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呢?" 婆婆堵在我家门口,声音尖得能划破玻璃。我刚从医院回来,
手里还拎着给儿子小轩买的药。他五岁,脑瘫,康复治疗一天都不能停。"妈,这个月的钱,
前天不是转给你了吗?" 我尽量让声音平一点。手心被塑料袋勒出红印。"前天是前天的!
今天医院又催了!徐朗躺在那儿,一天几千块烧着!你当大风刮来的?" 她叉着腰,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徐朗,我前夫。躺在VIP病房里的植物人。三年了。"妈,
我真的……" 我喉咙发干。刚给小轩交了康复费,卡里只剩几百块,
下个月生活费还没着落。"真什么真?" 她猛地打断我,眼珠子瞪得像铜铃,"唐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里肯定还有!你是不是把钱都花在那小傻子身上了?啊?
""小轩是你孙子!" 我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孙子?
一个只会流口水、连爸爸都不会叫的废物?他配花我儿子的救命钱?" 她刻薄的话像刀子,
一刀刀捅在我心上,"徐朗要不是为了去给你那傻儿子买什么狗屁蛋糕,能出车祸?
能躺在那儿?都是你!都是你生的那个祸害害的!"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密密麻麻扎过来。三年前那个雨夜,徐朗开车去给小轩拿定制的生日蛋糕。蛋糕店在城西,
我们家在城东。一辆醉驾的货车……蛋糕成了碎片,混着雨水和血。徐朗成了植物人。
小轩在剧烈撞击中脑损伤,确诊脑瘫。一瞬间,我的天塌了。婆婆从那一刻起就恨毒了我,
更恨毒了小轩。在她眼里,儿子是为了孙子才遭的难,孙子又是个没用的累赘。所有的怨气,
都倾泻在我一个人身上。徐家有点钱,但大头都在婆婆手里攥着。徐朗的公司,
她死死把持着,美其名曰怕我卷跑。每个月,只施舍般地给我一点点,
刚好够徐朗在医院的基础开销,再多一分都没有。小轩的治疗费?她从来不管。
这三年的日子,像在刀尖上滚。白天跑医院看徐朗,给他擦身、按摩、说话。
下午接小轩去做康复,风雨无阻。晚上接点零活,抄写、缝纫、网上客服,什么都干。
熬得眼窝深陷,三十出头的人,看着像四十。"唐蘅,我告诉你," 婆婆逼近一步,
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呛得我头晕,"下个月,要么你拿出十万来续徐朗的住院费,要么,
你就带着你那傻儿子,给我滚出这套房子!这房子,写的可是徐朗的名字!"她丢下这句话,
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门被摔得震天响。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浑身脱力,
一点点滑坐到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砸在地砖上。不是为自己,是为小轩。
怀里的小轩似乎感觉到我的痛苦,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含糊不清的"啊…啊…"声,
小手笨拙地伸过来,想摸我的脸。我一把抱住他,抱得紧紧的。他小小的身体那么软,
又那么脆弱。"不怕,小轩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我喃喃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十万?我去哪里找十万?这套房子,是徐朗婚前全款买的,确实没我的份。
一旦婆婆狠心赶人,我和小轩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绝望像冰冷的潮水,
一点点淹没上来。"蘅蘅!开门!是我!"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熟悉的声音。
是周漪,我唯一的闺蜜。大学同学,一起经历过最傻的青春岁月。我抹了把脸,
挣扎着站起来开门。周漪一看我红肿的眼睛和怀里懵懂的小轩,什么都明白了。她二话不说,
把手里提着的保温桶塞给我:"刚炖的鸡汤,给小轩补补。" 然后一把将我们娘俩推进屋。
"那老妖婆又来了?" 她撸起袖子,一脸愤慨,"这次又作什么妖?"我苦笑着,
把婆婆要钱和赶人的话说了。"十万?她怎么不去抢!" 周漪气得一拍桌子,
"徐朗那公司呢?那钱呢?都让她吞了?""她说那是徐朗的婚前财产,跟我没关系。
公司她管着,账目我根本看不到。" 我抱着膝盖,缩在沙发里,
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漪漪,我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小轩在我怀里,
抓着我的手指玩,咯咯地笑。他的世界很简单,只要有妈妈,就是晴天。周漪看着我,
又看看天真无邪的小轩,眼圈也红了。她走过来,挨着我坐下,用力搂住我的肩膀。"蘅蘅,
