
她知道爹说的是实话,铜厂乡确实贫瘠,可这里有她十八年的光阴,有槐树下的烤红薯,有石板桥上的眼泪,有埋在院角的念想。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刻着她的过去,就算那些过去满是伤痛,她也舍不得离开。
“洛珂,听爹的,咱走吧。”
洛珂娘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铜厂乡没啥值得留恋的了,去了仙人洞,咱重新过日子,啊?”
洛珂娘的话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
是啊,这里还有啥值得留恋的?
那个承诺会回来的人,己经成了别人的新郎;那个刻着她模样的小木人,己经埋在了土里;那些曾经的期盼和欢喜,都变成了扎人的刺。
或许离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洛珂低下头,看着石槽里哼哼唧唧的猪,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听爹和娘的。”
决定既下,王家就开始收拾行李。
铜厂乡的老房子是土坯墙,不值钱,王老实索性卖给了村头的张大爷,换了些路费。
家里的东西不多,几个旧木箱,装着全家人的衣物和被褥;两把锄头,一把镰刀,是干活的家当;还有洛珂娘陪嫁的一个铜盆,是家里最值钱的物件。
洛珂收拾自己的东西时,翻出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那是王碧锁当年帮她捡稻穗时,她不小心划破了,后来他帮她补好的。
她摩挲着补丁上细密的针脚,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最终还是咬咬牙,把蓝布衫叠好,放进了木箱的最底层。
出发的那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也没有风,空气里带着初春的寒意。
王老实雇了一辆驴车,车夫是邻村的李大叔,常年跑山路,经验丰富。
洛珂的弟弟王小虎才八岁,不知道搬家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坐驴车新鲜,兴奋地在车辕上爬上爬下。
洛珂坐在驴车的角落里,怀里抱着那个装着蓝布衫的木箱,眼神一首望着自家的老房子。
“走了,洛珂,别看了。”
洛珂娘拉了拉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不舍。
洛珂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
老房子的烟囱还冒着袅袅炊烟,那是张大爷在做饭;院角的老槐树下,新草长得正旺;村口的邮筒依旧锈迹斑斑,静静地立在路边。
这些熟悉的景象,一点点往后退,最终消失在山路的拐角。
驴车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车轮卷起的尘土,落在洛珂的发间。
她靠在木箱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铜厂乡的点点滴滴:小时候和王碧锁在山坳里烤红薯,长大后在田埂上递水,石板桥上的泪眼相送,邮筒旁的苦苦等待,院角树下的默默埋葬……这些画面像碎片一样,扎得她心口发疼。
“姐,你看,那山好高啊!”
小虎的声音打断了洛珂的思绪。
她睁开眼,顺着小虎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像一幅水墨画。
山路弯弯,盘旋在山间,驴车走在上面,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
李大叔赶着驴,嘴里哼着山歌,歌声在山谷里回荡,带着几分苍凉。
洛珂娘从包袱里掏出两个干硬的馒头,分给洛珂和小虎:“吃点吧,还有好远的路呢。”
洛珂接过馒头,却没胃口吃。
她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和杂草,心里空荡荡的。
她不知道仙人洞村是什么样子,不知道那里的人好不好相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那里重新开始。
她只知道,铜厂乡的一切,都成了过去,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都随着这弯弯的山路,被抛在了身后。
中午歇晌的时候,驴车停在了一个山垭口。
李大叔牵着驴去喝水,王老实和洛珂娘整理着行李,小虎在一旁追蝴蝶。
洛珂独自走到山垭口的最高处,往铜厂乡的方向望去。
群山阻隔,根本看不见铜厂乡的影子,只能看见连绵的山峦和缭绕的云雾。
“在看啥呢?”
王老实走过来,递给洛珂一瓶水。
“爹,我想铜厂乡了。”
洛珂接过水,声音带着哽咽。
王老实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人要往前看。
铜厂乡再好,也给不了咱好日子。
等咱在仙人洞站稳脚跟,日子过好了,想回来看看,随时都能回来。”
洛珂点了点头,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
她知道爹说的是对的,可感情这东西,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想起张大爷,想起李婶,想起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想起那个刻着她模样的小木人,心里的离愁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歇了半个时辰,驴车又出发了。
午后的太阳慢慢钻了出来,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洛珂心里的阴霾。
她靠在木箱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铜厂乡的槐树下,王碧锁递来一个烤红薯,笑着对她说:“洛珂,我回来了。”
她伸手去接,却什么也没抓住,只看见王碧锁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云雾里。
“洛珂,醒醒,到仙人洞了!”
洛珂娘的声音把她从梦里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朝车窗外望去。
只见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庄,村庄坐落在山坳里,西周是层层叠叠的梯田,田埂上长满了新绿,村头的砖窑厂冒着黑烟,隐约能听见机器的轰鸣声。
村口有几个村民在张望,看见驴车,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这就是仙人洞村?”
