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警察的话还在耳边飘——“红色的玩具车,在尸体旁边”,而他院子里的那只,刚刚还露着轮子,此刻却连落叶堆都变得平整,像从没被翻动过。
“小伙子,你没事吧?”
锁匠拍了拍他的肩膀,林野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手机屏幕都被攥得发烫。
他抬头看向37号院,年纪大的警察正拿着对讲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偶尔蹦出“封锁技术队”之类的词,风卷着他的话飘过来,碎成一片模糊的恐慌。
“我……我没事。”
林野勉强挤出句话,目光却黏在警察手里的工牌上。
工牌的挂绳断了,边缘沾着点褐色的东西,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像他昨晚在37号门牌号上看到的痕迹。
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摸向口袋——那把19号院的挂锁钥匙还在,冰凉的金属硌着手心,可刚才在院子里摸玩具车时,指尖那股刺骨的凉,好像还没散。
“嗡——”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的来电。
林野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里面没有声音,只有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像有人对着话筒在搓揉旧报纸。
“喂?
谁啊?”
林野问了两声,电流声突然变了,变成了女人的哭声,很轻,断断续续的,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他心里一紧,刚要再问,电话突然挂了,通话记录里连号码都没留下,只剩一串“未知来电”的灰色字样。
“又是这种电话?”
年纪大的警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林野的手机上。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沉,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疲惫,“刚才技术队联系我,说失踪的另一名勘测员,今早六点在巷口的拆迁挡板外被发现了,人是醒着的,但说不出话,手里攥着半张旧报纸,日期是2003年9月17日。”
2003年9月17日。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墙皮里的旧报纸、丢失玩具车的日子、现在又加上半张报纸——这一天到底藏着什么?
他刚要开口,就看见技术队的车开进了巷口,穿着蓝色防护服的人抬着设备往里走,巷口很快拉起了黄色警戒线,把看热闹的拆迁工人都拦在了外面。
“你跟我们回所里做个笔录吧。”
年纪大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是目前唯一在巷里住过的人,昨晚的情况得说清楚。”
林野点点头,跟着警察往巷口走。
经过19号院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院门还开着,院子里空荡荡的,落叶堆平整得可怕,好像那只红色玩具车从来没出现过。
可他的口袋里,还留着刚才碰过轮子的触感,凉得像块冰。
派出所的笔录做了两个小时。
林野把昨晚听到的拖重物声、黑影、短信,还有今早看到的工牌,一五一十都说了,包括那只突然消失的玩具车。
做笔录的警察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打断他,问些细节,比如黑影的雨衣颜色、拖重物声的节奏,可当林野提到玩具车和自己20年前丢失的那只一模一样时,警察的笔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却没多问。
“笔录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
警察把本子推过来,林野扫了一眼,内容和他说的一致,刚要签字,手机突然响了,是房东王姐的电话。
“小林啊!
你怎么回事啊?
警察刚才给我打电话,说37号院出事了?”
王姐的声音隔着电流都在抖,“我跟你说过别问那么多!
你赶紧搬出来!
那房子我不租了,房租我全退你!”
“王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野赶紧问,“37号院20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的玩具车会在那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王姐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像怕被人听见:“20年前……那院里住过一对母女,女儿和你差不多大,也喜欢玩红色的玩具车。
后来有天夜里下暴雨,母女俩就不见了,有人说她们搬走了,也有人说……说她们没走,还在巷里。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19号院和37号院,以前是一家的,后来才拆成两户……轰”的一声,林野的脑子像炸开了。
19号院和37号院以前是一家?
那他在19号院看到的玩具车,其实是37号院那户人家的?
可为什么和他丢失的那只一模一样?
“王姐,那对母女叫什么名字?
她们现在在哪?”
林野追问,可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咔嗒”一声,像是有人碰了话筒,然后王姐的声音就变了,变得很生硬:“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赶紧搬出来!
别再联系我了!”
说完,王姐就挂了电话。
林野握着手机,愣在原地,笔录本还摊在面前,笔尖的墨水晕开了一点,像滴在纸上的血。
“怎么了?”
做笔录的警察问。
“房东说,19号院和37号院以前是一家,20年前住过一对母女,后来不见了。”
林野的声音有点发颤,“我的玩具车,和那户人家女儿的一样,20年前我丢了玩具车,她们也在那天不见了。”
警察皱了皱眉,站起身:“你等一下,我去查点东西。”
他走出去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林野一个人。
窗外的阳光很亮,可林野却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他想起刚才电话里女人的哭声,想起37号院衣柜里的尸体,想起那条反复出现的短信——“别捡院子里的东西”,难道那只玩具车,根本不是他的?