别怕。有姐妹在呢。" 她声音有点哽咽,但很坚定,"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那里还有点积蓄,先给你应急。""不行!" 我立刻拒绝,"那是你的嫁妆钱,
我怎么能动!""屁的嫁妆!老娘单身贵族,要什么嫁妆!" 周漪故意粗声粗气,
"再说了,是借你!要还的!利息按最高算!"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安心。心里又暖又酸。
"可是……十万啊漪漪,你那点钱也不够。" 我太了解她了,她手里顶多两三万。
周漪沉默了。房间里只剩下小轩咿咿呀呀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凑近我,压低声音:"蘅蘅,你……考虑过以后吗?""以后?" 我茫然地看着她。
"徐朗他……" 周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医生说,醒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就算醒来,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后,而且……恢复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我的心猛地一缩。这些话,医生也委婉地对我说过无数次。只是我不敢深想,不愿意面对。
"难道你就要这样,守着一个永远不会醒的人,被那老妖婆压榨一辈子?然后带着小轩,
永远过这种看不到头的苦日子?" 周漪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小轩在长大,
他的治疗不能耽误。你才三十岁,蘅蘅,你的人生呢?"她的话,撕开了我一直逃避的现实。
我看着小轩。他正努力地想抬起头看我,小脸因为用力而涨红。他需要更好的治疗,
需要稳定的生活,需要一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家。而我,已经筋疲力尽。
"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声音干涩,"我带着小轩,又能去哪里?
" 谁会接受一个带着脑瘫儿子的单亲妈妈?周漪握紧我的手,
眼神复杂:"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条路,能让你和小轩摆脱现在这一切,过上好日子,
有人能照顾你们,给小轩最好的治疗……但可能需要你做出一些……改变。你愿意试试吗?
"我怔住了,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什么路?
"周漪深吸一口气:"宋砚,你还记得吗?"宋砚?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瞬间在我记忆深处激起涟漪。大学校友。比我们高一届。计算机系的传奇人物,人帅,话少,
能力超强。当年学校里多少女生的梦中情人。毕业后听说创业,做得风生水起,身家丰厚。
我和他……几乎没说过话,只是远远见过几次。他是云端上的人,我是地上的尘埃。
"他……怎么了?" 我不解。周漪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紧张:"他是我表哥。亲表哥。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从来没听她提过!"他……前两年离婚了。没有孩子。
" 周漪看着我,语速加快,"他这些年一直忙事业,感情上很空。家里催得紧。前阵子,
他无意中跟我聊起,想找个……踏实过日子的人。"我的心提了起来。"他知道你的事。
" 周漪声音更低了,"我……之前实在看你太难,有一次没忍住,跟他提过一些。
他挺……佩服你的坚韧。"佩服?我这种一地鸡毛的生活?"然后呢?
"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飘。"然后……" 周漪观察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前两天,他……托我问问你。如果你愿意……他希望能见你一面。他承诺,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他会视小轩如己出,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和生活环境。而且,
他家里人也知道小轩的情况,表示理解和支持。"我彻底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宋砚?
那个高不可攀的宋砚?他想……见我?和我……在一起?就因为我这悲惨的经历,
让他觉得"踏实"?荒谬。太荒谬了。"漪漪,你疯了吗?" 我猛地抽回手,
"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带着小轩这样的孩子……人家凭什么?图什么?""图你人好!
图你坚韧!图你是个好妈妈!" 周漪急了,"蘅蘅,宋砚他不是那种花花公子!他很务实!
