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盘与木花北宋咸平三年,雍熙北伐的余烬尚未在华北平原上冷却,
京东东路的风里总裹着些若有似无的硝烟味。在青州府下辖的张村,
村尾那两户紧挨着的院落,曾是这片愁云下唯一的暖光——陈家的青石磨盘转了三代,
磨出的豆腐嫩得能掐出水;李家的木匠刨子刨了半生,打出的家什结实得能传辈。
陈家的女儿阿沅和李家的儿子阿树,就是在这豆香与木花里长大的,两小无猜的情谊,
比院墙边的老藤蔓还缠得紧。阿沅十四岁那年,头发刚及腰,
总爱用母亲绣的红绒绳扎成双丫髻,蹲在磨盘旁帮父亲添豆子。她的手指纤细,
捡豆子时会把瘪的挑出来,偷偷喂给院角的麻雀。阿树比她大半岁,已经能帮父亲拉大锯了,
每次锯木头时,耳朵总竖着听隔壁的动静——只要听到阿沅的笑声,
他手里的锯子就会慢半拍,惹得李老爹骂他“心不在焉”。春末的午后,
阿沅坐在门槛上晒豆子,阿树就蹲在旁边给她削木蜻蜓,木削纷飞间,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成一团,连风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甜。变故是年末来的。那天清晨,
村口的老槐树上突然贴了张黄麻纸,里正带着两个挎刀的差役挨家挨户地敲门。“朝廷征兵,
三丁抽一!”差役的嗓门像铜锣,震得树上的麻雀都飞了。陈家只有陈老爹一个男丁,
他捏着抽到的短签,指节泛白,磨了半辈子豆腐的手,第一次抖得握不住木勺。
阿沅拉着父亲的衣角哭,陈老爹摸了摸她的头,把磨盘的木柄擦得发亮:“沅丫头,
爹去去就回,等爹回来,给你磨最嫩的豆腐,再给你买城里姑娘戴的银镯子。”可这一去,
就是永别。第二年夏末,一个浑身是伤的兵卒拄着短矛进了村,他裤腿上的血痂已经发黑,
怀里揣着半块染血的粗布——那是陈老爹出征前,阿沅母亲给他缝的干粮袋。
“陈大哥……在涿州城下中了辽人的流矢,死的时候还喊着家里的豆子该泡了。
”兵卒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阿沅母亲当场就瘫倒在地,一口气没上来,
被人掐着人中才醒过来,却从此卧病在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房梁,
嘴里反复念着“老头子该回来了”。阿沅端水喂药,她都咽不下,十几天后的一个清晨,
阿沅发现母亲的手凉了,枕边还攥着半袋没泡的黄豆。一夜之间,阿沅成了孤女,
陈家的磨盘停了,院子里的野草开始疯长,连院角的麻雀都不来了。阿树来得勤了。
他每天天不亮就来帮阿沅挑水,把水缸填得满满当当;傍晚时就坐在门槛上陪她说话,
说他爹新打的木盆多结实,说村口的老槐树又开了花。阿沅很少应,
只是抱着膝盖坐在磨盘上发呆,直到阿树把温热的窝头塞到她手里:“吃点,我娘蒸的,
放了糖,甜。”有一次,阿沅吃着吃着就哭了,眼泪滴在窝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阿树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拍她的背:“别哭,有我呢,我以后保护你。
”日子滑到阿沅十六岁,她出落得愈发水灵,长发乌黑,圆脸尖下巴,
一双大眼睛像浸在水里的葡萄,连粗布衣裳都遮不住她的俏。可这份俏,
却给她招来了麻烦——里正张老头盯上了陈家的三亩肥田。张老头穿着浆洗得发硬的粗布衫,
揣着烟袋锅子进了陈家,眯着眼说:“按规矩,未出嫁的女儿不能继承田产,你爹这三亩田,
该充公了。”阿沅攥着父亲留下的田契,指节发白:“这是我爹的地,凭什么充公?