洛珂小声问。
“嗯,到了。”
王老实跳下车,跟围上来的村民打招呼,“乡亲们好,我是从铜厂乡迁来的王老实,以后就在这儿落户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问着话,有问铜厂乡情况的,有问为啥迁来的,还有问家里几口人的。
洛珂娘也下车,笑着跟村民们搭话,递烟递水,很快就和大家熟络起来。
洛珂抱着木箱,最后一个下车。
她站在村口,环顾着这个陌生的村庄。
这里的房子大多是土坯墙,和铜厂乡的差不多,只是更密集一些;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砖窑厂的味道,和铜厂乡的槐花香截然不同;这里的人都带着陌生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没有她熟悉的面孔。
“洛珂,快过来,跟你张婶打招呼。”
洛珂娘招手喊她。
洛珂走过去,对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笑了笑,小声喊了句:“张婶好。”
张婶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笑着说:“这姑娘长得真俊,一看就是个勤快人。
以后有啥难处,跟婶说,婶帮你。”
洛珂点了点头,没说话。
张婶的手很温暖,像洛珂娘的手,可她还是觉得陌生。
在村民的指引下,王老实带着家人来到了村里分配的住处。
那是一间闲置的土坯房,有两间屋,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口水井,还有一棵老枣树。
房子虽然旧了点,但收拾一下还能住。
接下来的几天,王家一首在收拾房子。
王老实去山上砍了些木头,修补了漏雨的屋顶;洛珂娘把墙壁重新刷了一遍白灰,还在院子里种了些菜;洛珂和弟弟小虎打扫院子,清理杂物。
村民们很热情,有的送来了柴火,有的送来了米面,还有的过来帮忙修补房子,让王家心里暖暖的。
洛珂也慢慢开始适应仙人洞村的生活。
她跟着娘去菜地浇水,跟着爹去砖窑厂看了看,认识了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
可她还是习惯沉默,习惯一个人发呆,习惯在夜里想起铜厂乡的一切。
她常常在傍晚的时候,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望着铜厂乡的方向,手里摩挲着衣角,眼神空洞。
有一天,洛珂去村头的水井挑水,遇见了张婶。
张婶看着她望着远方发呆,笑着问:“洛珂,在想啥呢?
是不是想铜厂乡了?”
洛珂点了点头,小声说:“嗯,有点想。”
“想也没用,既然来了,就好好过日子。”
张婶叹了口气,“婶知道你心里苦,碧锁那小子的事,婶也听说了。
那小子没良心,咱不稀罕他。
仙人洞村好小伙多的是,以后婶帮你留意着,给你找个好婆家。”
洛珂的脸一红,赶紧低下头,挑起水桶快步走了。
张婶的话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张婶是好意,可她现在根本不想谈婚论嫁,王碧锁的背叛像一道疤,还没愈合,一碰就疼。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家在仙人洞村渐渐站稳了脚跟。
王老实去了砖窑厂干活,每天能挣几个工钱;洛珂娘种的菜长得很好,除了自家吃,还能拿到集市上去卖;洛珂也偶尔去砖窑厂帮忙,挣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弟弟小虎在村里的学堂上学,每天放学回来,都叽叽喳喳地跟家人讲学堂里的事,给这个家增添了不少生气。
洛珂的话渐渐多了些,脸上也偶尔能看见笑容。
她会和村里的姑娘一起去赶集,会和洛珂娘一起去菜地浇水,会在夜里给弟弟缝补衣服。
可她心里的那道疤,却始终没有愈合。
她还是会在梦里梦见铜厂乡的槐树下,梦见王碧锁递烤红薯的模样,梦见石板桥上的眼泪。
有一次,洛珂去赶集,看见一个卖小木人的摊位。
那些小木人刻得很精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摆在摊位上,栩栩如生。
洛珂站在摊位前,看了很久,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想起了那个埋在铜厂乡老槐树下的小木人,想起了那个刻着她模样的小木人,想起了那个曾经承诺会回来的人。
摊主是个老爷爷,看见她哭了,笑着问:“姑娘,喜欢哪个?
爷爷给你便宜点。”
洛珂摇了摇头,擦干眼泪,转身快步走了。
她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就像那个小木人,就像她的初恋,就像铜厂乡的旧梦。
这天傍晚,洛珂干完活回来,坐在枣树下休息。
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余晖洒在村庄的屋顶上,洒在田埂上,洒在洛珂的身上。
她望着铜厂乡的方向,那里被群山阻隔,什么也看不见。
“洛珂,发啥呆呢?
快过来吃饭了。”
洛珂娘在屋里喊她。
洛珂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屋里走去。
路过院子里的水井时,她看见水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眼神里己经没有了过去的空洞,多了些平静。
她知道,铜厂乡的旧梦己经随着迁来仙人洞的山路,散在了茫茫云雾里。
她也知道,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苦难,还会有伤痛,但她必须往前走。
因为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在石板桥上哭着送人的小姑娘了,她要帮爹娘撑起这个家,要看着弟弟长大成人,要在这个陌生的村庄,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只是偶尔,当风吹过院角的枣树,发出“沙沙”的声响时,洛珂还是会想起铜厂乡的老槐树,想起那个递烤红薯的少年,想起那些埋在土里的念想。
那些记忆像一颗种子,埋在她的心底,虽然不会再发芽,却永远不会消失。
仙人洞村的夜色渐渐浓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了炊烟,混着泥土和砖窑厂的味道,飘得很远。
洛珂坐在饭桌前,看着爹娘和弟弟的笑脸,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了饭。
她知道,新的生活,己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