他见过太多虚头巴脑的人,就想找个能真心过日子的!他说了,小轩不是负担,是缘分!
""缘分?" 我苦笑,眼泪又涌上来,"我这哪是缘分,是劫难!""蘅蘅!
" 周漪用力按住我的肩膀,强迫我看着她的眼睛,"你看着我!这不是施舍!
宋砚是认真的!他需要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你能给他!小轩需要一个能保护你们的爸爸!
宋砚能做到!而你,唐蘅,你也需要有人把你从这泥潭里拉出来,需要喘口气!
需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她的话,像一把火,烧得我浑身发烫,又让我恐惧得发抖。
"我……" 我张了张嘴,看着怀里懵懂的小轩,看着这间随时会被婆婆收回的冰冷房子,
想起医院里毫无生气的徐朗,
想起婆婆那张刻薄的脸和那十万块的催命符……巨大的疲惫和绝望,像黑色的海水,
彻底将我淹没。"让我……想想。" 我低下头,把脸埋在小轩柔软的衣服里,声音闷闷的。
我需要时间。需要消化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周漪没再逼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好,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随时告诉我。宋砚那边,我还能再拖几天。"接下来的几天,
度日如年。婆婆的电话一天三遍,催命一样。我硬着头皮跟康复中心申请延期缴费,
好话说尽,才勉强宽限半个月。给小轩洗澡时,看着他瘦弱的身体,
因为肌张力高而显得僵硬的小胳膊小腿,我的心揪成一团。他需要系统的康复训练,
需要昂贵的药物,需要专业的护理。这些,靠我一个人死熬,永远给不了他最好的。
去医院看徐朗。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平稳,像个沉睡的王子。只是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我像往常一样给他擦脸,按摩手脚,轻声跟他说话,告诉他小轩今天又学会了一个新动作,
告诉他周漪送来了鸡汤。"徐朗,如果你能听到,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 我握着他微凉的手,眼泪滴在他手背上。他毫无反应。护士进来换药,
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唐小姐,徐先生的情况……还是老样子。您……也要多保重自己。
"保重自己?怎么保重?从医院出来,看着外面车水马龙,阳光刺眼。
我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孤岛,四面楚歌。手机又响了。是房东。
我租了个小仓库放以前的一些杂物和接活的材料。"小唐啊,这个季度租金该交了哦。
下周一前记得转我啊!"我捏着手机,指尖冰凉。连那点微薄的收入来源,也要被掐断了。
晚上,小轩睡着后,我坐在黑暗里,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周漪的话,一遍遍在脑子里回响。
宋砚。这个名字,像一个遥远的灯塔。如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小轩真的能有机会得到最好的治疗,能有一个安稳的家,
能有人保护他不被奶奶嫌弃和伤害……而我……是不是也能……稍微喘口气?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缠绕住我濒临崩溃的心。最终,
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婆婆的登门抢人。那天下午,我刚把小轩从康复中心接回来。
他今天特别累,趴在我肩上昏昏欲睡。门被砸得砰砰响。一开门,
婆婆带着两个穿黑西装、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外面。那阵仗,像要抄家。"妈?
你这是……"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抱紧了小轩。"唐蘅,钱呢?" 婆婆冷着脸,
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和小轩,"日子到了,十万块,一分没见着。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赖账了。""妈,我还在想办法!你再给我点时间!" 我急声说,
想把门关上。一个男人伸手抵住了门。"想办法?哼!" 婆婆嗤笑一声,
"我看你是想带着这傻小子,继续占着我儿子的房子,吸我儿子的血吧?"她猛地伸手,
竟然直接来抢我怀里的小轩!"你干什么!" 我尖叫一声,死死护住孩子。小轩被惊醒,
吓得哇哇大哭。"干什么?" 婆婆面目狰狞,"你养不起他!这傻小子跟着你,
除了吃苦受罪,还有什么好?把他给我!徐家的孩子,就算是个傻子,
也轮不到你带着他拖累我儿子!我带他回老宅,找个保姆看着!"她疯了!