”张老头笑了,烟袋锅子在门槛上磕了磕:“规矩是朝廷定的,要不你找个婆家,
让你男人来管?”这话传到李家,李母当晚就提着半袋小米去了陈家。她拉着阿沅的手,
笑得满脸褶子:“阿沅啊,你和阿树从小就好,不如就定下吧,咱们两家亲上加亲,
田产也能保住,你也有个依靠。”阿沅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偷偷看了眼门外的阿树,
他正靠着门框,耳朵尖都红了,手里还攥着个刚削好的木梳子,梳齿上刻着小小的莲花。
婚期定在年底。阿树开始更卖力地做木匠活,每天天不亮就去后山砍木头,
说要给阿沅打一张雕花的梳妆台,镜匣上刻鸳鸯,抽屉里嵌莲花。阿沅则偷偷绣嫁衣,
用的是母亲留下的一块暗红色粗布,她的针脚不算工整,线也时常打结,
可每一针都绣得格外认真,手指被针扎破了好几个小口,就用嘴含一下,继续绣。
她绣了一对鸳鸯,虽然歪歪扭扭,却藏着少女最纯粹的期盼。可婚期前三天,
又一张招兵令贴到了老槐树上。这次的纸是加急的,边缘都被风吹得卷了边,
上面写着“前线吃紧,每户必出一丁”。阿树是李家独子,他连夜去了里正家,
拍着胸脯说:“我去当兵,我爹娘年纪大了,不能去。”李父李母哭红了眼,
阿树却反过来安慰他们:“娘,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就娶阿沅,给你们抱孙子。
”为了给李家留后,李母找了张老头,从箱底翻出攒了半年的两吊铜钱,偷偷塞给了他。
张老头捏着铜钱,掂量了半天,含糊地应了:“行,我跟征兵的伍长说说,
让你们先把婚结了,延后三天再走。”第二天一早,陈家和李家都挂了红布,
阿沅穿着那件绣了鸳鸯的粗布嫁衣,头上盖着红布,手里攥着阿树给她的木梳子。拜堂时,
她听到阿树的声音在颤抖:“阿沅,等我,我一定回来。”可拜堂的礼乐还没响,
院门外突然传来了马蹄声,伴随着兵卒的呵斥:“奉军令,李家阿树速随我等回营!
”一伙兵卒踹开院门闯了进来,为首的伍长满脸横肉,一把抓住阿树的胳膊就要往外拉。
“不是说好了延后三天吗?”李母扑上去阻拦,却被兵卒一把推开,摔在地上,
额头磕出了血。阿树挣扎着,想掀开阿沅的红盖头再看她一眼,可兵卒根本不给机会,
捂住他的嘴,强行架着往外拖。阿沅掀了红盖头,追到门口,
只看到阿树被淹没在兵卒的队伍里,他回头望她的眼神,满是不甘与不舍,像一把刀,
狠狠扎在她心上。当天下午,李母就把阿沅搬进了李家,说她已是李家的媳妇,该住婆家。
起初,他们待阿沅极好,李母给她缝新衣裳,李父帮她打理陈家的田地,
甚至会给她留一块糖糕当零嘴。可当阿沅把田契和屋契都交出来后,一切都变了。
李母开始让她洗衣做饭、挑水劈柴,稍有不顺心就打骂她;李父则整日喝酒,
喝醉了就骂阿树不该去当兵,骂阿沅是“丧门星”,克死了自己的爹娘,又要克死李家。
阿沅成了李家的丫鬟,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直到深夜才能睡,手上的水泡磨破了又长,
长了又破,可她不敢哭,怕招来更多的打骂。李父李母从不许阿沅出门干农活,
一来是怕邻里说闲话——毕竟阿树是去当兵了,若是让他媳妇下地干活,
传出去难免落个“刻薄儿媳”的名声;二来是因为阿沅长开了,十七岁的她,长发乌黑及腰,
圆脸尖下巴,大眼柳眉,蜂腰翘臀,就算穿着最粗陋的麻布衣裳,也难掩其风姿。
村里的男人路过李家时,总会故意放慢脚步,透过没关紧的门缝往里张望,
有的甚至会故意咳嗽两声,或者吹一声口哨,引得阿沅赶紧躲进屋里,半天不敢出来。
有一次,村里的光棍张三路过,竟趴在墙上往院里瞅,被李母拿扫帚打了出去,
可李母转头就骂阿沅:“都是你这狐媚样子,招蜂引蝶!”平静碎在一个深秋的夜晚。
那天阿沅刚伺候李母洗完脚,端着水盆要出门,突然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冰冷的铁刃贴着皮肤,吓得她浑身发抖,水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溅了她一裤腿,
烫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她被人推着退回屋里,李父李母吓得缩在床边,
一个满脸胡茬、穿着破烂军装的男人喘着气说:“别喊,我就吃点东西,吃完就走。
”李母想喊人,被李父死死捂住了嘴——他怕这贼人狗急跳墙,伤了性命。
阿沅哆哆嗦嗦地去厨房拿了几个黑黄的窝头,又倒了一碗凉水。贼人狼吞虎咽地吃着,
窝头太干,他噎得直翻白眼,拿起碗一口气把水喝光,又把碗递过去,示意还要。
阿沅又倒了一碗,低着头不敢看他,可她能感觉到,那道浑浊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
像虫子爬过皮肤。突然,贼人扔下窝头,一把抓住阿沅的手臂,把她按在怀里,
粗糙的手就要去扯她的衣襟。“你干什么!”李父李母扑上来阻拦,贼人反手抽出锈剑,
一剑砍在李父的肩膀上,鲜血瞬间染红了李父的粗布衫。李母尖叫着扑上去,贼人又是一剑,
刺进了她的胸膛。两声惨叫后,屋里静了,只有阿沅的尖叫划破夜空,
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李父李母,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跑,却被贼人一把拉了回来,
