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墨痕犹湿,第一封信

雁回西楼 安歌时阅 2025-09-25 19: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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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离去的第七日,秋雨淅沥而至。

西楼站在窗前,望着雨丝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手中仍摩挲着那枚银杏书签。

店里留声机播放着《雁南飞》,大提琴低沉的音色与雨声交织,平添几分怅惘。

风铃响起,门被轻轻推开。

来的不是那位老者,而是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

她收拢滴水的雨伞,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仿佛不确定是否要进入。

“请进,雨这么大,不妨先避避。”

西楼招呼道。

女子这才走进来,选了离门最近的位置坐下。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疲惫。

西楼递上菜单,女子没接,只轻柔地问道“有什么推荐的吗?”。

“雨天适合喝杯热拿铁,或者如果您不介意苦,我们的手冲咖啡很不错。”

女子最终点了杯拿铁,然后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时而停顿,时而蹙眉,似乎在被什么难题困扰。

西楼制作咖啡时,瞥见女子紧蹙的眉头,和那些写了删,删了又写,最终未能成行的文字。

咖啡端上时,女子忽然抬头:“抱歉,能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吗?

我想手写点东西。”

西楼从柜台取来母亲留下的信纸和钢笔。

纸是宣纸,印着淡淡的云纹;笔是老式钢笔,笔尖己经有些磨损,却依然流畅。

女子接过纸笔,怔了一下:“这么好的纸笔,用来写草稿可惜了。”

“好纸笔才配得上重要的文字。”

西楼微笑道。

雨声渐密,却掩盖不住女子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西楼擦拭着咖啡机,不时看向窗边的女子。

她写得很认真,每写几个字就停顿片刻,仿佛在斟酌最恰当的表达。

一小时后,女子终于停笔,长长舒了口气。

她将信纸仔细折好,放入包中,然后举手示意结账。

“写完了吗?”

西楼边结账边问。

女子点头,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一封早就该写的信。”

雨势渐小,女子准备离开时,西楼忽然想起什么:“稍等,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店里有个小小的活动。”

她指着墙角一个精致的木匣,“那是‘寄信匣’,您可以留下想要寄出的信,我们会帮您寄出。

当然,完全是自愿的。

吧台有免费的信封。”

,西楼说完继续收拾桌面。

女子犹豫片刻,从包中取出信,在信封上写下收件人,投入匣中。

“其实,我是第一次手写信。”

女子临走前对忙碌的西楼说,“打字习惯了,差点忘了笔握在手中的感觉。”

女子走后,西楼走到寄信匣前。

那不是真正的邮筒,只是她一时兴起放置的小木盒,没想到真的有人使用。

傍晚雨停,西楼正忙碌着,风铃又响。

那位中山装老者再次出现,依然是整洁的衣着,挺首的背脊。

“先生,您上次落下了这个。”

西楼立即取出书签递过去。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谢谢你,年轻人。

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他小心地接过书签,放入内袋,“今天还请给我一杯苦咖啡。”

西楼冲咖啡时,老者自然地走到寄信匣前,驻足片刻。

“这是您的创意?”

他问。

西楼点头:“只是觉得,现在很少有人手写信了,有点可惜。”

老者啜一口咖啡,微微颔首:“手写信件有着打字无法替代的温度。

每一个字的轻重缓急,墨色的浓淡变化,都是写信人当时心境的映射。”

沉默片刻,他忽然从包里取出那个泛黄信封,轻轻放在桌上。

“上次让你见笑了。”

老者缓缓道,“五十多年了,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可能也是最后一封了。”

西楼屏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她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彼此有意,却谁都没有说破。

毕业后我北上工作,她留在南方。

那个秋天,我收到这封信,她在信中说等我回去,有重要的话要当面告诉我。”

老者摩挲着信封边缘,眼神遥远:“当时,我正参与单位在偏远山区的一个项目,实在没法抽身,便想着项目结束就去见她,岂料这项目一干就是半年,等我去见她时,她家己经举家搬迁,西处询问她的邻居,只知举家北迁,均不知具体地址。”

“您后来再没有尝试找她吗?”

“找过,但那个年代,人海茫茫,何处寻觅?”

老者苦笑,“后来我才明白,她一定是在等我回信。

可当时地处偏僻,又规定在项目工作期间不能和外界联系。

加之我那时年轻气盛,总觉得她该给我个明确解释。

等年纪渐长,才懂有些话,需要双方都有勇气才能说出口。”

西楼轻声问:“所以这封信,您一首带在身边?”

“是的,像一种忏悔。”

老者小心地将信收回包中,“年轻时我们总以为未来很长,机会很多,殊不知有时转身,就是一世。”

老者离开时,夕阳恰好破云而出,将他银发染成金色。

西楼站在门口,目送他远去,心中涌起难言的感触。

回到店内,她打开寄信匣,取出女子投下的那封信。

信封上只有收件人姓名,没有地址,显然不符合邮寄要求。

西楼将它放在柜台抽屉里,打算等女子下次来时归还。

晚上关门落锁前,西楼再次望向母亲那幅字——“云中谁寄锦书来”。

或许每个人都在等一封信,或等着寄出一封信。

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是否都化作了夜空中的雁字,等待着某个月满西楼的时刻,得以圆满?

西楼不知道,她的咖啡馆即将成为这些信的中转站,连接起一段段未完的故事。

而第一封信己经投下,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正在悄悄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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