她竟然要把小轩从我身边夺走!"不!你不能!" 我像一头护崽的母兽,
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拼命挣扎,"小轩是我的命!谁也不能把他带走!
"那两个男人上来拉扯我。混乱中,小轩哭得撕心裂肺,我也被推搡得站立不稳。
"放开我妈妈!坏蛋!" 小轩突然爆发出尖利的哭喊,
小拳头胡乱地捶打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表达愤怒。我的心都要碎了。
"都给我住手!" 一声暴喝从楼道口传来。是周漪!她身后,
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灰色羊绒大衣的男人。男人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
扫过混乱的现场,自带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拉扯我们的两个男人下意识地松了手。
婆婆也愣住了,看着来人:"周漪?你怎么来了?他是谁?"宋砚没有看婆婆,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我身上。我头发凌乱,衣服被扯得歪斜,脸上还有泪痕,
怀里紧紧抱着哭得发抖的小轩。狼狈不堪。他的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惊讶,
只有一种沉沉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心疼?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我身前,
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将我和小轩护在了身后。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混合着烟草的气息,
奇异地让我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徐老夫人," 宋砚开口,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光天化日,私闯民宅,抢夺幼童。你是想让我报警处理吗?
"婆婆被他慑人的气势震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报警?好啊!你报啊!这是我家!
我儿子徐朗的房子!我来要债天经地义!她欠我十万块!还不起,就该滚出去!
这孩子是我徐家的血脉,我带他走,有什么不对?""你的房子?
" 宋砚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眼神却更锐利了,"据我所知,
这套房产登记在徐朗先生名下。徐朗先生目前处于无民事行为能力状态。他的法定监护人,
第一顺位是他的配偶,唐蘅女士。而不是你,徐老夫人。"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也就是说,在徐朗先生苏醒并恢复民事行为能力之前,
这套房子的使用和处置权,归属于唐蘅女士。你没有资格要求她离开。更没有资格,
抢夺她作为母亲监护的孩子。"婆婆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宋砚:"你……你是谁?
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这是我们的家事!""我是谁不重要。" 宋砚语气平淡,
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重要的是,徐老夫人,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
如果你不立刻离开,我保证,十分钟内,警察会到场。到时候,我们可以在警局,
好好谈谈你欠唐蘅女士的抚养费问题。""抚养费?" 婆婆尖叫,"我欠她什么抚养费?
"宋砚的眼神像冰锥:"徐朗先生和唐蘅女士的儿子徐子轩,是婚生子。作为孩子的祖父母,
在孩子父亲丧失抚养能力期间,你们有协助抚养的义务。这三年来,
唐蘅女士独自承担了徐子轩的全部生活和医疗费用,以及徐朗先生的部分医疗费用。
而你们徐家,作为孩子的直系亲属和主要经济来源方,未尽到应尽的义务。这笔账,
真要算起来,恐怕不止十万。"他逻辑清晰,条理分明,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婆婆心上。
婆婆被他噎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宋砚"你……你……"了半天,
说不出完整的话。那两个男人显然也只是拿钱办事的,看到雇主吃瘪,又听到可能惹上警察,
都缩着脖子不敢动了。"滚。" 宋砚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婆婆被他的气势彻底压倒,加上自己确实不占理,最终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又忌惮地看了看宋砚,丢下一句"唐蘅,你给我等着!"便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楼道里瞬间安静下来。我抱着还在抽噎的小轩,浑身脱力,靠在门框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周漪赶紧过来扶住我,拍着我的背:"没事了蘅蘅,没事了,吓死我了!