按在床上。阿沅拼命挣扎,她常年干活,力气不算小,指甲抓破了贼人的脸,
脚也踹到了他的肚子。贼人吃痛,骂了一句,可手上的力气更大了,死死按住她的肩膀。
他之前太过饥饿,虽然吃了几个窝头,可体力还没恢复,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贼人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伴随着里正张老头的喊:“里面怎么了?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踹门了!”原来,
邻居听到了惨叫声,赶紧去告诉了张老头,张老头带着几个壮实的村民,
抄着锄头扁担赶来了。贼人听到声音,眼神一慌,手上的力气松了些,阿沅趁机推开他,
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跑。“踹门!”张老头喊了一声,几个村民一起用力,“哐当”一声,
木门被踹开了。众人冲进屋里,看到满地的鲜血和床上的场景,
都惊呆了——李父李母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贼人手里还拿着锈剑,
身上沾着血;阿沅的衣衫被扯得半解,露出粉嫩的亵衣,头发凌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顺着脸颊往下流,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让在场的男人都屏住了呼吸。张老头毕竟是里正,
还算镇定,他赶紧让门口的几个妇人把阿沅带到里屋,给她找了件干净的衣裳换上,
又让人去报官。阿沅躲在里屋的角落,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阿树的脸在眼前晃——阿树,你在哪里?你要是在,肯定不会让我受这样的苦。
兵卒很快就来了,为首的校尉看到贼人,脸色一变:“这不是上个月从涿州逃回来的逃兵吗?
朝廷早就下了通缉令!”兵卒们一拥而上,把贼人按在地上,用铁链锁了起来。
贼人还在挣扎,大喊:“我没罪!他们先拦我的!”可没人理他,被兵卒强行拖了出去。
张老头看着屋里的两具尸体,皱了皱眉,挥挥手让几个村民找了两块草席,
把李父李母的尸体裹了起来。“乱世嘛,死个人不算什么,赶紧埋了,别惹麻烦。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处理两件无关紧要的物件。阿沅站在里屋门口,
看着村民们抬着草席往外走,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世上,又少了两个“亲人”,
虽然他们对她不好,可终究是阿树的爹娘。第二天,李家的远房亲戚来了几个,
都是些平日里不怎么往来的远房叔伯,他们凑了点钱,买了两副薄棺材,哭嚎了一阵,
就把李父李母的尸体抬上山埋了。阿沅跪在坟前,没有眼泪,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像被人挖走了一块。接下来的几天,她躲在李家,粮食吃完了,银钱也找不到——李父吝啬,
把钱藏得严严实实,她翻遍了整个屋子,只找到了几个铜板和半袋发霉的小米,
甚至自己的田契都没影了。第五天,阿沅饿晕了,醒来后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屋顶的破洞,
第一次有了“活不下去”的念头。可她一想到阿树,想到他临走时的承诺,
又咬牙爬了起来——她要等阿树回来,就算再苦,也要等。她硬着头皮,去了里正家。
张老头家在村子中央,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砖瓦房,院子里还种着几棵石榴树,
看起来比其他人家富裕不少。阿沅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张老头的老婆,一个身材臃肿的妇人,脸上带着刻薄的表情,上下打量着阿沅,
眼神里满是嫌弃:“你找谁?”“我找张叔,我有事情想求他帮忙。”阿沅低着头,
小声说道。张老头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阿沅,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让阿沅进屋坐,给她倒了一杯凉茶。阿沅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杯子,
小声说:“张叔,我家里的粮食吃完了,我也找不到李叔藏的钱,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爹留下的那三亩田,我想把它卖了,换成钱过日子。”张老头摩挲着下巴上的山羊胡,
心里盘算着:陈家的那三亩田是块肥田,土质肥沃,每年的收成不错,他早就惦记着了。
现在阿沅主动提出来要卖,正好合了他的心意。“阿沅啊,不是叔不帮你,你没有田契,
谁敢买你的田啊?”他故作为难地说,“这样吧,叔可怜你,就以半价把田买下来,
归村里公有,也算帮你一把。至于你住的房子,我可不敢收,万一李老头早就它卖了,
我岂不是亏了?”阿沅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了。张老头给了她十几吊铜钱,阿沅接过铜钱,