而是属于那个消失的女孩?
十几分钟后,警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在林野面前:“这是20年前回魂巷的户籍档案,37号院的住户叫苏梅,女儿叫苏晓,照片上这个就是苏晓。”
林野低头看向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大概七八岁,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举着一只红色的玩具车,车轮上有白色的条纹,和他小时候丢失的那只,一模一样。
女孩站在37号院的门口,身后的木门还是新的,门牌号“37”清晰可见,没有断口,也没有深色的痕迹。
“她们……后来找到了吗?”
林野的声音有点哑。
“没有。”
警察摇了摇头,“2003年9月17日暴雨夜后,就没人再见过她们,报案后查了半年,没找到线索,最后按失踪案结了。”
林野盯着照片里的玩具车,突然想起什么——昨晚在37号院门口看到的深色痕迹,还有警察说的、尸体旁边的玩具车,难道苏晓的尸体,也在那衣柜里?
可警察只说发现了勘测员的尸体。
“警察同志,37号院的房子里,有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比如……小孩的遗物?”
林野问。
警察的表情有点复杂:“技术队还在里面搜,目前只发现了勘测员的尸体,还有那只玩具车。
对了,玩具车我们己经送去化验了,看看能不能找到指纹或者DNA。”
林野点点头,心里却越来越乱。
如果苏晓的尸体不在衣柜里,那她到底在哪?
为什么玩具车会出现在勘测员的尸体旁边?
还有他院子里的那只,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签完笔录,林野走出派出所时,己经是下午三点。
他没***魂巷,而是去了报社,想找主编说说这事,可主编不在,同事告诉他,主编今早去了回魂巷,说是要跟进勘测员失踪的新闻,到现在还没回来。
林野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给主编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没收到回复。
他又给主编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不会也出事了吧?”
林野心里嘀咕着,越想越怕,决定还是***魂巷看看。
他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回魂巷的地址,司机却皱了皱眉:“那地方不是要拆了吗?
今早还封了路,说是有案子,你去那干嘛?”
“我住那,有东西要拿。”
林野撒谎道。
司机没再多问,发动了车。
一路上,林野都在看手机,主编还是没回消息,微信里也没新的短信。
他打开地图,搜了搜回魂巷的历史,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一条20年前的本地论坛帖子,标题是“回魂巷暴雨夜怪事”,内容却被删了,只剩下几条回复,其中一条写着:“37号院的灯,昨晚亮了。”
车子开到离回魂巷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就被警戒线拦住了,几个警察站在旁边,不让车辆靠近。
林野付了钱,下车走到警戒线前,想跟警察说他是住在巷里的,可刚要开口,就看见巷口有个人影朝他跑过来,是早上在巷里见过的拆迁队队长。
“小伙子,你可别进去!”
拆迁队队长拉住他,脸色发白,“里面邪门得很!
刚才技术队的人出来说,37号院的衣柜里,除了勘测员的尸体,还有一件小孩的衣服,上面全是血,看款式,像是20年前的!”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沉。
小孩的衣服?
难道是苏晓的?
“还有,你主编也在里面,刚才进去的,现在还没出来,我们喊他,他也不答应!”
拆迁队队长的声音发颤,“警察说里面可能还有危险,不让我们进去,你可千万别冲动!”
林野往巷里看了一眼,警戒线后面,蓝色的防护服来来往往,却没看见主编的身影。
他掏出手机,又给主编打了个电话,这次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只能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和早上那通未知来电一样,然后突然断了。
就在这时,林野的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不是钥匙,而是别的东西。
他掏出来一看,是一只红色的玩具车,车轮上有白色的条纹,正是他昨晚在院子里看到的那只,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凉得像块冰。
林野吓得手一抖,玩具车掉在了地上,车轮滚了几圈,停在了警戒线的旁边。
他刚要弯腰去捡,就听见巷里传来一阵尖叫,是技术队的人,声音里满是恐惧:“衣柜后面!
有个暗道!
里面有具小孩的骨架!”
林野的脚像钉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几个警察冲进37号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苏晓找到了。
可那只玩具车,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口袋里?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玩具车,突然发现车轮上沾着点东西,不是泥土,而是白色的纸末,像从旧报纸上蹭下来的。
林野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捡起玩具车,用手指摸了摸纸末,然后抬头看向回魂巷的方向——37号院的窗户里,好像有一道黑影闪过,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像个小女孩,正趴在窗台上,看着他手里的玩具车。
林野的呼吸瞬间停了。
他想起照片里的苏晓,想起20年前的暴雨夜,想起那条短信——“我说了,别捡院子里的东西。”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碰那只玩具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