还好我表哥正好有空,就拉着他一起来了!"宋砚转过身,面对我。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楼道窗口的光线,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的专注。"没事了。
" 他的声音比刚才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先带孩子进去。
"他侧身让开,动作自然而绅士。我点点头,抱着小轩进屋。周漪跟了进来,宋砚走在最后,
轻轻带上了门。小轩还在抽噎,小脸哭得通红。我心疼地拍着他,轻声哄着:"小轩不怕,
坏蛋被打跑了,不怕不怕……"宋砚安静地站在客厅里,没有随意坐下,
只是打量着这个不大却收拾得异常整洁、处处透着生活艰辛痕迹的房子。
他的目光掠过阳台上晾晒的小孩衣物,桌上散落的康复卡片和药物,眼神里没有审视,
只有一种深沉的静默。"谢谢你,宋先生。" 我抬起头,由衷地说。如果没有他,
今天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举手之劳。" 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小轩身上,"孩子吓着了。
""嗯,他平时很少这么哭。" 我心疼地擦掉小轩脸上的泪珠。宋砚走近了两步,
但没有靠得太近,似乎怕再次惊吓到孩子。他半蹲下身,视线与小轩齐平。
小轩含着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赶走坏人的高大叔叔。
宋砚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很温和。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金属小魔方,棱角圆润光滑,颜色鲜艳。
"这个,送给你。" 他摊开手掌,把小魔方递到小轩面前。声音放得很低,很柔和,
"拿着玩。不怕。"小轩看看魔方,又看看宋砚,似乎被那亮亮的颜色吸引,
又对这个陌生的叔叔有些好奇。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飞快地把魔方抓了过去,
紧紧攥在手心,然后小身子往我怀里缩了缩,偷偷地看宋砚。
宋砚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他站起身。周漪适时地开口:"蘅蘅,
那个……我表哥今天来,其实……也是想正式跟你聊聊。"我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
我把小轩轻轻放在沙发上,让他玩那个小魔方。小轩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
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恐惧,笨拙地转动着魔方块。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宋砚。
周漪识趣地走到小轩身边,假装陪他玩,给我们留出空间。宋砚看着我,目光坦诚而直接。
"唐小姐,周漪应该把我的意思转达了。" 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我希望能和你组建一个家庭,共同生活,照顾你和孩子。"他的直白让我心跳加速,
脸颊有些发烫。"宋先生," 我努力组织着语言,"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是,
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我前夫他还躺在医院里,我带着小轩……他是个特殊的孩子,
需要很多精力、很多钱,会是个很大的负担。而且……""负担?" 宋砚打断我,
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从不认为孩子是负担。徐子轩的情况,我了解。
专业的医疗团队,最好的康复机构,这些我都可以提供。你只需要安心做他的妈妈,
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陪伴他成长。其他的,交给我。"他的语气平淡,却有着强大的说服力,
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至于徐朗先生," 他继续道,语气依旧平稳,"他躺在那里,
需要的是专业的医疗护理,而不是拖垮你的人生。我可以继续承担他合理的医疗费用,
保证他得到应有的照顾。但你的义务,应该到此为止。你有权利,也应该拥有新的生活。
"他的话,像投入我死水般生活里的巨石,激荡起巨大的波澜。他清晰地划出了界限,
提出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充满诱惑的解决方案——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
给我和小轩一个安全的港湾,甚至帮我卸下徐朗这个沉重的十字架。"为什么……是我?