手指都在抖——这是父亲用血汗换来的田产,现在却只能以半价卖给别人,可她别无选择,
为了活下去,为了等阿树回来,她只能这样做。离开张老头家,阿沅拿着铜钱,
去村里的杂货铺买了些豆子、卤水和纱布,又买了一些米和面,然后回到了李家。
李家的磨盘在隔壁的陈家中,陈家的屋子她一直都在打扫,还算干净。她简单收拾了一下,
搬到了陈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想起了父母,想起了他们在世时的热闹,
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走到磨盘前,抚摸着磨盘上的纹路,仿佛看到了父亲的影子:“爹,
娘,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会等阿树回来的。”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阿沅就起来了。
她按照父亲教的方法,先把豆子泡在水里,泡到饱满发胀,然后开始磨豆浆。磨盘很重,
她一个人推起来很费力,磨了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手上磨出了水泡,可她不敢停,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活路。磨完豆浆,她把豆浆倒进大锅里煮,煮到沸腾,然后点卤水,
搅拌均匀,再把豆浆倒进铺着纱布的木框里,压上石头,等它凝固成豆腐。天亮时,
两板雪白的豆腐摆在了桌上,阿沅的脸上沾满了豆沫,可她看着豆腐,
眼里却有了光——这是她亲手做的第一板豆腐,像父亲做的那样嫩。
她把豆腐摆在门口的板凳上,自己坐在后面,低着头,不敢看路人。村尾的人本来就少,
偶尔有村民路过,都围着她调侃:“陈家丫头,你男人都去当兵了,说不定早就死了,
你还卖什么豆腐?不如改嫁算了!”“就是,你长得这么俏,找个好人家不难!
”阿沅红了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收起豆腐回了屋,“砰”地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门外的调侃声还在继续,夹杂着几声不怀好意的笑,她捂着嘴,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可日子还要过。第二天,她还是早早地把豆腐摆了出去。这次,
几个路过的妇人看着她可怜,各自买了一块。“丫头,别听那些浑小子胡咧咧,好好卖豆腐,
等你男人回来。”其中一个妇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些同情。阿沅点点头,
眼眶又红了。没过多久,那几个调侃她的男人又来了,
其中一个还伸手去摸她的头发:“陈家丫头,豆腐多少钱一块?要是你陪哥说说话,
哥买你两块。”阿沅吓得往后躲,手里的豆腐差点掉在地上。就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住手!你们想干什么?”众人回头,
只见王屠夫扛着一把杀猪刀走了过来。王屠夫五十多岁,满脸横肉,
手臂上的肌肉结实得像铁块,他的两个儿子都被征去当兵了,至今杳无音信。
他走到阿沅面前,瞪着那几个男人:“都是乡里乡亲的,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要买豆腐就好好买,不买就滚,再敢胡来,我这把刀可不认人!
”那几个男人被王屠夫的气势吓住了,讪讪地笑了笑,转身走了。阿沅松了口气,
对着王屠夫感激地说:“谢谢王大叔。”王屠夫看着她,脸上的横肉动了动,似乎想笑,
却显得有些狰狞:“没事,以后他们再敢来,你就喊我。”阿沅点点头,
从板上拿起一块豆腐递给他:“王大叔,这个送给你。”王屠夫接过豆腐,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阿沅的手,阿沅的手又软又嫩,像刚出锅的豆腐。他心里猛地一跳,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开来。他赶紧收回手,干咳了一声:“不用了,我自己买。
”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板凳上,转身扛着杀猪刀走了,走了几步,
还忍不住回头看了阿沅一眼——她低着头,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
真是个俏丫头。接下来的日子,阿沅的豆腐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每天两板豆腐都能卖完。
王屠夫每天都会来买一块豆腐,有时会站在旁边帮她赶走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
有时会跟她聊几句,问她豆腐怎么做得这么嫩,问她家里缺不缺什么。阿沅对他很感激,
却也有些害怕——他的眼神太凶,每次看她的时候,都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她没想到,