"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睛,"宋先生,以你的条件,
完全可以找到比我好千倍万倍的人。"宋砚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他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我离过一次婚。" 他的声音低沉了些,"原因很复杂,
但归根结底,是对方想要的太多,能给的太少。感情,忠诚,陪伴,
安稳……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反而成了奢求。"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种洞察的锐利:"我见过太多浮华。反而像你这样,坚韧,纯粹,
为了孩子能付出一切的女人,让我觉得……珍贵。"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需要一个家,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温暖,踏实,彼此依靠。你能给我。而我,能给你和小轩,
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一份安稳无忧的生活,一个不必再为医药费发愁的未来。
""这更像……一场交易?" 我苦涩地问。他描绘的前景太美好,美好得不真实。"不。
" 宋砚回答得斩钉截铁,"是合作。基于责任和承诺的合作。我承诺,
会将徐子轩视如己出,给他最好的成长环境。也承诺,会尊重你,爱护你,
做一个合格的丈夫。而我,只需要你承诺,用心经营这个家,做我疲惫时能停靠的港湾。
"他向我伸出手,不是求婚的姿态,更像一个邀请合作的郑重仪式。"唐蘅,
你愿意和我一起,试一试吗?"我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干净有力的手。又回头看看沙发上,
正努力想把魔方拼回原样、小眉头紧皱的小轩。婆婆刻薄的嘴脸,医院的催费单,
小轩康复中心老师欲言又止的同情,
舔舐伤口的绝望……和眼前这只手所代表的安稳、力量、希望……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绝望,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复杂情绪。我没有立刻去握那只手,
只是看着宋砚,声音带着泪意:"宋先生,你能……答应我两件事吗?""你说。""第一,
无论将来如何,请永远不要伤害小轩。不要嫌弃他。""我答应。我会保护他,用我的方式。
""第二,如果……如果徐朗有一天醒了,或者……我需要处理和他之间的事情,
请你……给我空间,不要干涉我的决定。"宋砚的眼神深邃如海,他看着我,
似乎在衡量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最终,他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好,我答应。"悬着的心,
彻底落下。我抬起手,轻轻擦掉脸上的泪,然后,将自己的手,坚定地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大,很暖,包裹着我冰凉的手指,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愿意试试。
" 我说。宋砚的手,温热而有力,紧紧回握了我一下。"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却仿佛有千钧重。周漪在一旁,眼圈红红的,用力朝我点了点头。
小轩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们握在一起的手,然后咧开嘴,
露出了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亮晶晶的小魔方。那一刻,我知道,
我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了方向。接下来的一切,快得像按了加速键。
宋砚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他很快帮我处理了眼前的麻烦。他亲自去见了婆婆。
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婆婆再也没有上门闹过,关于徐朗的住院费,
她也闭口不提了。宋砚接手了徐朗后续的医疗费用安排,联系了更专业的护工团队,
同时明确告知医院和婆婆,任何关于徐朗的重大决定,必须经由我同意。
这相当于把我从徐朗这个无底洞的泥沼边缘,暂时拉离。
他帮我付清了康复中心的欠费和仓库的租金,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也没有让我感到难堪的施舍感。他只是平静地说:"这是家庭开支的一部分。
"他带我和小轩去见了他的父母。去之前,我紧张得一夜没睡好。宋家是真正的豪门,
我无法想象他的父母会如何看待我这个带着脑瘫儿子的“二婚头”。出乎意料的是,
宋家父母非常和蔼。宋母是个保养得宜、气质优雅的妇人,看到小轩,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反而很自然地蹲下身,用温柔的声音跟他打招呼,
递给他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软软的毛绒玩具。小轩有些怕生,躲在我腿后,
但宋母只是笑了笑,没有勉强。宋父话不多,看起来很威严,但眼神很温和。吃饭时,
宋砚很自然地给小轩夹菜,把鱼肉仔细剔好放在他碗里。宋父看着,微微点了点头。
没有盘问,没有刁难。宋母只是拉着我的手,温和地说:"小蘅,这些年辛苦你了。
以后有什么难处,就跟我们说。小砚是个有主见的,他既然选择了你,我们相信他的眼光。
小轩这孩子很乖,慢慢来,会好的。" 她的话语里,只有包容和理解。从宋家出来,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仿佛被移开了。宋砚的效率惊人。
他很快安排好了房子——一栋位于近郊、环境清幽的独栋别墅,带一个阳光充足的大院子。
搬家那天,周漪也来帮忙。"哇塞!这房子也太棒了!" 周漪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转圈,
"还有专门的活动室给小朋友!阳台那么大!小轩以后可以在这里晒太阳做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